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录 作者:轩少【完结】(14)

2019-02-19  作者|标签:轩少 情有独钟 异能 天作之和

  辛良走至门前,借由天边仅剩的残光,她回身视线轻而易举就可以找到黑暗里的孟栖栖。“我们走吧。”黑暗里铃铛叮叮几声,孟栖栖的身影从暗处走来,却模糊不清。

  天边那仅剩的残光瞬间不见,黑夜便取代了白昼星辰也隐隐若现。有人提着琉璃灯过来,为辛良与孟栖栖照亮了前路,死寂的空气了唯有不疾不徐的足音,和夜风吹进空屋后的回荡声响。

  出了林家大门,辛良抬眼看着门廊上的字迹,说道,“将牌子取下,封了这里。”她踏下台阶,却在登上马车前又吩咐到,“去客栈。”

  风中铃铛声猛然颤了一颤,孟栖栖皱眉看着登上马车的辛良,寂然的眸子闪了一抹不解的光。在这里,就算林家少了这栋宅子,也不折他们在这里的势力,为何要置于危险之中?她登上马车后瞥见辛良藏于嘴角的常笑,心中却是一凛眸子也暗了几分。

  辛良看着孟栖栖眉梢轻挑,敛了笑意,她将窗纱勾起流进一室霜华,“我想在洪城多住几日,将这里的商铺安置妥当在回去。”

  “随你。”孟栖栖说出的话比之月光还要清冷几分,她眼角不抬手抚铃铛望着窗外。

  一路上孟栖栖都不再与辛良说话,默默不语的两个人,近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却各自想着心事将距离拉远。洪城和她们路上的所有城镇一样,夜晚的道旁门窗闭紧,有灯火映照,偶尔能听见门窗后的家常碎语,却又不会打破夜的安静。

  到了客栈,掌柜已按照吩咐将饭菜准备好,刚踏进大堂便有小儿引着她们来到桌前。清淡的四菜一汤,两碗米饭两双筷子,平常里有一份属于两个人的温馨。孟栖栖敛起清冷与辛良坐下,安静的接过辛良递过来的那碗汤。

  孟栖栖放下手中的汤,目光落在手腕的铃铛上,声音低低传来,“你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道。”辛良坦然的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在这里多住几日,或许可以了却一桩心愿。”

  孟栖栖抬头看到辛良一双清亮的眼睛正看着她,便将视线瞥向别处,“希望你不会后悔。”

  辛良又摇了摇头,“我从来就不会后悔,因为后悔没用。”她启筷夹了鱼肚放入口中,轻嚼慢咽,“我此生只后悔过一件事,但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我都无力改变,久了也就不在去想那些了。”

  孟栖栖的身子恍然一怔,也拿起筷子夹了些菜放进碗里,“所以你现在是要补偿么?”她嘴角忽而勾了抹讥笑,“何必做这么多?心里一旦有了缺口是怎么填都填不平的,我有你亦有,你不如放弃,或许还可以过得舒服些。”

  “放弃对你我来说谈何容易?”孟栖栖的嘲讽于辛良来说算是慰藉,好过她平常清清淡淡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孟栖栖的鼻息间传出嗤笑,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曾想过,她的冰冷到底是因为孟家的仇恨,还是即将报仇的恐慌。她越发的理不清自己的心绪,越是想坚定报仇的信念心就越乱,越是想辛良为她做的一切就越恨。她早已分不清,她对辛良的恨到底源于哪里?

  “栖栖。”辛良打断出神的孟栖栖,“十年前,树下一张琴一把剑记忆犹新,今晚,你能不能再为我弹一支曲,我为你再舞一次剑?”

  孟栖栖看着眼前这个人,熟悉到骨子里的眉眼神情,还有此刻只有望着她时才会有的深情,可惜不过一场孽缘。她点头应允,却也重复了一句,“十年树下记忆犹新。”

  客栈后院与十年前一样,一几一琴一剑,只是彼时站着的人都已芳华正茂亭亭玉立。孟栖栖在几前坐下素手调琴,琴音沉吟而起,曲调随之而来。还是那淙淙流水的琴声,如山间清漾的小溪,伴着清冷的歌声缓缓朝着山下流去。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歌声起,辛良的眼中犹自一颤,才将把剑出鞘。少了年少时凌厉的招式,翻手间却藏了欲诉难说的柔情,月下的剑身像是一波寂静的水光,倒映着舞剑人一双深沉如渊的眼睛,那眼中藏着的也是一波轻柔的水光。

  一曲罢,琴音犹颤还剑入鞘。辛良背对着垂眸而坐的孟栖栖,同是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自她们嘴边溢出,在幽幽的在月光中相遇彼此缠绕。她们再无十年之前的心境,她们再无十年之前的心思,她们按照彼此既定的轨迹即将走到那早就猜透了的结局。

  风徐徐吹来吹不开两人身上笼罩的淡淡银霜,泛着属于夜的冷光,仿佛只要她们视线相对,她们将再也看不见彼此,看到的只有各自的残忍的结局。良久后,孟栖栖起身不曾去看那伫立着的背影,只身抱起那张琴离去。

  叮当的脚步声走远,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句,“栖栖,明日陪我在这里走走可好?”

  脚步顿住,像是在犹豫着,安静许久后听见了一声,“好”,轻轻传来。

  辛良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那是她此刻真实的心情,端看起手中的剑,良久喃喃自语,“栖栖,孟栖栖。”复又自嘲一笑,“我该后悔的是当初我为什么会去。”

  夜风突然变得沉默,像是后悔惊扰了这两人的心湖一般,闷热的空气昭示着这属于夏日的节气。孟栖栖推开一扇窗,看着清幽的月光,她的手轻抚着手腕的铃铛,像是与辛良心有灵犀一般,喃喃道,“辛良,若当初你不在,这世上就不会还有孟栖栖。”

  翌日,繁华长街上辛良与孟栖栖一道,先不说孟栖栖走路时悦耳的铃铛响,就是气质各异却各具魅力的两人并肩走来,便会引得行人纷纷侧目,引得小贩叫得更加卖力。行人想,这是哪里来的漂亮姑娘,也不知可许了人家没有。小贩想,若是姑娘到了他的摊前,他一定要好好的夸赞一番,没准就能多卖出几样东西。

  可当辛良和孟栖栖真的站到了他面前,他的三寸之舌竟然生生打了结。眼珠里提溜的转一圈,思量着先从哪一位姑娘夸起,这右边的姑娘一袭莲色罗裙,眉间清冷如烟眼中又乌珠寂然,一看就是个不好打动的住,遂笑着转到了左边的红衣姑娘。

  这左边的姑娘虽是笑吟吟的模样,可这笑意三分礼貌七分疏离,再看她眼中的漠然冷傲之色,一看就是做惯了主子的人,也是个不好打动的主。小贩一皱眉左右为难,想着财主到了面前总不能一句话不说吧,低头看着摊上的百货挑了个石黛拿在手中。

  刚想开口欲说这石黛的好处,心里头就开始咋舌,这红衣姑娘眉色如黛斜斜轻扬,分明已不需再用他手里的石黛。只得扔了石黛拿起了胭脂转向右边,一看右边姑娘颊色绯红灿如桃花,哪里还用得胭脂,只得十分不甘的又扔了胭脂。他看一眼自己的琳琅百货,竟无一样衬得上这两位姑娘,无不泄气的对着面前姑娘委屈说道,“姑娘还是自己挑吧。”

  辛良和孟栖栖看了小贩忙活半天,却又几次将张口的话咽下,最后变成这丧气模样,心下都有几分好笑。即又听见小贩这么说,也只怕为难了人家,便又都一起开了口。

  “就要你刚才的石黛吧。”这声音清冷如烟。

  “就要你手里的胭脂吧。”这声音清越好听。

  两人难得的异口同声,说完即又都明显了楞了一愣,皆又都不在说话。小贩乐呵呵的又忙活开来包着东西,心想着两位姑娘可真是好人。

  辛良将银两递过去接过东西,小贩笑眯眯的收下钱,说道,“两位姑娘真是好人,一定都能找到个好人家。”忽觉自己失言,忙陪笑着不再说话。

  辛良一笑不置可否与孟栖栖一道离开,热闹的长街走了许久才走过一半,行人络绎不绝朝着那头或朝着这头。前面的路口处有一家酒楼,楼高三层,一楼门庭若市,想来是这城里有名的酒家。

  辛良遥望一眼后对着孟栖栖说道,“去前面的酒楼坐坐。”她踩快了脚步,孟栖栖亦是跟着,直到楼前她停下抬眸去看招牌,“日昇酒家。”说罢,唇角一勾似笑非笑。

  小二跑到门前迎客,一双眼睛亮得厉害,殷勤的对着跨门而入的辛良说道,“小店三楼是雅座,瞧姑娘模样就是爱清静的主。”

  辛良颔首,“烦请带路。”

  “好嘞。”小二吆喝起来,“三楼雅座两位姑娘。”躬着身子将人带到楼梯处,等辛良她们都消失在拐弯处了,他还傻愣愣的站着去听孟栖栖的铃铛响。

  雅间倒是布置的极其雅致,门与内室隔着些距离,再用轻纱分隔开来。辛良叫了一壶茶几盘小点便没了吩咐,透过开的窗还可以看到临街的热闹。她闻着茶香吃着茶点唇角带笑,孟栖栖偶尔看着窗外,偶尔会端起杯子喝茶,这房里倒是十分清静。

  孟栖栖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道,“这日昇酒家是林家的产业么?”她眸光一凛,听见门外有些细微的声音,即又平复下来。

  “是。”辛良低头吹开茶杯上的热气,抬眸亦是看了眼房门,神色却是未动,“走完这条街我们去城外走走可好?”

  孟栖栖凝眸看她,只见她脸上与往常一样的笑,神色也无异样。她眉间轻蹙,“如果可以走出这里,我就陪你去走走。”

  辛良歪着头一脸的不解,“为什么会走不出这里,店门就在楼下,跨过去不就可以了。”

  “辛良。”孟栖栖唤出名字时隐隐带着怒气,即又神色一松,“原来这就是你想要你的。”

  辛良不在去理孟栖栖说些什么,只是端着茶杯道,“这茶真香,一闻就是清明前后的新茶。”

  

☆、解铃还须系铃人

  仿若什么都不曾听闻,仿若不会有事发生,仿若她们只是来着休憩喝茶,这些辛良做的很好,因为她的神情动作无不在昭示着她此刻的闲情。孟栖栖也想像她这样,可门外的动静越来越近,她心头就没来由的紧上一分。

  孟栖栖将视线落在辛良身上,定定的一瞬不眨的看着她,那黑眸中浮动的有怨有恨还有藏在深处的忧心。辛良在她如此视线中依旧喝茶吃差点,眉间没有半点异样,孟栖栖闭上眼睛牙关却是用力的紧咬。

  这就是辛良要的,一场围杀。门外分明是人群靠近的声音,那刻意压制的脚步声,那竭力控制的呼吸声,却无法掩盖嗜血的杀气,仿佛不用亲眼目睹就能看到那一把把明晃晃的刀。这里是林家的根基所在,这里是林家的酒楼,她偏是不走偏还要进来,不就是等着即将到来的一切吗。

  孟栖栖心底泛着冷意,既然辛良比她沉得住气,她又何必早早的泄露心思,让她白白看了笑话。她松了咬紧的牙关,松开紧握的双手,想要和辛良比比到底谁的心更狠更冷。辛良喝茶的手一颤,抬眸看了眼孟栖栖,复又继续喝茶只是眸光暗了许多。

  凛冽的刀光破门而出,耳边是刀破空气的铮鸣声,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朝着辛良的心口飞去。刀光之快不过转瞬,而辛良依旧喝茶,孟栖栖却是闭上了双眼,不知是不想看刀中辛良,还是不想看辛良依旧无动于衷。

  砰的一声里伴着铃铛的疯狂作响,本是放得好好的木桌翻上空中,挡住了已至眼前的刀的来势。孟栖栖闭着眼睛双掌微红,那是出于全力击出的一掌,却不是为了这来势勇猛的刀光,而是为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法置身事外的软弱在愤怒。

  一刀飞来的时间不过瞬息,而她心头却是千思万绪,若是闭上了眼看不见就听不见了那该多好,她就不会因为听见急遽的风声,不会听不到辛良的毫无动静。不过一瞬的事情,她的心却是停止了跳动,她心知若她不出手辛良是不会出手的,因为她一直都想要这个答案。

  门外的杀手被眼前这幕惊住,竟没想到这个姑娘的武功这么好,内力这么强,原以为只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不过也只是瞬间的事情,他们已完全清醒举刀就杀了进去,他们十来个男人难道还杀不了两个小姑娘。

  杀手临近孟栖栖起势便想迎招,腰间却被一支手臂环住,顺着就被带到了窗边,她回望,看到的是辛良一双清亮的眼睛,和她嘴角的笑意。辛良依旧不在意面前的这些凶神恶煞的杀手,她的眼里只有孟栖栖,只有她怀里抱着的这个人。

  孟栖栖一颗紧张的心松了下来,可从片刻的失神中醒来,却因这个笑而燃起了胸中更大的怒火。耳边传来的刀剑交鸣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辛良那些躲在暗处的随从,这一刻她的冷已蔓延四肢百骸,她的眼中结满了冰霜。她推开身旁的辛良,默默的看着屋里的这场厮杀,只是目光里的冰霜却又挡住了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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