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难自禁 by 严肃的小眼睛【完结】(4)

2019-05-31  作者|标签:严肃的小眼睛

“这些臭男人都喜欢站著聊天,完全不顾及我这样的人嘛。”

管正宁嘴上没说,心里想如果你不要那麽骄傲就不至於没人说话啊。後来有几个女同学一起过来说话,聊起来的是男人不大感兴趣的衣服和鞋子。

“唉,你结婚了吧。”有人问。

管正宁晃了晃脑袋。这个问题被抛到老管儿这里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了原本在不远处同人聊天的高原突然投过来的目光。因为了解,所以有些心照不宣的隐秘。

同一类人嘛。

“还没有结婚。”管正宁这样说。

“我看是眼光太高吧。”问话的人又补了一句,戴茹也显出了颇有兴趣的表情。

“也不是…”

“那有在谈的对象了吗?如果有的话,那就搞不好快了吧。”女人喋喋不休起来,总还是有些吓人的。

管正宁马上想起了沈锐,那家夥自己像跟杆子,还坐在自己身边不断嘱咐自己吃这个吃那个。一副比对自己更上心的样子。

“有啊,还是很好看的人。”老管儿有些忍不住得显露出些许幸福的模样。

“切,真有人能忍受你这种人的脾气嘛。”戴茹突然变了脸,一脸不置信。

“什麽呀。我的脾气很糟吗?”管正宁有点儿吃惊,揪著戴茹追问。

“你自己大概不知道。不过你就是有点…”

“有点什麽呢?”并不觉得自己的脾气很坏,所以听到戴茹的话就觉得完全不能接受。明明自己的人缘就一直很不错啊。高中的时候是班里的副班长,也是篮球队的,无论是年级里,还是整个学校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啊。

而且因为成绩向来很好,在老师那边也很吃得开。和老师也开得上玩笑。

为什麽会被戴茹说自己脾气糟呢,尤其是戴茹那个人也不是性格温和的人。

“有点高高在上哦,还总是一脸我和谁都关系很好的样子,其实转个身根本就不记得了。”戴茹想了想总结了一下。

管正宁心里凉凉的,因为这样所以被人说了,虽然觉得很一阵见血,但就是这样才难受。人总是有年轻的时候吧,仔细想想,还真是不怎麽好的啊。

“总之,就是有些太圆滑了吧还有点油嘴滑舌。”因为戴茹边说边皱眉显得很讨厌的样子,管正宁被打击得很厉害。

“有的时候还是有些棱角的好,看起来也比较像真人,比较,像,活的…”

戴茹一边数落管正宁,一边安慰一般地大力拍他的肩。但说著说著,就离谱得出现了“比较像活的”这样的话,老管儿哭笑不得。心里的不大高兴也就减了一分。

这一段就这麽过了,因为差不多到了时间,高原就招呼大家上座了。也不知道为什麽,管正宁同高原坐到了一起。大概从前读书时开会的时候,副班长和团支书总是挨著坐的。管正宁记得自己当初都是把背挺得很直的。冲向老师的角度让看他能清晰地看到高原耳朵上细细的茸毛。

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高原在大家互相没完没了的敬酒的空隙,问老管儿最近还好吗。他吃饭的时候把羽绒服脱掉了,里面是很年轻的套头衫。本来他也长得不显老,所以完全看不出已经有了二十七的年龄。

“还不错啊。”管正宁乐呵呵得,伸手又夹了一块牛肉。

“绝对不止还不错啊。”高原想,原本想的是“真羡慕啊”然而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因为觉得两个人有些尴尬的关系让彼此之间保持一些距离的好。

尽管两人是和平分手。但分手之後仍能当好朋友,都是那些不负责任的作者诌出来的东西。


饭局中间,大家又都陆陆续续地互相敬了酒。聊起天来的时候,大家都放得颇开。因为有人醉了酒,开的玩笑也大胆起来。完全看不出是一群许多年没有见的人。

虽然其实大家在外表上,看起来普遍变了许多。但慢慢得,也觉得大家的距离很近,都好像“哎呀,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嘛。”

不知道什麽时候,突然有人拿出了一张照片。起先在另一桌上引起一阵抢夺。

“大头这个人啊,他把毕业照也拿来了!”

“哈,你看这是你啊,多好笑。你那时的,痘痘,哈哈!”

“胡扯!这个不是我啊…”

听著另一头那麽多人的讨论,管正宁也耐不住性子,挥著手说快拿来看看。

最後传到他手上的,是一张看起来很好笑的毕业照。高原把脑袋也凑过来,好奇地同他一起看。照片上是挤得满满的几排人。脸都显得很年轻,表情也都很严肃。发型以及身上的穿著在现在看来,真是非常可笑。

“呃,这个人是真的是我麽?”管正宁指著照片上的一个人,表情有些难堪。

高原笑出了声,他说“你那个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啊,还总觉得自己很帅呢。”

老管儿苦著脸,不过即便是这样,自己也还是很不错啊,高原那时候也不过如此嘛。

“有好多人都没有来啊。”凑过来看照片的人中又有人说了。说话的人是几乎不出声事实上却是聚会发起人的班长。

这个个子小小的,看起来并不显眼的女人颇有些遗憾地伸手指了起来。

“喏,这个,这个,还有…”

管正宁的眼神随著那手指在那些脑袋上跳来跳去,那些脸看起来有的很熟悉的但大部分全都很陌生。

“这个好像是搬了家,完全没办法联系到,这个的话,好像毕业之後就出了国…”

边上的人仍然在持续著热闹的讨论。但管正宁忽然安静了下来,他顿了顿,就发出了“切,不过如此嘛。”之类的评论。把照片递出去之後,就由著那边的人继续发出喧闹和嘈杂的评头论足声了。

自己向後靠著椅背,微微皱著眉头,老管儿又重复了一句“不过如此嘛。”接下来,就好像跟别人赌气一般地不大出声了。


10

同学会结束以後,管正宁就直接去了沈锐的家。在楼下看见那家的灯亮著後,就上了楼。沈锐开门的时候穿了件米色的毛线外套。因为自减肥药事件以後,管正宁就时常拜访沈锐家,所以总是把东西摊得到处都是的人也因此收敛了许多。

现在的话,家里大体还算整洁。

“唉?怎麽突然来了?”说话的人歪著脑袋,大概对老管儿反常的举动有些奇怪。

管正宁看著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沈锐,忽然说不出一句话。来之前,在出租车里自己明明想了那麽多,偏偏倒了关键时候脑袋全空。

“一身酒味。”沈锐学著小狗把脑袋凑到老管儿身上嗅了嗅。

老管儿说,我没醉。

“哦哦,你没醉。”沈锐笑嘻嘻的,拉著管正宁往里走,跟哄小孩似的。

“我没醉。”

说完之後就把人扑倒在沙发上了。沈锐只来得及发出了一声惊呼,嘴巴就被老管儿堵住了。舌头直接伸了进去,这个吻非常激烈和深入。沈锐起先有些难受地推搡,但很快手臂就缠这上了管正宁的脖子。

老管儿一只手托著沈锐的後脑勺,就把人放平了,自己压了上去,继续胶著地接著吻。沈锐今天似乎有些闹不清状况,他觉得今晚有些不一样。具体在哪儿呢?大概是接太长时间吻了吧。

等到管正宁的嘴巴转战到沈锐的脖子上吸吮的时候,後者的眼睛眯著,满脸通红,连自己口中粘稠的柔软的**都顾不上了。

因为想著这个人是管正宁,所以也就轻易得有了感觉。

“小锐…”就这样用低沈的嗓音叫了那家夥的名字不下十遍。来回亲吻,从嘴唇到胸膛,到那个私密的部位。感受到身体下面的人每一次颤动,那个人的腿夹著自己的腰,紧紧相连的感觉好像真的彼此都没有任何距离了。

在沙发上做了一次以後,又到了床上。第二次的时候,管正宁用舌头舔沈锐的手腕内侧,惹得那家夥又笑起来。已经放松的部位比先前一次好进入得多,但仍然能感受到那一瞬间清晰的紧绷感觉。

好像两颗心都碰撞在一起了。

结束了之後,两个人似乎都有些不舍。没有去冲澡只是彼此亲密地倚靠在一起,管正宁嗅著沈锐身上温暖的汗味,一边轻轻用手指在後者的腿根处画著圈圈一般得抚弄。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儿吗?”管正宁忽然把沈锐的脸扳正了。

因为没有把窗帘全部拉实,所以外面的光亮由著窗帘缝落了进来,照在那家夥的脸上。苍白的皮肤因此都显露出了隐隐的蓝色。沈锐并没有说话,他那张脸,无论是在何种情况下都仍然是非常好看的。眼睛很大,鼻子很挺,嘴巴不大但很饱满。

管正宁凑上去吻吻那张湿润的嘴唇。

“我最喜欢你的嘴巴了。”自顾自说了,脸也同沈锐的贴在了一起,轻轻厮磨起来。

“哦…”沈锐把眼皮垂了,睫毛投下了一些阴影“睡吧,我有点儿困了。”这话说得很缓慢,说完之後便静静侧转了身体,把大半张脸压在了床单上。

一身不吭的,留了一通眼泪。
能碰到一个人,为他笑也好,落泪也好,本身也是蛮好的事。存在的,总是有存在的理由的。

那天早晨,管正宁站在窗口,他看著窗户外面街上因为早高峰而排著队的一辆接一辆的汽车,听著它们发出的逐渐响亮的声音。好像这个城市再一次从黑暗里活过来一样。那种混合早晨清新的植物的气味混杂尘埃的味道在城市上空弥散开来。

他很久没有抽烟了,但他现在很想来一支。有的时候,也会疑惑。对於现下所拥有的一切,究竟是真的呢,还是假的。是不是有一天会突然会消失呢?

转身看仍然趴在床上睡著的沈锐。那家夥白色的脊背,还有并不很平静的睡颜。如果没有这个家夥,那麽现在会怎样呢?会不会存在另一个人,那个人可能没有很大的眼睛,没有很好看的外表,但热爱劳动和清洁。

可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继续想象下去了。

不是这个家夥的话,就好像什麽都不行了。

管正宁重新坐回床上,他像玩弄小猫的脖颈一样曲起手指轻轻抚弄沈锐的下巴。不是没有感觉到幸福或者类似的东西,但光是那样是不够的。

所以,有一些事要改变了。


管正宁给沈锐留言了,说晚上要一起吃饭,让他在家里乖乖等下班了来接。便签本来是搁在床头柜上的,但考虑到这个家夥神经大条,搞不好最後来一句“没有看到啊”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干脆撕下来贴在了沈锐的脸颊上。而那家夥也因为这个突然的遭遇而缩得更紧了,要把脑袋塞进被子里去。


管正宁在下午的时候就打电话去了一家著名的餐厅订了外卖。算准了时间,自己先去家里布置了,才开车去接沈锐。

今天他准备得很仔细,不过也就是在打电话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其实并不怎麽知道沈锐喜欢吃的东西。似乎他很爱吃甜食,都又不大敢吃的样子。似乎也很喜欢吃川菜,有一次吃的嘴巴大张,像小狗一样哈著气的模样很孩子气。

老管儿甚至买了鲜花替换了购买家具时赠送的塑料花。


当沈锐被管正宁推著进到屋子里的时候,看到的是非常丰盛的一桌子菜,有一瓶酒,看起来也很高级。灯光把气氛营造得很好。

但他一点儿也不开心,反倒难受得想哭。

管正宁就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一样,非常快活地把他又往前推了推。

“你记得张维民推荐的那家店吗?”老管儿把沈锐引到位置上按著坐下。

“订菜的时候才想起了都不知道你爱吃什麽,”说话的人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低著头摸了摸後颈“不过我保证以後我一定记得了。”

沈锐单薄的肩膀向前缩了缩,头垂得更低了一些。

管正宁拿了开瓶器一边开酒瓶子一边给沈锐说笑话,说有个面包走著走著把自己给吃掉了。

并不是个合适的话题。沈锐没动静,说笑话的人却兀自笑起来。那笑声在安静的屋子里也只是显得怪异而已。

“咚”一声,开了酒,管正宁给沈锐和自己都倒了。他拿起那玻璃杯子,瞧瞧里面的暗红色液体。酒是好酒,光闻味道就知道不一般的。

沈默了半晌,管正宁说“吃饭吧。”
只是说,自己却没有动手。他坐在沈锐的对面,眼睛沈得像潭水。

沈锐也没抬头,他的身体绷得很紧,手伸在桌子下面。

“沈锐,你,吃饭。”
说话的声音像冰一样。声音的主人沈得像潭水的眼睛里,却不再平静了。

“还是,你想吃法国菜?”好像调动气氛一般,管正宁又故作欢快地拿起边上的电话晃了晃“如果你想吃其他的,我们就再订。”

沈锐说不出话来,只是剧烈地摇头。他盯著桌子上那些各式各样的菜,他想说其实老管儿你猜中了很多呢。但他又不知道怎麽开口。他能感觉到对面那道目光,好像从心口进来,又直直地穿透了出去。留了碗口大的伤口,直灌风。

“小锐。”

只是这样一声叫唤,就好像把从前种种事全部联系在了一起。那种比蜜糖还要甜腻百倍的感情好像隔世的梦一样。沈锐眼眶里头就湿润开了。想总是要过去的吗?无论如何都是没办法长久的吗?他抬头愣愣地看著管正宁,而後拿手搓了把脸。

他也不知道眼泪又没有留下来,,只是轻松地说,好啊。我吃了。

然後就埋头拼命地往嘴里扒饭。

管正宁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沈锐。他想自己用这种方法是何必呢。他已经说不清自己是用什麽心情看著沈锐像要把自己塞满一样地吃东西。或者那根本就不叫吃东西。对面那个瘦削的身躯里究竟可以装下多少东西呢。他只是看著那个家夥不停地吃著,饭啊,带酱汁的肉块…

如果一直这样吃下去,大概会死吧。会死吗?


但是管正宁很快就看不下去了。沈锐吐了。身体不堪重荷,胃几乎罢工。他的脑袋垂著,柔软的头发也垂著。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呕吐物不停地落在上身和桌面上。可以看到背脊夸张地耸动。

痛苦得,根本已经无法控制了。


管正宁觉得自己的手脚变得冰冷,对面的情景让他觉得并不是真实的。理由大概是自己完全不愿意去相信这个事实。

沈锐没有抬头,他拿起餐布开始努力擦干净自己的嘴巴。因为动作过於激烈,身体都抖动了起来。之後是长时间地擦拭上身,接著是桌子。每一下都像是要刻下字一样的用力。

这是沈默冗长的过程。在之後抬起头的时候,管正宁已经看不到沈锐眼里的光了。

“对不起。”

管正宁走过去蹲在沈锐面前的时候,几乎没有办法站稳。他想自己没有办法去看那张嘴巴被擦破的苍白的脸。他去握沈锐的手,後者躲开了。

“脏…”

“你怎麽那麽傻呢?”管正宁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他不明白,一个人怎麽能把自己逼到这样的境地。他知道那个病,神经性的,治疗有多难,病症有多可怕,後果有多严重。

“小锐,我们一起去医院。”他把那只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试图让它温暖一些。但手的主人仍旧只是保持著脸向另一侧的姿势。

管正宁看著那个下巴单薄的弧线上一滴眼泪滑了下来。

“你总是吃很少…”

“我看到你吃完就去卫生间吐了。”

“小锐你起来。”叹了口气,完全不觉得嫌弃而想去把人扶起来。

沈锐能想什麽呢?他什麽也没办法想了,他很努力在掩盖的一些东西像刚才的呕吐物一样丑陋地倾倒出来了。

管正宁搂著沈锐的腰,也许後者不站起来的话就再也不会放一样。沈锐顿了顿,他让自己做了一次深呼吸。至少可以平静一些地说话。

“你帮我去拿一下那件蓝色外套吧,”为了增加说服力,还笑了一下,他捏捏管正宁的手“我去洗把脸,就去。”

管正宁凑上去亲了亲沈锐的手,又紧了紧环著的手臂,闷声说“没什麽好怕的。”很难治好又怎样,容易复发又怎样。只要有意志力和时间,总会治好的。

老管儿进卧室之後回头看了看沈锐,後者微笑著摆了摆手。平静得好像刚才那一系列举动都与他无关一样。

衣柜里仍然一半是管正宁的衣服,一半是沈锐的衣服,从夏装换到冬装,一直要延续下去吧。管正宁正在找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记关门的声音,等到他醒悟过来冲出去的时候。

哪里还有沈锐的影子呢。

TBC

锐:呕~

管:(抓住小锐死命摇晃)你又减肥减成厌食症了是不是!你这是为毛啊为毛!苍天!俺都说了俺喜欢胖受啊口胡!!!!(教主咆哮状ING)

锐:(默默扶额)俺怀孕了...
或者


锐:呕~

管:(抓住小锐死命摇晃)你又减肥减成厌食症了是不是!你这是为毛啊为毛!苍天!俺都说了俺喜欢胖受啊口胡!!!!(教主咆哮状ING)

锐:嗝(满足地抚肚子),有点吃太饱了...


管:...


11

管正宁没有追到沈锐,他跑到楼下的时候刚好看到沈锐消失在一辆出租车里。那辆车再开动的时候,屁股後头冒出一串黑烟。

沈锐头一次就那麽在老管儿眼前跑掉了。

管正宁捂著心口就蹲下来了。他一个穿得人模人样的家夥,完全顾不了形象地蹲下来,他想:靠,怎麽他跑了我心口疼呢。

过了两分锺才抖著腿站起来,老管儿对自己一字一顿地说,这次是大意疏忽了,但也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想著逃跑的沈锐会跑哪里去呢?如果诚心要躲开管正宁,自然是不会回家的。但除了沈锐那间公寓,管正宁对那家夥能躲到哪里去全然没有想法。

即便再想,也丝毫没办法在脑内搜寻出关於沈锐其他任何朋友的信息。如果没有跑到朋友家里,那还能去哪里呢?回到父母家麽?那麽长时间从来没有听他主动说过自己的父母也听说他父母家并不在本地。住在酒店里嘛?那能够住多久呢?

还是直接去了沈锐的公寓,摁了门铃,里头没人应。管正宁再去摁对门,那个阿姨说对门小夥子没回来啊。

明知道那家夥不会回去,也还是在要那里蹲点。怕沈锐看到自己不敢回来,他就躲在车里。怕沈锐看到自己的车就不敢进来,就换了朋友的车。

不能断的是电话。对面的电话没有关机,只是没人接。後来管正宁使劲挠沈锐痒痒,扬言没人敢不接他电话,说一定要从沈锐身上讨回来。後者在床上滚来滚去,末了两条手臂把管正宁死死抱住了。他说,老管儿。边说边拿鼻子蹭来蹭去。

“老管儿,唉,谢谢你。”

一边说著有什麽好谢的,我又不是无偿的,一边开始教训“往後不准不接电话。”

沈锐点著头,也也不忘对管正宁说“你也是。”


不过这些都是後话。在那之前,沈锐还是在管正宁的生活里消失了。也可能并不是真消失,至少管正宁没这麽觉得。他觉得电话不能断,短信更必要。他什麽都不怕,就怕沈锐还不吃饭。这几天他天天上网搜资料,只要跟厌食症有关他都看。看得自己都快成专家了。

沈锐也没回过他短信,但电话没关机就总能看到短信吧。沈锐记得会给电话充电,总代表他还时刻关注著著电话吧。

这样一想,管正宁也安下一点心来。

“有一天,你,你没发我短信,也没打我电话。我愁都愁死了,就想给你打电话,还,想来找你。嗯,就是,不敢。”沈锐垂著脑袋,他一下又一下地捏著病号服宽大的袖子。

“你就装吧你。”老管儿想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就来气。都想成这样了还别扭。你又不是小姑娘家,你别扭个什麽呀别扭。

“我,觉得,我没脸…”沈锐扯了个难看死人的笑脸。

“哪儿没啊。不是挺好的麽。”老管儿沈了个脸,抓著沈锐两颊的肉扯了扯。

“是嘛,还是真皮的嘛。什麽有脸没脸的,我不爱听。”


沈锐消失的第四天,那天下午管正宁照例躲在车里头,然後他就看到一个猫著腰大白天都跟做贼似的家夥跑进楼道里去了。

精干巴瘦的样子,哪里有一点好看了。

越看还越来气。管正宁狠狠地把啃了一半的汉堡包扔车里,开了车门就出去了。

沈锐是回来收拾东西的。他想他得逃了。他没法儿了,要不是真没法拖了,他也不想回来了。如果看到管正宁怎麽办啊。如果看不到管正宁,又怎麽办啊。

急匆匆地往大包里装衣服。也没注意到门口站了个人,挡了大片的光。

“你还知道回来啊。”老管儿脸很黑,看起来一副凶相。近了看沈锐才知道那家夥样子有多糟,衣服还是之前穿的,头发乱七八糟,看起来更瘦了,眼睛也肿著。他倒不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锐拎著的包差点掉下来砸著他自己的脚。那家夥哭丧著脸。典型的手足无措。

管正宁往里头走,沈锐就往边上靠。

“这是你家啊,你跑哪儿去。”

“这儿,我,先不住了…”

“那你,想去哪儿住啊。”活脱脱流氓口气,管正宁跟小流氓逗纯洁少年似得跟沈锐说话。边说边伸手要拉他。

这不伸手不要紧,一伸手之後沈锐跟火箭似得,跳起来,把管正宁一推,冲门外跑去。在此过程中,扔了一颗重磅炸弹“我住哪儿跟你没关系!”

管正宁不知道当时沈锐最怕跟他接触。

他看著沈锐一溜烟冲下楼去了,才使劲敲了自己脑壳一下“活该,叫你不说重点!”其实他自己把重点忘到爪哇了都。

沈锐那小身板拎著个晃荡著的大包照样跑得飞快。他可是拼了命在跑。管正宁这次没拉下,穿著西装皮鞋照样狂奔著追。

没脑子全是空白的,只想著这第二次总不能再发生了吧。

於是边跑边喊,愣是出来了一声“沈悦!”

只看见前头那个人影僵了僵,之後更玩命地跑起来了。管正宁喊得嗓子都哑了,迎著风一跑,喉咙里一股子腥甜。

一直跑到大街上,眼看著沈锐直冲进车流里头,管正宁心跳停了半拍。沈锐跌跌撞撞得过著马路,管正宁瞪著眼睛张大著嘴,喊得撕心裂肺,他喊小锐我不追你了,你别跑了,你小心一点。

他看著沈锐那个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瘦,然後跌跌撞撞地失魂落魄地消失在视野当中了。

管正宁想,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让那家夥消失在自己眼前了。
管正宁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他这个人是不大往家里说事儿的人。男人嘛,整天拿个电话什麽鸡毛蒜皮的事都要报备著,是给家里添堵让家里人瞎操心啊。有什麽好事是该说说,别的吧,该怎麽办就怎麽办。

管妈妈接的电话,说,宁宁,有事麽?

老管儿一听就气结,没事还能往家里打电话啊。

“也不是,你这个混小子平时哪里打电话来的。”

“嗯,想你了呗。”管正宁笑了一下,这一笑才发觉自己一直是绷著的,肌肉也硬邦邦的。全身都紧张得要命。松下来之後就泛起了一阵疲乏,手啊脚的全都使不上劲。

“你是有事吧?”管妈妈口气缓下来“你要有事别自己一个人抗,多跟家里人说。”

在外生活的人最怕这种时候,再强的人眼眶也容易酸。管正宁搓搓鼻子赶忙说“没有的,都挺好的。”

“没事最好。小锐怎麽样,他也没事吧?”

管正宁顿了顿“他也挺好的。”

後来又唠叨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挂了电话就想著过段时间,等这事过了,再领著沈锐回家一趟。这一趟得把该说的都说一说了。老爸那边让老妈先试探著。姐姐这边,就自己来吧…

什麽事都胡乱得想了一通,管正宁开了电脑,然後调出一张照片。照片是同学会之後让大头扫描了传过来的。

怎麽看都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集体照了。班长还是瘦瘦小小的样子,不过换了眼镜的款式。戴茹扎的那个辫子,从前自己就觉得傻乎乎的现在再看她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大头的头越发大了,不过人学历也高,在读博士呢。高原嘛,还是跟从前一样黑,一脸傻笑一看就知道是个热心肠的大好人。

管正宁又看看从前的自己,他往前凑近了看,又向後退远了看,觉得自己虽然发型蠢点,可班里第一帅还是有的。

然後眼神儿就往下瞄到男生第一排最左边的位置上,那是个矮矮的胖乎乎的圆脸的男孩儿。男孩儿在相片上表情显得挺不自在的似乎是被闪光吓到了。而且因为脸上肉多,本来就不大的眼睛越发小了,看起来也颇为辛苦。管正宁盯著又看了一会儿,看的眼睛又酸又涨。
“也不过如此嘛,现在。”

这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叫胖子,胖总是最突出的特点,所以关於五官,根本就不大有人注意了。反正好像胖子都长得挺像。管正宁就这麽看著但他不这麽想。他看得出那照片上指甲盖大小的男孩儿的嘴巴不大,肉肉,其实生的非常好看。

在沈锐从管正宁眼前第二次逃开後的第二天,管正宁做了一个梦。那梦里,有个胖小子。胖小子长得挺矮。他在跑步呐,远了看,就跟个球在滚似的。好像是在体育课的时候,四周闹哄哄的都笑得挺厉害,管正宁想看看却被人推搡著,他眼前一阵大白光,白光照的他睁不开眼,他把眼睛闭上了。

醒来之後管正宁手上拿著电话把玩。他把自己最近给沈锐发的短信都调出来看了看,又想了想。他想起了头一次看到沈锐的时候,那家夥穿个细条纹衬衫,戳著一片水果眼睛湿漉漉地看著他。後来是那家夥一件衣服都没有的坐在晨光里头。再然後是那家夥小心地犹豫地一勺一勺地挖蛋糕吃…

老管儿吸了口气,他给沈锐发了条短信。

他说,小锐你再这样,我就不要你了。


12

信息发出去後,电话搁在桌上没两秒就响了。管正宁扑上去,差点按错键。

电话接通了之後,两边都没出声,光喘粗气来著了。

过了半晌,听筒那边才颤声声传过来一句“老管儿…”

老管儿心里头软了一半,剩下那一半儿酥了。他嗯了一声,也没说其他话。

“你说真的呀…”沈锐在那头拿个电话战战兢兢的样子,管正宁拿个小脚趾头都想得出。眉毛垂著,眉头皱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沈锐你不能总这样。”管正宁心平气和地说了。他说你不能总这样,一碰到事儿就逃,能逃到什麽时候去呢?总这样打一枪就缩起来瞅瞅情况,一切顺利就往前迈两步;不顺利就撒丫子逃跑,什麽都不顾了。这样怎麽可能行呢?已经过了玩游戏的年龄了,玩一次还能奉陪,玩两次三次,就没有人坚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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