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难自禁 by 严肃的小眼睛【完结】(5)

2019-05-31  作者|标签:严肃的小眼睛

管正宁自己在後头追,他能保证今天自己在,明天自己在,但後天呢?大後天呢?自己想说的没人愿意听,自己追到累了不愿意跑了呢。

规划了那麽美好的未来,就因为这样错过了的话,谁会甘心呢。

沈锐一听就更急了,也带著哭音了。“我,我已经变好看了。你不能这样。”

“沈锐,”管正宁闭上眼睛,伸手捏了捏眉心“你这样我真的挺累的。”

“老管儿,我现在生病了,不好看。等我好看了….”
那头沈锐似乎也没闹明白管正宁刚才话的意思,挺著急地自顾自说起来。说来说去,无非一个意思。我逃不是不喜欢你,是现在生病了难看,没脸见你。等我治好病,好看了就再回来。

老管儿一听这个只想捂脸。搞了半天,这家夥还以为自己跟他闹脾气呐。自己扮了半天严肃结果那家夥一点儿也没听懂啊。都这份儿上了,谁还嫌谁难看啊。

“沈锐你在哪儿。”算了,先不跟他说这个那个了,把人找著,一步一步往下走吧。

“…你别来,呐,我…挂了啊。”

管正宁脑门上青筋直跳,差点吼出声,拼命压低了压稳了。他说,随你叫沈锐还是沈悦,你能别让我心疼了行不行。

这话就是一特效药,作用立竿见影啊。那头沈锐哇得一声就哭出声了。哭了几声就抽抽搭搭起来,打著嗝似得一顿一顿“那,那,你来吧…”

说完又是哇得一声,把电话挂了。

管正宁看著电话结束通话後的屏幕。眼睛瞪得挺大,嘴巴还维持著最後说话的口型。半天没回过神来。过了半分锺,禁不住从嘴里蹦出了一个靠。沈锐到最後也没跟他说自己究竟在哪里。

这件事让管正宁对沈锐呆性的认识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好在最後还是顺顺当当找到了地方。虽然知道他的下落心就明明放下了。可真的站在了医院门口,却又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平静了。甚至还有些怕走进去。病房里面的沈锐会是怎样呢。

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开了门,里头的人吓了一跳,赶忙用被子捂了头。

老管儿好气又好笑,冲上去掀了被子。下头是仰著脸看他的沈锐。一双眼睛格外大。

如果不是这家夥真的在自己眼前,自己亲眼看见,大概是不会相信沈锐会瘦成那样的。比上一次看到又瘦了。两颊削进,眼窝很深,还有黑眼圈,身体也因为太瘦看起来有些古怪。

本来准备好要说的诸如“你嫌自己不好看麽?谁让你不好好吃饭。”这样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沈锐见管正宁也没出声没反应,脸上的表情也难看起来了。沈默地扯著被子想继续窝进去。

扯一下没扯动,扯第二下,还是不行。

老管儿攥著,当然不会让他扯动。攥著的手松了松,给沈锐整了整被子。对著那张嘴巴就重重地亲了亲。

整被子的时候看到搁在边上打吊瓶的手,小心得避开了。

管正宁搬了张椅子坐在沈锐边上,一看这家夥这里冷冷清清的,明显一个人在这儿谁都没通知过,心一阵阵得疼。

“怎麽那麽冰啊…”小心地拉起打吊瓶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摸了摸。

“药水凉麽。”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说话的时候头低著,偶尔小心地看一眼管正宁。这个情景就是很熟悉,就是俩人头一次见面的样子。

管正宁也不搭话,他哪里是不知道啊。他就是奇怪平时挺热乎的手现在怎麽就那麽凉,那麽僵硬了呢。
关於过去的事,沈锐不说,管正宁就不提。反正人都找到了,以後总有的是时间吧。如果没有准备好,那就干脆避开。

那天下午忽然下起雪来。两个人包裹严实了就跑到住院楼下面瞎逛了一通。南方的雪不比北方的雪。下到地上就容易化了,湿哒哒粘糊糊的。两个人也不敢跑太远,晃荡了一会,管正宁就背著沈锐往回走了。

沈锐捂著脸说你也不嫌难看。老管儿不耐烦,说你把手搂好了别动来动去的。

那手就从沈锐脸上挪下来,挺欢脱地绕到管正宁脖子上了。

回病房里,沈锐往边上挪了挪,眼睛扑闪扑闪地说老管儿你上来不。管正宁一脸正气,说你又要折腾什麽啊。乖乖躺著。

边说边爬沈锐床上去了。

那小脑袋往颈窝里钻,管正宁就顺势拿手臂从後面把人搂了。

沈锐说,我给你讲事儿呗。管正宁顿了顿,把人搂紧了,就说你说呗。

讲事儿的人大概在洋人的地盘儿上过久了,说话没顺序乱七八糟的。

沈锐说,老管儿你别不信,我妈可漂亮了。我爸也不赖,我还有一对双胞胎弟弟妹妹,他俩是好看又聪明。我原先总觉得我是我爸妈捡回来的。你说他们长得那样,我长成这样,谁信我是亲生的呀。

我妈不大喜欢我。不过我长得那麽难看还不聪明,我要是有这麽个儿子我也不喜欢。

我跟你说过我成绩挺差没?

老管儿摇头。沈锐就继续说,那我现在跟你说,我成绩可差了。我们一个班的时候,我就特羡慕你们这些个成绩好又长得好的人。

唉,你以为你和高原的事儿没人知道吧。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有一次我看到你和他在小树林里亲嘴。

哎呀,你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羡慕他。长得好看,成绩好,大家都喜欢他,嗯,你也…後来,高考完了我也就只能歇了。不过我爸让我出国去混张洋文凭。他说我这样的人一点儿用都没。我想反正留在这里大家都看得嫌烦,就想干脆出去呗。不过我又厚著脸皮跟他说我想整个容,结果,嗐,被他扇了个耳光。

我就是想,好看一点儿的话就好了。

不过我爸後来还是同意了。我跟他说我一定好好读书,先拿学位再做那什麽手术。他大概觉得我也是大人了,也不想管我了。

我其实知道读书比外表重要多了。可我也想吧,我这麽难看,总没人喜欢我的。

老管儿抬手捏了捏沈锐的脸,那皮肤跟剥了壳的水煮蛋似的,他说我知道。沈默了片刻,又补了一句,我记得你英语不大好。

“哎呀,一开始是不大好过,不过,不过後来就好多了。”说著就笑了一下,沈锐眼睛亮亮的。

管正宁想,大概也不只是不好过吧。

沈锐调整了个姿势继续说,那些个手术可贵了。我起先是想自己打工的,这样也不用找我爸了。不过没攒够。嘿嘿。

疼麽?老管儿想了想,把沈锐那张脸抬起来,左看看右看看。

沈锐躲开了“挺疼的。”

“值得嘛?”

“值得啊。我後来特别想你,做完手术我就回来了。”

老管儿哼了一声,手上力道重了点。弄得沈锐哇哇大叫。

“你倒挺有自知之明啊,你怎麽知道你来找我我就会喜欢你啊?”

沈锐一听就急了,扒拉著管正宁说我没那麽想。我就是想回来,你要是特幸福那我就看看你,你要是,嗯,一个人,我,我就试试…

越说声音越小,头也越埋越低。那头发蹭著老管儿的脖子痒痒的。

管正宁叹了口气。都到这一步了,他也就不想了。他觉得这下把话都说开了,过去的事也就可以正式地让它过去了。将来的事,谁都不知道。

他对沈锐说,说过段时间我们再回趟家。好好地正式地再介绍一回。这回不是同学啦,是男朋友啦。

你还想去旅游麽?现在护照也不用藏著啦。去普吉岛还是再跑远一点?

不过不管怎样,你小子给我好好治病。

沈锐埋在管正宁颈窝里的脸,湿乎乎的,声音闷闷地说,真是很难看吧。

老管儿说,是挺难看的。我跟你说,你还是胖点儿好看。

沈锐点点头,说我一定好好治。

老管儿安心了,这样还差不多。往後我们俩就这麽过了哈,你得胖点儿我才能一直喜欢你。

沈锐把老管儿的腰也搂紧了。两个人就那麽挺腻歪地说著说著睡著了。

那天晚上沈锐做了个梦,梦里那个胖乎乎的一点也不好看的小子笑得很开心


end

尾声

张维民前两年辞了职跑到国外去了,说是进修也不知道是干嘛。反正过了两年突然就回来了。回来了就给管正宁打电话,嘿嘿笑的。

老管儿吃了一惊,说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张维民就继续笑说可不是麽。老朋友说,行,行,晚上我给你接风。

张维民有点儿为难说我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个杜文。杜文是个ABC,回国来发展的。

老管儿大手一挥,你朋友就我朋友呗。晚上,张维民和杜文先到。请客的人没到,客人却已经坐好。杜文说这不大好吧。张维民说麽事,老管儿他们准是碰上堵车了。杜文挺好奇,问他除了那个管正宁还有谁啊。张维民想了想,说还有个是管正宁家那口子,不过是个男的。杜文哦了一声,表情是了然的但也不夸张,就是挺平常的。

张维民看他挺接受的,就继续乐呵呵地说他俩还是我搭桥的呢。说那个沈锐长得可好了。你看电视里那个XXX,还有XX,什麽帅哥啊,全都没他好看。又说我那个朋友也好看,一表人才,就跟大明星似的。

杜文这边边听边点头。那边张维民就看到管正宁拉著沈锐走过来了。起先被人群遮著没看到沈锐,等到两人都要走跟前。张维民才真正囧了。

管正宁穿个大衣,胳膊上搭著米色的羊毛围巾,帅得掉渣。身边的沈锐也还是很好看,眼睛亮晶晶的。

不过囧的是,可没人跟张维民说,沈锐已经变成了个长得很好看的小胖子啊。回头看看杜文,那家夥意味深长地笑了,那意思就是说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啊。

好吧,其实沈锐也没有很胖。可是跟原先实在是相差有点儿大啊。

第二天,张维民歪在管正宁办公室里的真皮沙发上跟好朋友胡扯聊天。管正宁一边飞速处理文件一边也不拉一句话。

张维民有些感慨,说我吧这次回来就觉得你俩都变化挺大的。老管儿扑哧就笑出来了,说沈锐的变化大,他可是明白的。那我哪儿变化大了?

“你吧,”张维民看了看天花板“变成熟了吧我觉著。”

老管儿一听,就一副“你真聪明,这都看出来了”的欣喜表情。

“那是就这样过了?你们家那边搞定没?”

管正宁耸了耸肩说我们家呀,根本就不用搞定,顺当得一塌糊涂。一想到自己千辛万苦地准备的应对各种情况的方案通通没有存在价值,老管儿还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下一步,搞定沈锐他们家!”末了,想起来什麽一样,抬起头,严肃地冲张维民握了握拳头。说罢,又埋头继续看东西去了。

张维民觉得挺好笑得,管正宁变化还真是挺大的。原先可没见他对谁上心成这样啊。

“周末出来玩不?叫上沈锐。”

“去不了。星期六沈锐加班,星期天管舒来这里出差,把喏诺也带了,让我们白天带著管呢。”一说到这个,管正宁就一个头两个大。

张维民愣了一下,随即捶著沙发说你们还是俩奶爸。

管正宁停下手上的活,抬起一张茫然的脸。他还有些疑惑。

“我觉得吧挺怪的,自从小锐胖起来以後,喏诺就跟他关系很好了。”

张维民脑子里呯得一声跑出管正宁那个胖得手臂跟嫩藕一样的外甥。他脑补了一下现在的沈锐拖著喏诺的手,两个白白的圆乎乎的家夥一起慢慢走著。突然也说不出话来了。

“呐,是你想太多了吧…”

管正宁挠了挠脑袋,点了点头“大概是吧。”接著又把茫然的脑袋垂下去了。

“我原先可没想到你会那麽喜欢一个人。”张维民忍不住说起这个的时候,管正宁刚好处理完文件,站起来,把它们摞成一堆。

他把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那儿,忽然腼腆地笑了笑“哎呀,感情这个东西吧。没法控制,真的。”


张维民从管正宁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想著这样一个事儿,一起出去玩儿的朋友里算是又少了一个。等到大家全都拖家带口的,只剩自己还在那儿蹦啊玩的,也挺没劲的。


晚上的时候,老管儿跟沈锐靠一起看了会儿电视。没什麽好看的,就打算滚个床单运动一下。沈锐把捧著吃了一半的水果沙拉放在一边,风格豪放地扒了自个儿的衣服。管正宁嘿嘿一笑,就往前扑。结果碰到沈锐现在软趴趴的腰。那家夥又开始哈哈笑起来。

“我说,小锐,我们俩,第一次,那什麽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啊…”

“第一次啊,”怕痒的胖子费劲地坐起来,想了想“第一次,是我自己骑上去动的哦…”
END


番外1

减肥记

起因是管舒在QQ上对管正宁抱怨说,她那个儿子那麽一丁点儿大,竟然说要减肥。问他减肥是什麽意思,那小家夥揪著自个儿的大腿肉,可怜巴巴地抬头说,喏,就是把肉肉变没了。

本来当他是小孩子家说玩笑话,不当真。结果那小子还真不愿意吃肉了。把他老妈气得要命。

管舒说,你看你小锐叔叔,他也胖胖的,他可不减肥啊。

老管儿没跟家里人说起沈锐减肥的事儿。自然也没说他生病的事。总之沈锐变胖在管家人看来,就是一般的发胖罢了。

胖就胖呗,只要不影响健康,就没什麽关系啊。

老管儿把这个事儿跟沈锐当玩笑讲了。听的人就不乐意了,皱个眉头。管正宁推他一把,说别不开心,不就是这麽一说呗。

沈锐哦了一声,表示自己挺理解的。

本来这件事也就完了。偏偏有天两个人在嘿咻嘿咻的时候,沈锐又心血来潮,要骑乘。老管儿两手一摊,说行啊,你来吧。说著,挺悠闲地往床上大喇喇地一躺,两只手枕在脑袋後头,笑嘻嘻地看沈锐气喘吁吁地爬上来。

爬上床以後脱衣服还脱得挺慢,扭吧扭吧的,露了一身白花花的肉。老管儿想自己还真没救了,看五花肉都能发情。

“小锐你快点儿呗。”伸出两条手臂,召唤状。

沈锐挺含蓄一笑,就做了一个与含蓄完全无关的动作,扑了过去。

结果不是两人情意绵绵地搂抱到一起滚来滚去,而是听得管正宁一声挺惨烈的叫声“哎呦”

原来是沈锐这一扑,就把管正宁给压疼了。这一声叫真是疼痛难忍呢。

之後无论老管儿怎麽说没事了没事儿了,沈锐都躲在被窝里不肯出来了。老管儿知道那家夥即便神经再粗,也觉得这事儿太丢脸了。

“小锐快出来,要闷死了。”盘腿坐在裹得跟蒙古包似的被窝边上,一边拍一边说。

那坨被子动了动,那意思是表示自己还没死。

好说歹说才让那家夥从被窝里冒出脑袋,一看那家夥可怜兮兮的眼睛,管正宁叹了口气,就用最普通的姿势把人给吃干抹净了。殊途同归嘛,什麽姿势不是吃啊,最终结果一样就成。

後来好长一段时间,沈锐都开始加班了。他们公司加班挺奇怪的,不是开夜工,而是提前上班。清早沈锐就起床了,走得也挺急的。等於老管儿醒过来沈锐就已经没人了。这样一来,原先每天早上沈锐给他准备的爱心早餐也就没了,只有前一天晚上买的吐司或者速冻包子之类的。而且也没有什麽告别吻什麽的。一连几天,早晨都没见著沈锐。睡觉的时候,老管儿就搂著怀里的人问他什麽时候能不用那麽早起。

沈锐说大概还要一段时间吧。老管儿摸摸那家夥的脸有点心疼,最近天气冷,而且这麽早起来,天都还黑呢。

过了有一星期,管正宁才知道沈锐在加什麽班。因为莫名其妙地提前醒来,所以就起床了。老管儿站在窗口伸懒腰,恰好看到了一个胖胖的裹著羽绒服,从路灯下跑过的身影。看起来已经很累了,速度很慢,步子也很小,但就是一直一直跑著,消失在黑暗里了。

老管儿脑子里的一个影子同现在眼前的人影合到一起了。那个时候,有这麽个人。他胖胖的,发育得晚,个子因此也小。那个胖小子长得也不好看,不爱说话。胖子最怕的就是体育课。他们打篮球的时候,是不带著胖子玩儿的。那家夥那麽矮,又没运动细胞。猜拳输了的队才要他。不过说起来,大多时候,那家夥是在场外帮忙捡球的。有的时候球被扔得很远,胖子就跑得老远去捡球。看他跑步那个臃肿费力的样子,旁人也觉得累。

体育考跑步的时候,胖子总是跑得最慢。姿势也很好笑,远看的话,就像一个球在滚一样。胖子就是在大家的笑声里跑到终点的。

那个背影,明明就是这样,没有变啊。

後来,沈锐仍然每天早起去跑步,不过现在路灯下,照见的不再是一个人的孤单的影子了。在沈锐跑不动的时候,管正宁会拉他一把。然後两个人一起跑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顺便说一句,喏诺在两天没有吃肉之後,终於忍不住了。吃著大鸡腿的时候,变成他老妈揪著他的大腿肉说喏诺你胖死了,不过那小孩也完全不在意就是了。


番外2

沈锐的故事

沈锐在还没有叫沈锐的时候,和现在是不大一样的。那个时候的他,在一群拼命拔高的冒著新鲜气息的青春期男孩子中,完全是个另类。发育得迟又胖的要命,脑子也不大聪明,学习和体育方面算是哪样都拿不出手。

不过有一点是蛮好的,他这个人,神经有点儿粗。而且不大聪明的话,对旁人的戏谑也好像并不很在意的样子。人家说起他来,就是胖子胖子得叫,或者抖动少年常有的精瘦手臂假装上面有沈锐手臂上那些白花花的肉。

即便是这样,胖子沈锐也只是难为情地笑笑,把自己穿著宽大T恤的身体缩了缩。

反正久而久之也就比较习惯了。

那个时候的管正宁是班里的副班长,同沈锐是整整高中三年的同班同学。说起来,也算是有缘分,不过若干年後让他回想,也是真的不大想的起来。

那种从来都是站在阳光里的人,大约是不大会注意到常常坐在角落里的人吧。

沈锐想著自己是什麽时候开始喜欢管正宁的呢?是什麽时候那个会说非常漂亮的话的副班长变成另外一种不敢触及的存在呢?

最早也许是那次沈锐突然发烧,神经粗的人不大容易生病,生起病来却是不得了。烧得糊里糊涂,走路也不利索。身为班干部的管正宁颇为豪气地把腰一弯,背对著站著,嘴里催促著让沈锐趴上来。虽然结果是管正宁把沈锐背起来没两步就要垮了,最後还是搀扶著他去的医务室,但那个忽然贴近的距离,也足够让沈锐的脸红上几分了。

可能再早一点?也记不清是哪门考试了,沈锐的成绩不好。试卷拿到手上,多半时候会招来别人的调笑。现在想来,那种与利益毫无关系的玩笑要较之成年以後的温和的多,但在当时也著实能让他难受很久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管正宁会稍稍笑一下,把开玩笑的人拍开。

不过无论从什麽方面看,都像是无意中的一个动作而已。

後来沈锐出国,打工,整容。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要好好读书的意义,也比任何人都迫切想要变得好看一些。

就好像赚取一张入场券一样。

并不是所有人生来就能上舞台的。

手术非常漫长,也非常疼。最後拆开绷带,显露在镜子里的,已经是非常陌生的一张脸了。沈锐睁大眼睛,把嘴巴往左努,往右鼓,做了不晓得几个装可爱的表情。最後倒又红了眼眶。手术很成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看。但好像自己,也完全不是自己了。那种隐隐的自我厌恶也腾升出来,变得像牛皮糖一样难甩掉。

今年过年的时候,沈锐回自己家过的年。整容整得面目全非,又是个喜欢男人的,在各路亲戚那边名声都不大好。本来和家里关系也僵了,这次老爸打电话过来沈默了一阵叫他回去过年算是非常大的让步了。

挂了电话,沈锐有点愣。老管儿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跟他说不用担心。是没什麽好担心的啊,无论怎样都是自己的亲人。

回到离开很久的家里,弟弟妹妹也都对他很热络。之前也是见过整容以後的他的,所以也不至於认不出来。问起现在的工作,也一一说了。倒都很有默契地没人问起,现在同谁住在一起。

似乎离开得太久了,跟家里人也说不上话的感觉,变得客气又疏远。明明双方都似乎迈进了一些,但从前就存在的格格不入还是没有消减。尽管沈锐现在已经可以说是又好看又有很好的工作了,就像这个家里的其他人一样出色。

吃完饭的时候,菜都已经冷了。外面下起了很大的雪。老爸和弟弟收拾桌子,妹妹和老妈去端桂花酒酿圆子。到处都是很热闹的,沈锐看著他们互相开玩笑,本来也想去帮忙,却好像怎麽也伸不出手。

吃完汤圆,就告辞了。家里人挽留了几声,耐不过他,也就算了。

看到外面大雪就又叮嘱了几声注意安全。沈锐一边把围巾往上围一边憨憨地笑了。

他後来走出了家门,走进了大雪里,回头看著窗户上透出的灯光。至少看起来,是暖的。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5/5   首页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