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那些事儿_[日]辻原登【完结】(75)

2019-03-10  作者|标签:[日]辻原登

  朝衡把京城最近的情况大致讲了讲。

  李白的眼里开始发出异样的光来。

  简直就像小鸟似的,不断侧眼看着天空。还跟以前一个样,只要有翅膀,就会在天空飞,飞到远方。他的眼神清楚地显示出这样的想法和心情。

  "是吗?陛下已经被架空到这种程度,这可要发生大乱子了。现在才是必须回到京城,回到天子身旁尽忠的时候。好了,回长安去吧。"

  说完,站了起来,脚却晃晃悠悠。

  "不行,你的流放令还未解除呢!毫不顾忌地冒出来,会遭逮捕的。"

  若是开创性的事情,李白则完全不行。现在如果回到长安,他也只能是寄宿在王维那里,大肆豪言壮语一番,把事情搅乱,徒然给人增添乱子而已。他想知道秘密,却又守不住秘密。

  "喂,这里是什么地方?"李白向扯帆的船员问道。

  "马上就要到白水湖了吧。"

  "什么,你说是白水湖?那得下船了。"

  "秋浦是在长江上游吧,就跟我一起先到扬州,然后再逆江而上不好吗?"

  "不,这一次我一定要抢在李赤那小子前面。我从白水湖翻山过去。"

  朝衡往李白喝gān了的杯中倒上了透明的汾洒,尽量打趣地说:"在李赤之后,总还会出现李黑什么的,总想着一个一个都要抢先,你也招架不过来吧?"

  "不管怎么说,到时总得给他一个分晓。哟,这不是汾酒吗?是杏花村的汾酒,真让人怀念啊。"

  说毕,将这烈性白酒一饮而尽。

  "秋浦长似秋,吁……秋浦多白猿……饮弄水中月……愁作秋浦客……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秋浦长似秋……噫吁。"

  "哟,秋浦诗已经写好了?"

  "等到了秋浦再作,就来不及了。先发制人者胜,届时立即咏出,以压倒李赤。"

  "秋浦长似秋,你已去过秋浦了吗?"

  "不,这是第一次。"

  "那就还没有见过秋浦风景嘛。"

  "朝衡,这就是诗之所以为诗的道理。你不明白吗?不是看着咏诗,而是词生词地咏出。"

  李白拿着汾酒瓶子再次站起来,夜色开始笼罩四周。

  "这就走吗?"朝衡问道,自己也站起来,急忙到舱里拿了一件黑貂大衣出来。

  "天就要冷了。要分手了,恐怕再也见不着了,请收下这个。"

  "谢谢你,我就收下了。请多多保重。"

  李白探出身体叫着他的小帆船。绳梯放了下去,李白紧紧抱着汾酒瓶和大衣,一只手抓着绳梯往下去了。

  传来"扑通"一声,朝衡吃了一惊,往下一看,李白落在水里,挣扎着,但很快就被救到了小帆船船头上。

  "啊,混蛋!汾酒呢?"

  "没事吧?"朝衡大声问道。

  "汾酒让河水喝掉了,大衣还在。月光清莹皎洁,我看入迷啦。"李白那细弱而微微发抖的声音传了上来。

  这时,四周一下子全暗了,什么都听不见了。朝衡紧了紧衣领。

  船队用十天时间才通过淮河一带的湖泊群,九月十日到达山阳,从这里开始驶往扬州,进入南下的运河邗沟。

  沿着邗沟行驶数日,大家在安宜的码头上了岸,到驿站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最后的一艘船不见了。一找,才发现已沉到岔河的河底,货物全部被盗。

  九月十三日到达扬州,受到扬州刺史刘勇的接待。一行人解下旅行装束,在公馆里休整片刻。在长安,刘勇曾在朝衡手下任过职,二人在知事公堂相对而坐。

  "到这里花费的时间太多,修过两次船,làng费了二十天,而且每隔五十里就有一道闸门或堤堰,在安宜,一条船整个被盗。"

  第四部分 第102节:十八、踏上旅途的我们(3)

  "真是倒霉。日本的四艘遣唐使船都已修缮完毕,在苏州等待着。"

  "长安那边有没有传来一些不同寻常的消息?"

  "秘书监与宰相的争斗已有所闻,一直有些担心。听说大人已往东来,我就很冒昧地猜测,双方的斗争有了结果。现在我只祈求大人能顺利完成任务,平安归来。关于最近京城的情况,倒有一些令人担心的消息……"

  朝衡表情严肃地注视着刘勇的眼睛。

  "什么样的事情?"

  "一是御史台储光羲遭袭,不过还是躲过了大难;另一件是安禄山的儿子安庆宗的住宅被紫禁队包围,安庆宗处于软禁之中。"

  朝衡从椅子上站起来,抬头望了一眼天窗,随后又坐了下来。

  一开始,他心里也有些乱,可把自己一方的人一个个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之后,他便深信,那些聪明而又勇敢的人是不会失败的。还有邯郸聚会的事,在邯郸相聚的那些人,个个都是英雄豪杰,都是什么困难都能战胜的英雄好汉。

  "没有问题",朝衡对自己说道。扬州府给朝衡提供了公馆里的一间豪华房,从窗子看出去,成群的燕子在盘旋,把晚霞的天空染得通红。

  江北、江南一带的燕子都集中到扬州的芦苇dàng,作迁徙准备,多达数万只。经过四五天的编队飞行训练,再往南方飞。它们每晚都宿留在芦苇里。

  朝衡一直注视着窗外。日落之前,就像下黑色的冰雹一样,成千上万的燕子向芦苇中落去。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是大伴古麻吕,他一脸的愁眉不展。

  "怎么了?"

  "是鉴真大和尚的事。我还是不甘心,你先听我说。二十年前,奈良兴福寺的僧人普照和荣睿二人,为寻求授戒之僧,加入了遣唐使一行,当时我也与他们在一起。他们听说扬州的大明寺里有鉴真大和尚,便邀请我去听他说法。他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大师。我们三人同时想到,要邀请的就是这个人。为了邀请大和尚去日本,普照和荣睿留在了大唐。"

  "后来两人怎么样了?"

  古麻吕咬紧牙关,摇了摇头。

  "没有回去。传闻说,荣睿好像已经死了,普照应该还在某个地方。"

  "对大和尚的动员,结果怎么样了?"

  "成功了。大和尚慨然允诺前往日本,之后五次不顾国家禁令,要渡海赴日,但都失败了,为此眼睛也失明了,现在已六十六岁了,这次如果错过机会,就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我想无论如何也要……当然,这没有得到皇帝陛下的恩准,本地的僧人、官府、百姓也都一致反对大和尚去日本。但是……"

  室内不知什么时候已点上了蜡烛,古麻吕的双眼湿湿的,闪着泪光。

  "这次将他带到日本不就行了吗?"朝衡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对鉴真的事情不太了解。如果是像你说的那样,而且如果他本人还有那个想法的话,那就悄悄让他上船,不要让官府发现。只有一起航,他就是我们的人了。"

  古麻吕咽下嗓子里涌上来的酸楚,握住了朝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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