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号。师父说他前几天失联了，但他是个很好的人。”
莫莲低着头，因此没注意到柳齐忽地僵住的神色。任务中他通常不会去想别的事，但她的话瞬间便提醒，他还藏了个家伙在医院里。
“对于杀手，好人还真是个不象样的形容。”
“至少他不会滥杀无辜！”
对于柳齐勉强挤出的回答，莫莲倒是语气激动地响应。她抬起头，泛白的小脸上带着某种愤怒和悲伤。未经世事的直白情感，让柳齐有瞬间想苦笑。
“十四执行任务不会牵连到不相干的人们，平常，他对身边的人也很好。”
看来他们倒还有私交，和自己的同门几乎未曾见面的柳齐，只能选择以沉默回应。他觉得自己不该再让莫莲说下去，可是……
“我第一次出任务，杀了人，回来时很难受，就是师兄安抚着我、才让我不至于疯掉。他人真的太好了，比我还不适合当个杀手，如果看到你的行为，他大概真的会生气到杀掉你。”
柳齐依然没说话。莫莲鼓起腮帮子，不忍地转过身，好避开那堆尸体。也许她就是因为不敢见血才选择远程狙击，柳齐不晓得、也没想问。
他只是缓缓地，牵动嘴角，扯开了一个微弱的笑。过了将近半分钟，才对着莫莲的背影出声。
“对于这种好人，我还真不敢恭维。”
他特意加重“好人”两个字，字句间便自然多了分冷淡的不屑。莫莲立刻跳脚了，但她仍没转过来，面对柳齐和那些尸堆。
“不准说他坏话，十四、十四是我师兄！”
“你说的好人，大多只是做些容易的小事、挑些简单的人帮而已。做得很表面，实际上也对世界没什么帮助。”
以为莫莲会立刻反驳，柳齐抱着手臂，垂眼看着身边扩散的血迹。死不瞑目的眼睛嵌在死者脸上，直直地蹬着他。
没想到那小姑娘没有立即回话，她斜斜地扭过头，困惑地瞥了柳齐一眼。但很快又转回去，恢复那彷佛赌气的姿态。
“要不然……你说，怎么样才是好人？”
“能对不好的人好。”
这次柳齐回答得很快，有些拗口，让莫莲慢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伸出食指、戳在自己脸上做出沉思的样子，柳齐看不见她的神情，但也听得出她的好奇与疑惑。
“什么跟什么啊？感觉这答案背后好像有个故事耶。方便说吗？”
柳齐失笑，对着女杀手娇小的背影深深叹气。他确实在回答时想到了另一名女性，但那故事似乎因为当事人的去世而不再重要了。
已经毫无意义，因此她的期盼、她的心愿，都失去了重量。
“我前女友……是个护士。在别人眼里看来，绝对是非常恶劣的人。她喜欢故意利用自己的职位折磨病人，给病患乱打针、或是喂小朋友参了泻药的东西。有时在路上看到流浪动物，她会特意走过去踢那些猫狗。”
“好过份！”
柳齐笑了笑，语调相当平静。别人怎么看待那名女性，他早也知道，莫莲的评论他同样不以为意。
“要是真的好，何不去给她付出？把恶者画一个圈隔绝在自己之外、净做些锦上添花的事，就是善了？怎么不能真正地正视、被定论成恶的对象呢？”
“你……”
“她啊，也有温柔跟善解人意的一面。只是她太寂寞了，只能做那些事排解。能给她好的人对她敬而远之，那还怪她越来越恶劣？”
莫莲这次完全转了过来，她眨了眨眼，突兀地笑起来。柳齐也发觉自己莫名得多话了，他挑起眉，等着她回应。
“你是想说，你其实是个好人吗？”
完全愣住。柳齐听见这天真无邪的回复，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当然他不该指望莫莲听懂，那并不是什么可以到处分享的秘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铃、铃，手机刚好响了，两人停止交谈，让柳齐去听小程带回的消息。他对着电话那头应了两声，挂断后，便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走吧。从楼梯下去，我们到后门。”
“好哦。”
准备好武器，莫莲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对柳齐的不认同，在必须合作脱出的前提下，被选择抛到九霄云外。
莫莲算是相当开朗的人，在她的观念里，会造成困扰的思考、干脆不要想就好。
“我确实只是个人渣。”
“你说什么？”
莫莲没听清楚，来到楼梯入口前，她困惑地回身，但站在血海里的柳齐维持着淡淡的神色，摇头。
章之拾肆．分道扬镳
1．
在中间的楼层弄到了干净的衣物，换下沾满血迹的衬衫。柳齐和莫莲来到一楼，多花了一颗子弹和两枝录音笔，成功从后门绕出去。
柳齐通知小程撤走、并和逸姐回报了任务。莫莲表示自己把车停在附近的地下停车场，便要送他一程。
“你的订房记录？”
“放心，用的是一次性的假身分。”
柳齐当然不可能给她送回家。但保险起见，确实该先绕到别的地方确定自己没被盯上，于是他坐在副驾驶座，让莫莲载他到附近多转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