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鸾策 作者:若萧(下)【完结】(21)

2019-04-01  作者|标签:若萧 宫廷侯爵 近水楼台

将混合好的药材分成了三份,又提笔书写下方子,招招手唤过侍女吩咐了敷药包扎的步骤和煎药的事项,便整理了摊在桌上的器具。

转过头看到沉默不言蹲在躺椅边的齐潇,左手五指浸染了血迹有些已是凝固结块,让王锐不由微皱起眉头,重新打开了药箱取出白纱与金创药,还算是恭敬的抱拳躬身道:“陛下左手创伤甚重,应赶快清洗创口以防入邪。”

左手的伤势因为刚才齐渃疼痛时的紧握,早就反复破损,深深浅浅沾染了血迹,齐潇犹豫的望了齐渃仍是不舍松开握着的手,王锐叹了口气跟着跪在了地上,稍有敬畏的隔着白纱托起齐潇左手查看伤势,宽慰道:“公主敷药修养,只要伤口未感染,不出几日便可醒来,倒是陛下,若不好好养护落了病根,公主醒来怕是要担忧了。”

这番话让齐潇回忆起在江州时齐渃的告诫,设身处地一想,换做是她,也不愿看到对方自责伤己。

恋恋不舍放开齐渃的手,齐潇在侍女事先备好的干净白玉盆内洗净双手,王锐微微点了点头,用涂抹上金疮药的白纱替齐潇做了包扎,接着默默退出了内屋。

不一会功夫,外面守候了多时的侍女抱了干净的被褥衣物还有瓷盆走进来。给齐渃脱下污浊的衣物,又把刚才王锐早就备好的药粉敷在伤口包扎好,换上干净的衣物把床垫衬的级软,尽量不惊动躺椅上的人,几人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回榻上。

一群人围着齐渃忙上忙下,齐潇背着手静静观望着这一切,等收拾妥当,几个侍女带走换下的衣物被衾拿去清洗,剩下几个侍女熄灭了一盏烛火,又用剪子剪去灯芯,让火光不那么的通明,房间里瞬时昏暗下来,一整夜的喧闹总与落了帷幕,再过不久太阳即将在东方升起,似乎一切都是照旧的进行。

留守了两个侍女在此照顾,齐潇又在床边细细凝望了许久,双手缠了白纱怕是弄疼了齐渃,只轻柔的帮她理了理散落在四周的长发,比起之前昏迷中隐约衍出的低吟,这会齐渃虽面色苍白,面容倒是平缓了许多。

确认齐渃一时半会无法醒来,齐潇便让一个侍女替她重新简易梳理了发髻,刚才的动乱早把龙簪凤冠弄得凌乱不堪,简单梳理好,又换上一套干净的龙袍,齐潇重新恢复了往日气势凌人的帝王之气,仿佛刚才的软弱只是虚幻一场,微有上翘的眼角,是近不得一分的高贵与冷冽。

由一位侍女轻扶走到外殿,除了贴身的御前侍卫,齐浱与秦典也在其中,看到齐潇从里面出来,所有人稽首拜见,唯独齐浱站在原地冷冷转向齐潇,抬起下巴对峙的不移开目光。

对于这样挑衅目光,齐潇若无其事的回避开,虚抬手让众臣平身,坐到了外殿的主位上一手撑在扶手上,稍有慵懒的支着右腮。

在场的人除了少数几人,大部分外衣上还留有刚才厮杀后留下的血迹,齐潇环视了一圈,目光停留在秦典身上道:“秦将军远道而来,日夜奔波想必劳累异常。你这几年镇守边疆,平蛮夷骚乱,居功至伟,劳苦功高,朕一直念着,趁此机会秦将军便在京城多留几日,也让朕摆上宴请,犒劳各位将士。”

这话让秦典一愣,谋反大逆都是株连九族的重罪,而齐潇却是连活罪都未提及,反而要摆宴犒劳,弄不清她的本意,但是想到无须连累到旁眷亲系,秦典重重抱拳谢过龙恩,齐潇嘴角一扬算是接下,又是把目光投向齐浱。

齐浱并不惧怕的挺了挺腰杆,顺手要去摸腰上的弯刀,才发现早就被侍卫给扣下,只得负手交于背后。

四目相抗,倒是齐潇率先收回了目光,低下头对着右手缠绕的白纱若有所思,再抬眼,淡眸里褪去了冷峻只剩下慵懒,“皇兄数年未归,端本宫朕早已命人重新修葺,虽常年空置,不过倒是一应俱全。来人,带亲王殿下回端本宫。”

说完,小小打了个哈欠摆手让他们退下,终于在人都退尽之后,齐潇深深吐出一口气,望了眼已经泛青的天际,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又将是早朝的时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以前有人说,齐潇的描写很少,让人看不清

这一章之后也算是稍微清楚一些了,嗯

然后关于缝合伤口,因为描写是肩部,所以没有……全.裸,嗯绝对没有看到全部!!!!

  ☆、第七十七章 朝

皇宫内,天阙阁处,百余位王公大臣候了已是近两个时辰,从晨光青霭的清晨到现在日上三竿的丽日当空,一直等了膳房拿来了午膳都未听到鸣鞭,吃着膳房送来的朝食,大家心里都是惴惴不安的。

昨日那二十万大军入京,就算是置业在京城最边郊的官员都是听得一二,若是有人蓄意谋反,逼宫篡位那么结果不外乎两种。

其一,天子浩命,圣龙庇护,力擒贼人。其二嘛,这心里就算想想也都是大逆不道,更何况与人商讨,各自心里都盘算了其一其二,却是没有一个人说出口。

自古以来,江山易主,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时新主上任他们这些旧权贵必定虎落平阳被犬欺,别说现在荣华富贵成幻影,这一条贱命是否保得住还是问题,但是宫内如往常一样,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又是否是他们太过杞人忧天。

手中的午膳味同嚼蜡,用过午膳又在天阙阁外站了一个多时辰,直到一些年老体弱的老臣小腿肚子开始打颤,刘公公才缓缓从里面榭香桥上走来,瞟了一眼一张张满是愁容的脸,不急不慢的带了齐潇口谕。

“陛下昨日理政操劳,今龙体欠安,顾休朝择日再举,各位大人散了吧。”

原本看到刘公公的身影,大家心算是落了地,这会听得齐潇身体欠安,又是面面相觑猜不透彻,刘公公只是昂起下巴别过脸,使唤了身边的内侍引了大家退出天阙阁。

那边众人东猜西揣,这边齐潇正从侍女手里接过刚熬煎好的药汤,慢慢一口口亲自喂进齐渃的口中。

之前在五更之际,齐潇佩戴好了龙珠冠冕金龙衮服欲上早朝,女官小心翼翼在她眉间涂上鹅黄,遮盖去眉宇间一夜的疲惫。摆驾去太和殿之前,齐潇来到床榻前轻轻捏了齐渃露在被衾外的右手。

看她睡的安稳刚是要离开,齐渃似是感知到了什么,睡梦中喃喃的唤了一声“潇儿”,让齐潇离开的步伐的停了下来,确认她并未醒来只是梦话,齐潇却是再也舍不得离去。

服侍在侧的侍女熄灭了烛火,把香炉中的龙脑香换上更加助眠静神的水沉香,香韵绵柔,清中带甜,让一夜紧绷的静神在袅袅香韵中舒缓开。

几个侍女都是跟随了齐潇多年,早已把处世之道拿捏的极有分寸,当今女帝与公主之间的情愫她们早已看在眼里,这会都是颔首肃立不再去打搅,或是低头坐着自己分内事,屋内一片静谧,只有侍女绢鞋踩过金砖是落下的悉簌声。

齐潇侧坐的床榻前,并无觉得无聊,一双眸子溢满了温情的看着平稳入睡的齐渃,似要把这半年来的分离都补回来。刚到辰时第一轮煎好的药汤端入,齐潇便拿过侍女手中的金碗,用勺子一点点将深褐色的药汁喂进齐渃嘴里。

因为失血过多齐渃并没转醒,以免药汁呛入气门,齐潇喂得极慢,忽而想起了什么,勺了一小勺药汁亲口尝了一下,不禁皱眉,命侍女带些蜂蜜前来。

犹记得她当时偏爱甜食,一块用膳时唯独对甜制糕点情有独钟,想起她喝苦药时皱紧的眉峰,齐潇用食指沾了些许的蜂蜜,涂抹在她的双唇。

干裂又有些苍白的唇畔,在蜂蜜的滋润下敷上一层薄薄的光泽,就像是过去齐潇一品芳泽之后,透出蜜润的诱惑。

胸腔内是一涨涨的幸福感,如果说,失去才懂珍惜,那么失而复得就是这世上最美妙的馈礼。十指相扣交融相互的温度,齐潇觉得世间其他都不再重要。

时间过得悠然而又舒逸,齐潇靠在床榻的靠枕上一同阖眼睡去,直到细小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睁开淡眸窗棂外橙黄色的日光,侍女端了新一轮煎煮好的药汤跪拜咋榻前,禀奏了来外面候了多时刘公公的传话。

王公大臣早在三更天便等候在天阙阁,现已是申时,要不是齐潇之前下令除少数几位侍奉照顾齐渃的女官可以进出内屋,刘公公早就是冲入内屋了。

也是为难了这个老太监,齐潇只说是进屋再去探望一眼,没想到从寅时一直到现在申时,足足六个多时辰不见齐潇出来,刘公公最后实在按耐不住,只得让送入药汤的侍女帮忙传个话。

齐潇松开握住的双手,端起盛满药汤的金碗用勺子轻轻搅拌,让药汤的温度适宜入口,等自己小尝一口是为恰当,对了侍女开口道:“传朕旨意,今日休朝,择日再举。”

说完这句,齐潇专心致志用小勺舀起药汤,不做其他解释。

申时刚过外面已是漆黑一片,侍女再次点起烛火,齐潇一整日都陪在身侧,又加上前一晚一宿未睡,即便铁打的身子难免感觉到疲惫。

站起身在屋内走动走动活动下筋骨,瞥见了放在茶几上的竹笛与玉佩,纯白透润的软玉上还残留有齐渃的血迹,垂下的红穗结络交错在一起,让齐潇的思绪也跟着缠绕烦乱起来。

层层帷幔后面是平稳安然的呼吸,齐潇踌躇了片刻放轻脚步走出屋内,没有火盆的助暖,外殿冰冷异常使得寂静更添了一份肃穆,出了守候在外的侍卫,刘公公站在离门不远处的柱子旁,手臂间搭着拂尘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听到推门声刘公公猛地惊醒,一见是齐潇终于从修生堂内出来,连忙跑过听等候吩咐。

冰冷的空气吸入鼻腔让齐潇清醒了些,外面月洁风清,石板上投下数个侍卫的影子,齐潇挑起黛眉便吩咐备下辇舆,穿上黑狐大氅,摆驾前往端本宫。

端本宫外御林军层层把守,齐浱像是贵客又像是囚犯禁与此处,还算悠闲自得的昂头喝下一杯桂花陈酿,喉间回味起的丝丝清甜竟然是如此的陌生。

早就习惯了奶酒的味甘奶香,也习惯了不用碗筷的手扒肉,现在拿在手里的精美觥筹,摆在眼前一盘盘精致佳肴,都让齐浱甚感繁琐。

扔了手中的玉光觞杯,直接拿起一只壶酒对着直接灌入喉中,旁边的王锐终于忍不住从书典中抬起头,“殿下,虽酒性属阳,通经脉行血,但饮酒过度,肺经太过,易伤肝。”

正把新一坛的桂花陈酿泥封拍落,齐浱停下要昂头一饮痛快的准备,拿过一个空杯斟满酒,一手提着酒坛子另一手拿着觞杯,来到王锐面前席地而坐把酒坛往两人中间一放,把酒杯往王锐手上一塞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如今我等只不过是牢中之囚,虽现在礼遇有加,指不定明个就刀剑相迎了,还管他什么饮酒伤身。”

昂头灌下一大口,齐浱用袖口拭去嘴角边的酒渍重重叹了口气,王锐放下书典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侍女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是否是在为今日事而自恼?”

齐浱抓着酒坛摇头,只是低声问道:“闵焕的手,是别无他法了吗?”

“筋骨具断,已是无力回天。”察觉到齐浱肩膀一颤,王锐皱眉,“不过殿下,下官有个疑惑一直想不通。”

齐浱撇撇嘴轻笑,叹道:“是要问,为何救渃儿吧。”

当时若不是齐渃得了兵符并且转投齐潇,现在孰胜孰负就难说了,况且齐浱对齐渃信任有加,到最后却是被亲妹妹倒戈,按理说都应该气极才对,而后来在养心殿外听到说太医无法医治齐潇大怒,齐浱硬是拖了王锐硬闯大殿,把齐渃从生死一线中,生生拉了回来。

放在普通人家里,用兄妹情深解释不为过,但是现在以江山万民做了衡量,似乎这所谓的血脉之情又是单薄了些,用手指弹了弹酒坛,沉闷的敲击从壁沿发出,齐浱自嘲道:“疑者不用,用者不疑乃用兵之道,既然最后落得如此只能怪我咎由自取,倒是还连累的闵焕,我又怎么会去怪的了他人,何况渃儿为我胞妹,岂能眼睁睁看她魂消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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