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录 作者:轩少【完结】(16)

2019-02-19  作者|标签:轩少 情有独钟 异能 天作之和

  辛良抬眸眼中清亮不露痕迹,她看向今天有点发懵的马长龙,道,“马大哥,带着你的人好好看住刘珝。”她见马长龙一脸戒备的看着她,即又唇角轻笑,“我既然站在这里就为还欠你家姑娘的债,所以你不必担心,而刘珝此次跟来定不怀好意,才要小心。”

  马长龙想了一下觉得辛良说得有道理,视线遂又转向孟栖栖寻求,但见孟栖栖点了点头他才回到马山,跟着手下的弟兄耳语几句,便见他们的右手都微微移到了腰刀的位置。

  没有马长龙在中间隔着,辛良便又将视线全数落在了孟栖栖身上,压抑着深情眷恋“栖栖,我知道以我一个命抵不过整个孟家,但能不能就让仇恨从我这里结束。”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带着丝丝卑微的乞求。

  孟栖栖面上冷笑,声音带森森寒意从齿间飘出,“不可能。”她看到辛良眼底的失落,像是灵魂的最深处受了伤,那样的难忍疼痛。孟栖栖将眼睛闭上慢慢拔着剑,耳边是锋利的剑身摩擦剑鞘的声音,心也随之变得冷血无情。

  她张开眼睛举剑指向辛良,那一刻她觉得手中的这把剑仿佛千斤,需要她用尽力气才能端得动。这一刻,她从辛良的眼中看到了什么,爱恋,释然还有隐隐的悲切。她该毫不犹的一剑刺过去,可为什么她觉得地上有双手拽住了她的双腿,让她怎么都无法动弹呢?

  蓦地,辛良的手握住锋利的剑身,拉过难以动弹的孟栖栖,直朝着自己的心口刺去。那一瞬间,孟栖栖瞳仁突然放大,眼睁睁的看着泛着寒光的剑刺进了辛良的心窝,她本能的在辛良握上剑身的一刹就开始将手里的剑往外抽,可剑却还是刺进了辛良的心口。

  恍然间觉得天旋地转,在孟栖栖的眼中烙下的是辛良因为疼痛而皱起的眉,可那眼中的缱绻依旧还在,那脸上的笑也还在,那勾起的唇角还挂着分明的安心与满足。辛良的身子因为站不稳而沉重的下坠,这一刻的孟栖栖终于醒了,她猛然接住辛良倒下的身体,整颗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捏住,压抑到难以呼吸。

  辛良的背山是三支黑羽短箭,殷红的液体喷上了黑色的箭杆,而她的胸前也悄然绽开了一朵绚烂的花。孟栖栖睁大的眼睛里浮动着水光,耳边传来了刀剑交戈的厮杀声,可她却像是忘记呼吸一般,难以置信的看着笑容越发恍惚的辛良。

  孟栖栖那一瞬间的天旋地转是辛良转身替她挡下了刘珝的暗箭,在她眼中那白衣上的三支箭尾太过刺目。孟栖栖抬眼去看马上的刘珝,眸中森森嗜血的寒意犹如万剑,恨不得将这个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她扬手将手中的剑扔出,猛烈的气势夹着她天大的恨与怒,直直的朝着刘珝的眉间飞去,她要将这个人生生劈开两半。

  银色的冷光带着浅唱的低鸣,急遽的将周围的空气撕裂,似一道闪电迅猛而来,挡无可挡退回可退。刘珝只听到耳边有风声传来,正要去看,眉间便传来凉意,他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只是有什么粘稠的东西遮住了他视线,身子一歪便掉在了马下。

  这一切来得太快,随刘珝而来的人见刘珝一死,便乱作一团倒是让马长龙杀得更容易,只是这一切都无法再能打扰到湖边的两个人。

  孟栖栖胡乱的帮着辛良止血,可却怎么都止不住,辛良白衣上刺眼的腥红,越来越快的印染了整件衣服。有什么模糊了孟栖栖的视线,抓在心上的手也还没有松开,她的身子越发控制不住的颤抖。又有什么哽在她的喉间发不出来,她只能慌乱的去压住辛良血流如注的伤口,一刻都不敢停。

  辛良虚弱的抓住这双颤抖不安的手,血染了那白皙的手指,妖艳异常,“我曾立誓不会让这双手沾血,却还是没能做到。”她嘴角无奈一笑。

  “你不要说话,不要说话,我会救你的,一定会没事的。”孟栖栖开口的声音嘶哑,她抽出双手依然要去按住那些伤口。

  辛良替孟栖栖拭去满脸泪水,心满意足的笑了笑,“栖栖,这样就够了,我们。”她声若蚊吟,显然是用尽了力气,“我们沿着宿命走到这一步,这是我们早就猜到的结局,可我们两个谁都不想看到今天,我知道的……”

  

☆、十年沧海变桑田

  辛良的话音消失在寂寥的夜空里,厮杀仿佛也在这一刻停了下来,天地终于又是一片宁和寂静。时间在深夜里伴着众人粗喘的呼吸流淌,孟栖栖最终从嗓子里发出一声悲恸的长啸,绝望而凄凉,她怀着的辛良在她的啸声中的安静闭着眼睛,鼻尖已不闻气息。

  那握在孟栖栖心上的手,刹那变成了万剑利器刺穿了那颗拳头大小的心,蔓延在四肢百骸的唯有疼。一旁的马长龙想上前安慰几句,可听着孟栖栖的声声恸哭却还是止住了步子,他虽不解孟栖栖为何会为一个仇人撕心裂肺,却也不得不为那样悲伤的哭声而鼻酸。

  孟栖栖紧紧的抱住辛良,怕一松手这个人就会没了,即使她一早便清楚这是她们之间注定的结局,可她也从没想过辛良会死。她从不给辛良想要的答案,是她不愿承认她爱上了辛良,她不肯承认自己背叛了家族更背叛了她的血海深仇。

  即算是这样又能怎样,她越是逃避越是爱着辛良,越是将怨恨发泄在辛良身上,越是恨自己为什么要活着,她的心每天都是一团乱麻,为着辛良还为着自己叫孟栖栖。她逼着自己用仇恨斩断这团乱麻,却无论如何都未曾想过辛良会无声无息的睡在她怀里。

  骤然间,一道闪电撕裂了腥红的夜空,蜿蜒划破天际,雷响夹杂雨滴从闪电撕开的裂缝里倾盆而下。天地在那一瞬犹如白昼,人们再也听不见孟栖栖的哭声。一切因果皆又这般的相似,果真是宿命的游戏。

  孟栖栖怕大雨惊扰了安详的辛良,她吃力的抱起辛良,站起身时亦是脚步虚晃摇摇欲坠。马长龙前驱着身子伸手欲扶,却也是生生顿住收了回来,他看到孟栖栖湿透的背影里,充满着孤绝的气息,那样的冰冷死寂随时都可以化成一缕青烟消失与夜空。

  所有人都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这幕,可所有人都带着不解和莫名的心酸,暴雨洗刷着地面上的血迹顺着低处流进了湖里,黑夜里的湖水变成了一片殷红。辛家庄在今夜里也迎来了属于它的结局,一夜便将生机化成了悲凉。

  孟栖栖抱着辛良回到属于她们的小院,院里的梧桐枝叶在狂风中不要摇晃,雨打树叶的簌簌如哭声般焦虑哀伤。孟栖栖踏上阁楼将辛良放到床榻上,辛良血染的白衣被大雨浸湿让她的体温渐渐流逝,而她面的惨白的毫无血色,似乎全身的血液已从伤口流尽。

  咚咚咚,楼板发出剧烈的声响,回过神的马长龙叫弟兄们都先去休息,他自己则赶紧跑上来看看情况。到了门前,他正欲抬脚进屋便听到孟栖栖在房里呵斥一声“出去”,他愣了愣真就站在了门边不往房里踏一步。

  内室里的孟栖栖刚刚才将辛良的伤口处理好,正欲给辛良换身干净衣衫,怎能让人进了这屋子。马长龙在门外想了想欲开口说话,咚咚咚楼板又传来响动,不一会儿便又有一人站到了他的旁边,他神情戒备的细细打量着这人。

  刚才大雨中的那场酣战,他们与刘珝旗鼓相当,双方都占不到对方便宜。偏是不知从哪又杀出了一路人,马长龙抱着殊死一搏想拼个你死我活,没想到这凭空出来的人竟是帮着他们的人,正是如此刘珝一行近百余人才一个活口没留。

  来人头发上还挂着都大的雨珠,冲着马长龙爽朗一笑,一点不似刚才杀人不眨眼的样子。这人也站在门外,朝着房里抱拳躬身,礼数周到,“姑娘,在下于兴。”

  “何人?”孟栖栖的声音从内室传出来,紧着的声音里有着刻意的冷静,但并不是在乎门外的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她只是忍不住颤抖替辛良换衣。

  “辛姑娘当初收留于兴等人时就告诉过在下,在下并非辛家庄的人,在下的主人只有姑娘您,她说姑娘总有一天会需要在下。”于兴很恭敬的在门外回答。

  孟栖栖的双手一颤心口顿如刀割,泪水便又蓄满了眼眶,她手抚辛良喉间压低呜咽,“你倒是什么都安排好了,那你呢?”她问话,却无人可答。

  “姑娘。”内室良久没有回话,于兴难免也有急了。

  马长龙大手一拉,拉住于兴的胳膊,低语小声道,“姑娘现在心情悲伤,我们还是不要打搅了,先下去把弟兄们都安排好。”

  于兴甩开马长龙的手,皱眉到,“不是。”又觉得跟马长龙说了也是没用,遂用转向屋内着急道,“姑娘,孤霞山上有一位云公子,他行医高明可起死回生,世人都称他活神仙。姑娘不妨去求这位云公子,或许辛姑娘还有一线生机。”

  “真的?”孟栖栖眸光一亮,声音不觉抬高,“备车,我现在就要去孤霞山。”她沉默片刻,听得门外未有人离开,收回落在辛良脸上的视线,望向屏风,“于兴,马长龙,你们留在这里,找两个人替我赶车就好,再去把那支千年参熬了。”她眸光略微一沉,又道,“查清楚辛家的几个叔伯现在何处。”她不敢去看此刻的辛良,但她终是难忘父亲临死前让她看清凶手时说得话,何况就是因为这些人才害了她和辛良。

  于兴和马长龙交换了个眼色,皆躬身道,“是。”说完并肩走下了阁楼,走到楼下小院内即又同时叹了口气,俩人一愣相视一笑却是无奈。

  梧桐树下一夜暴雨,叶落枝断满地的狼藉,骤雨停歇后寂寞颓然。树里的三人皆是一身雨水遍体淋透,黎尘抱着胳膊冻得瑟瑟发抖,咬着唇对刚才的一幕心有余悸,耳边却是传来尹臣的一句恍然大悟,“原来那天淼水里的血不是辛家人的啊。”

  “嗯,是刘珝这些人的。”黎尘记得尹臣曾说过,灭门这日她路经淼水看到水里殷红,“不过孟栖栖似乎没有就这么算了,她还是忘不掉十年前灭门那日她记住的脸。”

  憋了许久都没说话的念清,猫在树上托着腮,“要是谁杀了我爹我娘,我也一辈子不会放过这个人。”说完,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抬眼即去看黎尘,倒是黎尘正在沉思没在意到他的视线。

  “灭门之仇除非死,否则无尽无头。”尹臣沉声道出,星眸里亦是一片深沉。

  马长龙替孟栖栖安排的人已踏上了阁楼,孟栖栖依旧不准人踏进房内,她亦不让人碰她怀里的辛良。马车停在小院内的梧桐树下,泥泞里多出两道深痕,孟栖栖抱着红衣的辛良踏上马车,可惜了辛良阖目的眉间不复傲然神采。

  千年参吊住了辛良的一口气,让她现在至少还算活着,马车里孟栖栖的手一直搭辛良腕处,生怕一瞬这微弱的跳动成了幻觉。马车在路上疾驰,熹微的晨光隐露在天边东方,马车压过石板路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两人交替赶车一路向前,途中只是简单的休憩过,孟栖栖始终未下过马车,一直都是安静的待在车里。昨晚雨后,天霁日曜,烈日当头酷暑炎炎,即便是挥汗如雨,赶车的人和坐在车里的人都知紧迫不敢怠慢,待到孤霞山时也不过是一日一夜。

  孤霞山道路崎岖马车难以登山,随从停了马车在山脚下,看着难以攀登的山路有些为难的对车里道,“姑娘山路崎岖,马车上不去了。”

  孟栖栖撩开车帘一眼望向山顶,眸子无波无澜,她将辛良抱下马车即又对着人道,“你们就在山下等我。”山路极难攀登,她背着辛良就这么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千年人参续的只辛良的一口气,若再无良药只怕不多时辛良就会魂散。

  孤霞山上的云公子到底能不能救辛良她不知道,但这条通往孤霞山的山路也未曾有过修整,甚至连一眼都无法看到山顶,或许这山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云公子,那不过是民间的谣传,但如果不爬上这山顶她心又难安。所以她每踏一步都会在心中乞求,乞求天可怜见。

  山路碎石荆棘满布,她无暇用剑破开前路障碍,也不顾手上脸上的细微伤口,只是背着辛良一步一步朝着山顶登去。山林间有风声传来,带着股清甜的淡香隐隐让人心安,甚至让她错觉身后的辛良有呼吸打在她的耳边。

  晴空无云山间景色苍翠,半山可见绵延山脉犹如苍龙伏地,朗日之下山间清凉,山顶处已隐约可见半山有人影浮动,像是一个女子背着另一个女子。当孟栖栖踏上山顶时,在她眼前的山顶一片空旷,但在峭崖处有一座简单的庭院,门外还有一个扫地的侍童。

  侍童见到她,放下手里的扫帚笑吟吟的走向她,声音清脆,“很少有人能独自登上孤霞山,何况姑娘身后还背着一个人,看来姑娘是诚心求医的。”他模样干净,俏生生的站着,“我去告诉我家公子,说有客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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