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知堂书话_周作人【完结】(248)

2019-03-10  作者|标签:周作人

  闲着也就倏忽地过去也。

  huáng公度既知和文的特色,对于汉字亦颇有高明的意见,如云:

  周秦以下文体屡变,逮夫近世章疏移檄告谕批判,明白晓畅务期达意,其文体绝为

  古人所无,若小说家言,更有直用方言以笔之于书者,则语言文字几乎复合矣。余又乌知

  夫他日者不更变一文体为适用于今通行于俗者乎。

  在那时候,日本文坛上的言文一致运动尚未发生,huáng君乃能有此名言,预示

  中国白话文的途径,真可谓先觉之士矣。乃事隔四十八年,中国又有读经存

  文的呼声,此足见思想文化之老在那里打圈子,更令人觉得如huáng君的卓识为

  不可多得了。

  (六月)

  □1936年

  2月刊“良友”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苦竹杂记》

  日本话本

  中国人学日本文有好些困难的地方,其第一重大的是日本文里有汉字。

  这在不懂汉字的西洋人看来自然是一件大难事,既学日本话,还要记汉字,

  我们中国人是认得汉字的,这件事似乎不成问题了。这原是不错的。但是,

  因为我们认得汉字,觉得学日本文不很难,不,有时简直看得太容易了,往

  往不当它是一种外国语去学,于是困难也就出来,结果是学不成功。这也是

  一种轻敌的失败。日本文里无论怎样用汉字,到底总是外国语,与本国的方

  言不同,不是用什么简易速成的方法可以学会的。我们以为有汉字就容易学,

  只须花几星期的光yīn,记数十条的公式,即可事半功倍的告成,这实在是上

  了汉字的大当,工夫气力全是白花,虽然这当初本来花得不多。我常想,假

  如日本文里没有汉字,更好是连汉语也不曾采用,那么我们学日本文一定还

  可以容易一点,这不但是说没有汉字的诱惑我们不会相信速成,实际上还有

  切实的好处。汉字的读音本来与字面游离的,我们认识了读得出这一套,已

  经很不容易,学日文时又要学读一套,即使吴音汉音未必全备,其音读法又

  与中国古音有相通处,于文字学者大有利益,总之在我们凡人是颇费力的事。

  此外还得记住训读,大抵也不止一个,例如“行”这一字,音读可读如下列

  三音:

  一,行列(gioritsu)

  二,行路(koro)

  三,行脚(angia)。

  又训读有二:

  一,行走之行云

  yuku,

  二,行为之行云

  okonau。此字在中国本有二义,自然更觉麻烦,但此外

  总之至少也有一音一训的读法,而在不注假名的书中遇见,如非谙记即须去

  查字典,不能如埃及系统的文字虽然不懂得意义也能读得音出也。因为音训

  都有差异,所以中国人到日本去必得改姓更名,如鼎鼎大名的王维用威孚玛

  式拼音应是

  Wang—wei.但在日本人的文章里非变作

  O-i不可,同样如有姓小

  林(Kobayashi)的日本人来中国,那么他只得暂时承认是

  Hsiaolin了。这

  样的麻烦在别的外国是没有的,虽然从前罗素的女秘书

  MissBlack有人译作

  黑女士,研究汉学的Soothill,译作煤山氏,研究日本的

  BasilHallChamberlain曾把他自己的两个名字译作“王堂”,当作别号用过,

  可是这都是一种例外,没有像日本那样的正式通用的。有西洋人在书上记载

  道,“日本人在文字上写作

  Cloud—Sparrow.而读曰

  Lark。”日本用“云雀”

  二字而读作

  hibari.本是普通的事,但经人家那么一写便觉得很可发笑了。

  假如日本文里没有汉字,那些麻烦便也可以没有,学话的人死心塌地的

  一字一句去记,像我们学英法德文一样,初看好像稍难,其卖却很的确实在,

  成功或较容易,不过这话说也徒然,反正既成的事实是无可如何,我们只希

  望大家不要太信赖汉字,却把日本文重新认识,当作纯粹的外国语去学习,

  也就好了,我在这里忽然想起友人真君前日给我的一封信来,文曰:

  前偶过市中,见车夫状者多人,通似日文而非日文之书,未细审之也。乃昨日在市

  场发见安东某书局发行之《日本话本》一册,始悟前所见者之所以然。此种为殖民地土人

  而编之书,究不知尚有几许耳。拣呈吾师,以供一慨云尔。

  与其说是慨叹,倒还不如说是好奇,想要知道这册洋泾滨的日本话教本到底

  是怎么一回事。颇出我意外,实在却也应该是意中的,他的学习法正是完全

  把日本话当作外国语看,虽然其方针与目的原不大高明。这是一册十六页的

  小书,题曰《中国口韵日本话本》,内分十五类,杂列单字,间有单句,用

  汉字注音,不列原文。光绪年间在上海出板的有好些《英语入门》之流大抵

  也是如此,盖原意是供给商人仆夫等用,不足深责,其教话不教文的办法与

  学文不学话的速成法也是各有短长,但可以借镜的地方却也并不是没有。如

  杂语类中云:

  “空你知三抱你买一立马绍。”一看很是可笑,不知说的是什么话,但

  上面记着中国话云:今天同去游游吧。这里可注意的,“散步”一语老实地

  注作“三抱”,比我们从文字入手的先想起散步再去记出它的读法来或者要

  直截一点。又如下列的两句:

  “南信你及马十大”,你来做什么。

  “懊石代古大赛”,告诉。

  这里可以看出口耳相传的特色来。第一句

  Nanishiniki-mashita,说起

  来的确多变作

  Nanshinni云云,第二句

  Oshietekudasai,平常说作

  Osete,

  虽然新村出的《辞苑》里还未收入这个读音。这里来恭维《日本话本》不是

  我们的本意,但觉得那种死心塌地一字一句照音学话法倒是学外国文的正

  路,很足供我们的参考,我想如有人要学日本话,会话用书须得全部用假名,

  词类连书,按照口音写下去。所有汉字都放在注解里,读本也可以照这样的

  做,庶可救正重文之弊。但是,只为读书而学日本文也是可以的,学话自然

  非其所急了。然而现在的日本书还是以话为基本,所以学文也仍须从学话入

  手,不过不单以说话为目的罢了。若多记文法少习口语,则大意虽懂而口气

  仍不明,还不免有囫囵吞枣之嫌也。

  (七月)

  □1936年

  2月刊“良友”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苦竹杂记》

  功小者之声

  柳田国男的著述,我平时留心搜求,差不多都已得到,除早年绝板的如

  《后狩词记)终于未能入手外,自一九○九年的限定初板的《远野物语》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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