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录 作者:轩少【完结】(15)

2019-02-19  作者|标签:轩少 情有独钟 异能 天作之和

  刀剑声不止,刺耳的鸣响里伴着交戈擦出星火,楼阁的木板似是禁不住楼上的激烈,吱吱的不断作响。又打坏了一张桌子,墙壁博古架上的花瓶全碎了,椅子也是碎裂一响,光是听就知道这是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围杀。

  辛良将心神从孟栖栖身上转入房间,这是场势均力敌的对决,她扬手剑鸣出鞘带出一波淩淩水光。剑尖指地剑气颤鸣听若龙吟,一瞬间冷光飞天呼啸而去。跟随辛良已久的随从自是知道自家主人的招式,他们迅速移步两边,便见剑气如虹夺目耀眼。

  当辛良加入战圈,一场的胜负便已明了,她剑如游龙一招毙命,速度之快只留下细线般大小的伤口,腥红的血拥挤着喷涌而出,溅到她的剑上凝聚到了箭尖。林家人始终都没有出现,在杀手上来的时候这栋酒楼已是楼空。

  一场绝杀的到最后独留了一个颤颤巍巍的人,他抱着右手手腕惊恐的看着走近的辛良,在他的右手手腕上有一条细密的伤口。辛良步步移近,嘴角带着一抹嗜血阴冷的笑,清越冰冷的声音却响了起来,“我以为我会安静过完今天,没想到你家主子这么快就等不及了。”她举剑指在那人的鼻尖上,“回去告诉他,若我只有那三两下的功夫,他找人来杀我也就杀了,只可惜我不是。本想留点东西给他,如今,我看也用不着了。”她说完眉梢轻挑,躺在地上的人爬起来慌忙的就跑了。

  当一切的声音停了下来,只余有细微的抽搐声传来,孟栖栖失焦的视线渐渐有了焦点,她看到辛良举剑站在屋子的中央。她身旁站着的随从也仅剩三个,不大的屋子因为倒了太多人而显得拥挤,满地都是破碎椅凳,满目的疮痍满目的恨。

  辛良回身,气息尚不能平稳,但眉色间却是在看到孟栖栖后满含愉悦,那是连孟栖栖都没见过的神色。孟栖栖心中一颤,原来仅仅是这样她就可以这样的高兴,她本该为之动容的,可心为什么却更加难以抑制的颤抖呢?

  辛良走近孟栖栖,尽管此刻的孟栖栖冷若冰霜,眼神的陌生是她从没见过的,但她也不觉在意,“栖栖,你是在乎我的,你是喜欢……”

  清脆一响伴着铃铛的叮叮当当,打断了辛良接下来要说的话,孟栖栖张口愤怒难当,“你得偿所愿了,你终于知道了你想要的,那又怎样?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你心里不是一直也清楚吗,你只是不确定,你不过是想确定罢了,可那又怎样?”她声声诘问,眼神里的冰霜愈结愈厚,口气也愈加的生冷,“如今,你还能笑得出来吗?”

  辛良被那一巴掌打断了接下来的话,也打断了心里仅于的一点奢望,“孟栖栖,我知道你恨,恨我恨我们全家,我会成全你的仇恨,即算是这样我都不可以索取那一点点我想要的吗?”她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口气,急切却失望。

  “你想要的?一直都是你想要,一直都是你在成全我。”孟栖栖突然觉得此刻是如此的可笑,“辛良,我们是仇家,有着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的两个人,为什么你还能在妄想那些不可能的感情。是,你的感觉是对的,你想得到的我也能给你,可如果我给了你,你让我如何去面对我的家人,面对惨死在我面前的爹娘。你知道吗?我每晚都会梦见他们,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一双双瞪大的眼睛还在看着我。你到底明不明白这种感觉,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早已坠入了仇恨的谷底。报仇是让我活着的信念,那些都是我的至亲至爱,不是一个你可以改变的,不是一个你可以抵消的,看到你我只会恨我为什么还活着!”一口气说完这些,她突然间安静了下来,说出来原来可以变得如此轻松。她不在去看辛良那双怔愕的眼睛,她转身离开了这里。

  “不是一个我可以改变的。”辛良闭上眼,有什么从她的眼角话里,落入嘴里是咸苦的滋味,“是我狂妄自大了,是我自以为这十年来你过得或许没那么糟糕,是我自以为我可以温暖你的心,但我从没有自以为我可以让你放弃报仇。”她对着一室安静喃喃自语,哪里还有孟栖栖的身影。如今,她们两个真的走到了尽头。

  辛良丢掉手中的剑,跨过地上躺着的尸体追赶而去,长街依旧人群却已熙攘,遥远的她看到了孟栖栖的身影,单薄的摇摇欲坠,她在身后隔着不远的距离停下了脚步。她看着那道身影听着从风中传来的细微铃声,默然良久,止住的脚步又重新踏起追了上去。

  “栖栖。”她唤了一声。

  “还有什么事?”孟栖栖停下背影依旧。

  辛良走上前绕到她的面前,孟栖栖垂眸不曾看她,她们彼此又是静默良久。辛良伸手执起孟栖栖的手,孟栖栖没有挣扎只是顺从,辛良将手抚上她白瓷细腕上的铃铛,开口,可声音却像是从某个遥远的时空传来,“为你系上这铃铛时我曾说过,这是我亲手系的,便只能由我亲手解开。”她一边说一边动手解开铃铛,“现在我就为你解开,你自由了。”

  辛良将孟栖栖手腕上的金铃解开,又蹲下将脚腕上的同样解开,如同十年前那样,她亲自去做。孟栖栖任由她解开铃铛,却未曾看过她一眼,她满身轻松全因说出那些话,现在她乏了累了累到不想再说话,等到明天再醒来便是该要结束了。

  辛良将铃铛托于掌中,嘴角带着笑细细的看着掌中败色了的红线,原来时间都已将红丝变成了暗黑。“十日后是你的生辰,十日后你来辛家庄取你的生辰礼物吧。”她说完与孟栖栖擦身而过,从此命运只得交错。

  若长街太静,风声太静,那是她们都无法再听见身旁的声音。两个人朝着各自的方向背向而行,彼此是越来越长的距离,而这样的距离却像是本就应该存在,更像是从某个遥远的时间起就早已注定的。直到回头都无法找到彼此,这样的距离竟还没有结束。

  孟栖栖不曾去看辛良的眼中是一片水光,一个辛良无法比过整个孟家,可一个辛良却扎扎实实的落尽了她的心,她百般纠结万般不愿,就是怕面对这个现实,辛良的苦只是求之不得,而她的苦却是连求的资格都没有。辛良不懂,她活着比死的瞬间还要疼上千倍百倍。

  

☆、十年沧海变桑田

  辛良与孟栖栖分开后即策马离开了洪城,临行前她让人将孟栖栖送往儒城,而她自己却独自回到了辛家庄。儒城里的孟栖栖看着马长龙给她找来的人,思绪却是飘远,她支着腮望着窗外不说话,直到这屋子安静的有些过分时,马长龙才终于忍不住了。

  “姑娘看我说的行吗?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吗?”马长龙思忖着孟栖栖这十年过得肯定凄苦,要不然不会有这一身抓不着的感觉。

  “我没别的吩咐,就按照你说的做吧。”孟栖栖的目光还是落在窗外,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提防着点刘珝,你做什么都不要让他知道了去。”

  “长龙一定不负姑娘所托。”马长龙抱拳,脑子里却想这屋子不能在待下去了,久了能把他给憋坏的,便接着又道,“那长龙先出去了,姑娘若有吩咐再与长龙说。”

  孟栖栖微微点了点头,马长龙退出房门憋着的一口气才长长的呼了出来,而屋里的孟栖栖也从胸腔里呼了一口气。这几日她总会下意识的去抚弄手腕的铃铛,可触及的却是空空,心里蓦地便会沉了几分,她从没有离开过辛良这么久。

  日日夜的往复周而复始,日晷随着太阳偏移,作息随着时辰交替,当一件事越发的临近时,时间在你的眼中将会过得很快,快到一眨眼便是一天。宿命这盘深谋远虑的棋,终有落下了它的最后一颗子,便也定了这盘棋的最终。

  孟家的仇逼迫着孟栖栖占据了她的所思所想,可她又总能在家人死前惊恐的眼睛中看到辛良,不同的辛良,和自己朝夕相伴一日一日长大的辛良。为什么有着如此仇恨的两个人会生出那样的情愫,她为什么会让辛良进到心里,然后才将那扇心门关上?她幽幽的一声叹息,因为她不知道,无论她怎么想也都无法想明白。

  离她的生辰还有三日的那天她决定启程,马长龙替她准备了一辆马车,可她却翻身跨马扬鞭策马而奔,倒像个着急回家的孩子。三日的时间会过得很快,她知道辛良一定会在那里等她,等着将这些年的恩怨了却。

  一路逐星踏月正巧在深夜子时到了辛家庄,再过一会儿便就是孟栖栖的生辰,正如辛良所说让她这天来取那份礼物。

  孟栖栖勒马停在辛家庄的牌楼下,眺望辛家那座安静的宅子,深夜的天幕不见星辰月色,竟泛着出了诡异的红,像烧得正旺的火苗亦像是一片喷涌浸染的血色,却也将本该漆黑的夜照得通红。远处,从湖里蒸腾起空濛的雾气笼罩着大宅,从这里看去比以往更加的幽静寂寥。孟栖栖眸中一闪便暗了几分,扬鞭疾驰而去。

  大宅的两扇朱红漆门大开着,上面的红漆像是新刷上的,红得艳丽无比,与这夜空遥遥呼应。孟栖栖在石阶下立马勒紧了缰绳,她身下骏马一阵嘶鸣,她一眼望进大宅的里面,只觉比往常亦是寂静无声,她唇角勾了一抹嘲弄而起,她早该想到辛良会有这样的准备。

  听到马蹄狂奔辛良便知人来了,再听到立马嘶鸣时她从主屋里缓缓的走了出来,白色的衣裙与乌黑青丝随风轻摆,交缠夺目异样脱俗。她站在湖边正对着门外的孟栖栖,好看的笑容在嘴角绽放,话音轻吐,“你来了。”

  这样的一个人,一身白衣清宁的站在偌大湖边,湖边的风吹起她的衣裙发丝,竟才发现她是那样的单薄却又难掩清华。孟栖栖幽深的目光定定的看着湖边的这个人,看这人仿若一朵临渊独开的幽兰,清风吹来花瓣犹颤,却更显她的孤峭挺立。

  孟栖栖扬手挥鞭策马直上台阶跨进大门,她身后的人亦是纷纷御马跟了进来。仿佛时光流转回到了十年前,不过那时坐在马上的人却与站着的人对调,而那时俩人脸上亦不是这样的神情,辛良淡然的笑和孟栖栖幽深似夜的眼眸,等待的太久终是到了要还清的时候了。

  之前,辛良之所以用一月的时间才到洪城,不仅仅是为了对付林家,更多的是为了将原先的辛家分散。她将辛家的产业分散,把叔伯兄弟送到各地掌管分号,又分了银两给家里的下人归还了他们的卖身契,还他们自由。从此这些人的生死再与这个辛家无关,也从此再无辛家庄。而如今的这座宅子早已空了,余剩的只有辛良,和随着孟栖栖而来的这百余人。

  “这才像你。”孟栖栖跃下马走到辛良面前,“你宁愿自己死,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无辜的人惨死刀下。”她寂然的眸子里有了些浮动,却又压制的很好,“你现在有能力保护辛家,而我当时却连一把刀都拿不动,我现在可以为孟家报仇,而现在却连一个人影都找不到。”

  “姑娘,这里是空的。”马长龙进门便觉得哪里不对劲,此刻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他抬眼看了看站在湖边的辛良更加疑惑,“您这位朋友怎么也在?”

  “朋友?”孟栖栖鼻息嗤笑,“她叫辛良,孟家的现任家主,有她在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杀光她的家人。”她嘴角的笑十分清冷凉薄,说出的话也是讥谑嘲讽。她漆黑的目光寸寸盯着辛良,眼里的恨意仿若满弓上的利箭。

  “什么?”马长龙惊呼,匆忙跳下马来挡在孟栖栖前面,怒目瞪着辛良,“原来你就是辛良。”他说完即又发现哪里不对,既然这是孟栖栖的仇人,为何孟栖栖会和她如此熟稔?

  孟栖栖伸手拨开面前的马长龙,语带讥诮,“十年前她将我救下并在我手脚系上铃铛将我放在她身边,此后不管我做什么身上的铃铛都会告诉她。你说,她对我是好还是不好呢?”

  “什么!”乍听之下,马长龙只觉得辛良欺人太甚,竟然用如此手段羞辱孟栖栖,可转念一瞬,他从第一次见辛良便觉她眼中清澈无比,毫无杂质,便又动摇起刚才的想法来。他目光一瞬不瞬的盯在辛良面上,辛良面上笑如春意令他不觉动容,便也有恻隐之心。

  门外,马蹄声纷沓而来惊扰了院中的其他人,辛良抬眸望去眸光便随之暗了下来,孟栖栖即也转头回望,却见刘珝带着人踏进了辛家大宅。刘珝进门时感受气氛不对也是一脸的疑惑,但见辛良与孟栖栖正在对峙时,便立即勒马站在不远处观外。

  孟栖栖皱眉眼神沉下厉了许多,若她没猜错,刘珝应该一直派人在监视他们,若不然他不会这么快就赶到这里。月色不见,她与辛良的眸光一同隐在了黑暗里,彼此眼中却同起了杀气,却不是对着彼此,而是对刚来的这些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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