女驸马+番外 作者:李郎【完结】(33)

2019-04-02  作者|标签:李郎 边缘恋歌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殿下,不如先行回永阳宫宣太医?”青玄低声询问道,继而转头对着那两个依旧呆愣在原地的黄门喝道:“还不备轿辇!”

  两个小黄门如梦初醒,立即诺诺唯唯转身,其中一个连头上戴的纱冠都歪在一边。

  “且慢!”清欢喘了一口气,道:“管好你们的嘴。”

  “是,是······”

  青玄蹙眉看着那两个小黄门:“看来,殿下回宫最想见的竟非陛下。”

  清欢笑了一声,干枯泛白的嘴唇裂处几道极细的口子,微微渗着血:“不急,总得先将这宫中情形弄明白。”

  宫墙高耸,流朱焕彩,承露台上的白玉游龙栩栩如生,正午阳光直直洒落于台上,为游龙镀上一层金色光辉,愈发显得须发生动,望之似有破玉冲天之势。

  承露台周围来来往往的宫人们虽与往日一般不苟言笑,但清欢依旧看出了不对劲,看来数月中宫中已生大变故。

  清欢乘上版舆,离开承露台,回头时见青玄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青玄亦是在做着分内事,一直以来他都是毫无怨言地为父皇所驱使,有些事也怪不得他,毕竟忠君与卫国是没有错的。秋风崖那日,若非青玄事先有所准备,清欢也无十分的把握,能毫发无伤地活下来。回宫路上,青玄日夜不眠不休地赶着马车,还需分神确保清欢的安全,劳神伤力,着实不易。与这些相比,之前的瞒而不报就算不得什么了。更何况,若非有人默许,青玄只怕不会这么做。

  ··································

  “陛下,公主殿下此刻已身在永阳宫中。”青玄跪于案下,“微臣前来复命。”

  国君皱着眉看着奏疏上一不小心写错的字,叹了一口气,道:“没伤着吧?”

  青玄抬眼看着仍旧埋首批复奏疏的国君,抿了抿唇:“殿下并无大碍,只是感染风寒,太医已经在诊治了。”

  偌大的勤政殿唯有国君与青玄两个人,连近侍金诚都只得在外守着。殿内静的可怕,尚是仲春,跪在地上的青玄背后却密密麻麻渗了一层汗。

  许久,青玄膝盖开始渐渐发麻时,方闻得国君搁下象牙朱笔,声音毫无波澜道:“起身。”

  “多谢陛下。”

  “瞒而不报,是何用意?”国君突然发问。

  青玄咬咬牙,平静答道:“国家,公主,二者孰轻孰重,青玄窃以为前者更为重要。”

  国君居高临下地看着青玄,看到了他额角渗出的汗,不明意味的笑了:“继续说。”

  青玄抬头看了一眼眼前这位须发半白的国君,深吸一口气道:“若贸然将公主救走,陛下与公主又怎能发现裴子璃的真实身份?于青玄而言,这就是一场赌局,若输了,公主便会受到通古斯王位之争的牵连,那时,青玄愿以汤镬加身;若赢了,陛下可毫无顾忌地将刘家连根拔起,此外,亦可利用裴子璃压制通古斯。”说着,他顿了顿,“而现今,这场赌局无疑是赢了。”

  青玄话音甫落,国君走下来重重地按了按他的肩膀,似笑非笑地说道:“如你所言,若输了,我姜国损失的不过是一位公主而已,对么?”

  “陛下······”青玄脸色刷白。

  国君面无表情地摇摇头,长舒一口气道:“下去吧。”

  “是。”青玄犹疑地行礼退至一丈开外,缓慢转身,一步一步走出大殿。

  待殿内唯剩国君一人时,他摆了摆袖子,一下子坐在铺着绒毯的阶上,金色阳光透过窗格漏尽殿内,空气中微尘浮游。

  “萧陵,朕该拿你怎么办?又该如何对待你留在世上唯一的女儿?十七年前,朕不知;十七年后,朕仍旧不知······”国君眼神虚无,似是望着远方,他脸上扯出一个苦笑,“朕或许并非一个好丈夫,并非一个好父亲。”

  是什么时候来着?大概是皇后封宫幽闭之时,她就那么神情淡然地跪在朕的面前,背脊挺得笔直,无辩驳,无忿恨,只是悠然开口说了一句:“或许你并非一个好丈夫。”仿佛是在说着他人的故事,一丝情感也不带。

  金辉熠熠的大殿,鎏金镀银的烛台,冰冷威严的龙座,数年来,静默不语,此刻,却都在哀婉感伤。

  ······································

  清欢醒来时已是次日傍晚,她挣扎着起身,手臂刚一用劲便觉酸痛不已。

  “来人。”清欢只觉嘴干发苦,喉咙里似有羽毛拂过般,痒得慌。

  不一会,两名宫娥端着玛瑙盘碎步而入。“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清欢点点头,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宫娥端起茶盏双手抬至额顶,弯腰奉与清欢:“公主先用茶润润嗓子。”

  “嗯。”清欢接过茶方欲放至唇边,忽发现茶盏的样式不似以往自己所用的,问道:“本宫一向用的是一套梨花白瓷盏,怎么现下却成了凤穿牡丹青瓷盏?”

  宫娥摇摇头答道:“奴婢们并不知,这些都是张婕妤吩咐的。”

  “张婕妤?”清欢抿了一口茶,“皇后娘娘呢?”

  “公主有所不知,现如今后廷由张婕妤打理。”说着,两名宫娥交换眼神道,“至于其他,奴婢们并不知晓。”

  清欢喝了茶汤,嘴里好多了,想着问这两个宫娥也问不出个什么来,索性打发她们出去了。

  她安静的靠在软枕上,环视着寝殿内的未变的陈设,又瞥见榻边的楠木架子,原本那儿是挂着裴子璃的银甲的,思及此,心绪不免乱了。清欢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方才两名宫娥看着都挺面生,言语间吞吞吐吐,似有隐情,看来,需得自己亲自走走了。

  ··································

  夜幕方临,宫中各处皆灯火通明,唯有一处于暗夜中寂静无比。清欢站在宸雎宫外,见平素的守卫皆不见踪影,里头未见明火,她忽想起在幽州时裴子璃说过的话了,刘璘所放不下的,除了连婳,便就只有刘家了。

  眼前一派萧瑟的宸雎宫,更加令清欢不安,若皇后都已至这般田地,那,舅舅又当如何?

  “娘娘。”清欢踏进宸雎宫,主殿内未见人影,连烛台上的蜡烛都已蒙上了一层灰。空荡荡的大殿再无往昔众妃晨昏定省的热闹,甚至,连宫人都不曾留一个。

  “何人?”西殿传来声音,清欢听出来了,是皇后。她咬着唇,缓步靠近西殿,隔着重重纱幔看见了······皇后,伏于绣架上的皇后。

  皇后捏着牛毛针,抬起头往外看了看,影影绰绰似是女子,她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顿时愣住。

  清欢掀开层层纱幔,逐渐看清了眼前的人,虽气质犹在,神采却不复当日。以往,她所见到的皇后,衣着精致,雍容华贵,气度非凡,现如今,眼前的人,鬓发尽白,眼角眉梢皆是憔悴,眼神亦不似往日那般清明,望之竟似垂垂老妪。

  “娘娘······”清欢再说不出一句话。

  皇后怔愣半晌,忽听得清欢称自己“娘娘”,心中五味杂陈,落下泪来。“永阳,清欢······”她点点头,颤抖着站起身,对着清欢招手,“靠近些,再近些,我这些日子眼睛不大好了,看不清人了。”

  清欢走近皇后,双手立即被她握住:“娘娘的眼睛怎么了?”

  “哎呦,哭什么,莫哭,莫哭,怎么到我这儿来就哭了呢?”皇后一手拉着清欢的手,一手摸索着为清欢拭去泪珠。

  哽咽不已的清欢点点头,断断续续地说道:“清欢为娘娘宣召太医可好?”

  皇后握着清欢的手,拉着她在明窗下坐着,忽又四周看顾,似是在寻些什么。

  “您在找什么?”清欢问道,又见偌大宸雎宫竟连个宫娥都没有,昔日皇后哪里需得这样?

  皇后叹气道:“想着寻些你往日来这里就爱吃的丝糖酥,宫里现下只怕没有了。”说着,她看着清欢,“你若早些回来,我这里想是还有的。”

  清欢眼眶又是一热,泪盈于睫,道:“娘娘还记得这个,我······”

  “自然是记得的,你与璘一样,别的稀罕物在你们这儿倒成了不稀罕的了,偏是旁人不以为稀罕的,你们倒是当个宝。”

  听得皇后提起刘璘,清欢连问道:“舅舅如今······”

  皇后神色一黯,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清欢从皇后的神情中看得出,刘璘舅舅只怕······

  “我这条命,还有这皇后的头衔······都是璘乃至整个刘家用命换来的。”皇后缓缓站起身,扶住榻沿,一点一点地移动着脚步,“你进皇城时不难发觉城中巡逻军队忽而多出很多,而这宫里气氛亦是压抑无比。我的眼睛虽然不大好了,但有些事还是明白的。”

  清欢愣愣地盯着皇后得背影,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娘娘的意思是······父皇已经?”

  皇后摸索着行至卧榻畔,俯下身子从枕下拿出一方玉匣。“这个东西,我留着已经没什么用了,正好你来了。”她看了看玉匣,又看了看清欢。

  “什么?”清欢迎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玉匣,打开一开,是一道明晃晃的圣旨,“这······”

  “烧了它罢。”皇后端坐于榻上,淡淡开口。

  清欢拿出圣旨,轻轻展开,轻呼一声:“娘娘,这,这是封后的圣旨,您要烧了它?”

  兹有刘门贵女,诗书簪缨之族,钟鸣鼎食之家,皇亲贵胄,毓秀钟灵;温婉懿德,懋顺柔淑,堪辅人君,隆正位之仪;上承太皇太后慈训,特赐凤符,立尔为皇后,螽斯樛木,和风溥被于闺闱,茧馆鞠衣,德教覃敷于海宇。钦哉。

  如今这份圣旨上,沾染的却是刘家的鲜血,不复当年。

  “烧了罢。”皇后拍了拍清欢的手,“诗书簪缨之族,如今却成了阶下囚;温婉懿德,如今却成了这幅模样······”

  清欢心中不忍,见皇后十分坚持,只好将那份圣旨放于殿内唯一的烛火上,火苗窜起,圣旨便成了铜炉中的一堆灰烬。

  见圣旨烧尽,皇后笑了,释然的笑。“在你父皇眼中,他这一辈子就只有一个皇后,你明白么?”

  “您是说,我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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