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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蓬山此去
作者:
备注:
末世皇帝与叛军副统领的相爱相杀~
此文前传为《尘封》
注:帝王受 悲剧(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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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第一章
楔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初冬,暮雪纷纷,大瑾皇宫东北角落,一处树林梅花正盛。
梅林深处,一缕酒水洒溅成一线,酒杯空掷,碎成两半。
一人枯倚老树,直至天明。
第一章
大瑾三百八十六年,天降洪灾,时民不聊生,多地纷纷揭竿而起,称清明帝荒淫暴虐,背信失德,天下可共讨伐之。
其中,以绥教势力最为庞大,却始终偏安江南一隅,未曾北上,与京华隐隐成对抗之势。
……
是夜,天空蕴着深深幽蓝,深冬的宫殿覆着厚厚白雪,枝桠轻摇,簌落落晃下数点细细的积雪,无声落在地面,又被一双明黄的重台履无意间踩实。
重台履上绣暗色龙纹,以珍珠点睛,周围日、月、星、山各一,紧拥龙纹,做工细腻,绝非凡物。
脚步骤停,风声渐急,树影重合摇曳间气息压抑,突然剑光一闪!数名身着紧身夜行衣的刺客从树梢一跃而下,直直取向围合中心那人的脖颈。
那人目光凌厉,双眸似可刺透人心,那刺客微微一怔,瞬间毙命。
其余几人神情大骇,正欲一拥而上,数名暗卫从暗处现身,幽灵般移至几人身後,匕首乍现,一命归西。
那人未动,负手立於那株老杨树下,淡淡扫视过脚下已逝的刺客,冷哼道:“乌合之众!”
暗卫闻言立刻俯首於地,为首一人道:“属下等救驾来迟,还请陛下责罚。”
清明帝君绕绝未看跪着的暗卫,抬脚走过,却在一人身侧驻足,那人位於後列,见清明帝站在自己身侧,头更低了下去,却听君绕绝寒声道:“尔是何人?”
那人正欲答话,暗卫首领抢先道:“回陛下,此人在前阵暗卫选拔时脱颖而出,原为宫门巡卫。”
君绕绝眼风一扫,声线更冷:“孤可有问你?”
暗卫首领神色一凛,垂首不语。
君绕绝收回目光,上下打量过脚边人,问道:“你叫什麽?”
那人轻轻抬头,视线相交,君绕绝眼底似有波澜叠起。
那人眸色极黑,就好像是上天的手不小心打翻了调色板,将所有描绘夜的颜色一股脑儿掉进了这双眼里。
那人朗声道:“回陛下,属下名叫王镜言。”
良久,君绕绝未置一词,唯有耳畔寒风呼啸,地上积雪揉成冰水,浸湿跪地的衣裤,寒气渗入膝盖,呼出的白气消散在空中,仿佛成了一个循环。
王镜言不禁偷眼瞧上去,端详着大瑾帝王,黑狐端罩下修长的身形挺拔轩昂,不宽的肩胛担负着天下,与端罩同色的貂皮帽下面白如玉,淡色的薄唇不见血色,英挺的剑眉下一双桃花眼似醉非醉,正望向远方殷红似血的梅林,目光不似之前凛冽凌厉,却也只朦胧了刹那。
正在这时,君绕绝抬脚继续向前走,落下一句:“今日起,封你为贴身侍卫,伴孤身侧。”
王镜言闻言一怔,话语很重,竟有不真实感,却一字一句刻进心底。
伴、孤、身、侧。
他垂眼,大声道:“谨遵圣命!”
……
勤政殿灯火通明,二更早过,茶盏换了又凉,君绕绝端坐宽大桌案之後,对着一纸奏折深深拧眉。
桌案周围地板上,数本折子散落各处,或撕毁,或成团,王镜言进来时见到此景眉目一动,忽而浅笑道:“陛下可有烦心事?”
君绕绝抬眼,凝视他半晌,方道:“孤是天下之主,自会有朝臣分忧。”
“陛下说的是,属下逾越了。“言罢附身拾起散乱的奏折,放在桌案一角,看着君绕绝在忽明忽暗的灯盏下略显柔和的面庞,心下一恍惚,总觉着眼前人眉间深深的刻痕十分刺眼,想伸手为他抚平。
君绕绝簌地抬眼,王镜言立时清醒,收敛心神,轻声道:“陛下,不早了。”
君绕绝不为所动,问道:“长福在哪?”
长福自小服侍君绕绝,如今为宫中侍从总管,平日皆是他做日常提醒,如今却换成了王镜言,不由有此一问。
王镜言回道:“总管今日身体不适,属下便替他一晚。”
君绕绝冷哼一声:“真是孤的好奴才!一个个都会擅自做自个儿的主了!”抿了抿唇角又道,“……可有请御医?”
“不过是普通的风寒,总管不愿惊动陛下。”
君绕绝闻言冷冷扫了他一眼,不再言语,对着适才拧眉的奏折提笔,又重重落下,一点墨色晕开整面纸张,猛然揉成一团狠狠丢在地上:“满篇废话!”
“陛下息怒,”王镜言随口回道,一点诚意都没有,反是笑道,“上面写的什麽,惹陛下如此生气?”
君绕绝不在意他的小小无礼,半晌沈声道:“王镜言,你来自宫外,这黎民百姓是如何评价孤的?”
王镜言眉目一动,灯盏中微弱的烛光爆了灯花,闪烁了两下,蜡油滴在银台上,凝固了起来。
见他未作答,君绕绝将凝视他的目光缓缓移至灯盏上,嘴角勾出微妙的弧度,似笑非笑道:“你不说孤也知道,无非是荒淫暴虐,背信失德的一个暴君罢了!”
王镜言张了张口,又不知要说些什麽,只好沈默。诺大的勤政殿再次陷入沈寂。眼前的帝王明明坐在他面前,他却觉得此人远在天边,便是这挺拔的身影也是虚幻。
更鼓又响,声声急切,君绕绝收敛心神,再次拿起一本奏折,低声道:“你下去。”
王镜言滞了滞,应声道:“是。”
言罢躬身退出殿外,他回首,看到被烛光映到窗纸上的剪影,高处不胜寒,不禁联想起外界对这位残暴帝王的种种风评。
清明帝廿四登基,如今已过而立。前太子与诚亲王早逝,排行第三的君绕绝收帝位为囊中之物,清明帝为储君时勤政尤佳,进退得宜,是万民敬仰的太子,是大瑾盛世永昌的希望,却在登基後性情大变,杀戮成性,刚愎自用,敢於直谏的官员御史以死为谏者不知凡几,都不曾动摇清明帝一丝一毫的心意。
但若说清明帝十年间毫无建树,当真是污蔑,十年来伐洛国,收鈚奴,其手段残暴,屠城抢掠无所不用其极,但确实起到了震慑之效。
其实百姓无所谓皇帝是谁,只要让他们生活变得好起来,可供温饱,便已足够。
却也是这些无知百姓,口中叫喊推翻清明,不过是因洪灾流离失所,在朝廷赈灾的临时住处泄愤罢了。
念及此,王镜言立在勤政殿门外,深深叹气,而後举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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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开新坑啦~
☆、第二章
“这天儿可真是够冷的!”
早朝,天还未亮,启明星高悬空中与明月遥相辉映。宫外候着的文武百官身裹棉衣外披大氅,像一群待下锅的粽子,双手相握缩在袖套里,怀里暖炉根本不起什麽作用,呼出的白气都要在空中结成冰溜子。
有一人回道:“可不是!从咱们陛下登基那天起,这十年,哪年不冻死个把人的?”
“诶,我们还好,只是苦了宋大人您啊,哈哈!”
“你还笑!”礼部尚书宋澜杰恼怒道,“陛下无心後宫,我能怎麽办!”
说笑间,一定普通灰色软轿徐徐而至,轿夫稳稳停下後,青色的帐子撩开,些许官员立刻凑上去作揖道:“秦大人今日来的好早。”
秦燃,兵部尚书。其少年入仕,才华出众,深受先皇器重,更为清明帝荣登大宝相助甚多。混迹官场数十年,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加之近十年来战事频繁,秦燃极得帝王青眼,趋炎附势之辈络绎不绝,可谓在大瑾朝野中地位超然独树一帜。
秦燃缓缓步出软轿,站定後笑道:“宋大人说笑了,此前是秦某懒惰,”说着遥遥向乾玑殿一拱手,“陛下为此痛心疾首,昨日下朝後教训了秦某一番,秦某痛定思痛,日後断不可误了早朝,哈哈!”
“大瑾有秦大人,真是社稷之福啊!”宋澜杰打个哈哈,拍了个不大不小的马屁,眼角余光将众人不一的反应收入眼睛,不易察觉的眯起了眼。
昨日下朝後,清明帝独点秦燃於勤政殿御门听政,内容不得而知,每个人心中自有小九九,十年前清明帝收鈚奴,定下《鹏城条约》,改鈚奴所在的查斯克大草原为鹏城,隶属大瑾,自主管辖。
期间鈚奴动作不断,近年来尤甚,但与鈚奴的贸易行商亦是不可小觑的大数目,幕後受益者多是朝廷官员。大瑾严禁私下官商勾结,但屡禁不止,久而久之便成了拿不上台面却心照不宣的约定。
清明帝嗜血杀伐,与兵部尚书洽谈一夜,其中隐喻足以让众人辗转反侧。
深冬的寒风卷起地上残雪,众人纷纷抬袖遮面,待风声渐停,秦燃微怔,砌下一点殷红,竟是那梅林中最後一片花瓣。
莫名怔愣中,听到鸣梢三声,当下收了思绪,手执象笏,於左右丞相後举步躬身入殿。众官员尾随其後。
乾玑殿四角龙柱高耸,上雕五爪金龙,栩栩如生,似欲一飞冲天,殿阁成方,百官分文武左右对称而立,一抬眼,即可看到那把拥有淡漠众生的生杀大权的明黄椅子,明亮耀眼的暖色却是满满凛然肃杀的味道。
龙椅上方高悬牌匾,以隶书端刻着四个大字“建极绥猷”。
秦燃收回视线,垂眸在心底冷笑一声。
真是矛盾又讽刺的画面。
清明帝端坐在龙椅上,慵懒淡漠地扫过列位朝臣,山呼万岁後,长福高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宋澜杰左右看看,见无人说话,便左踏一步,垂首道:“陛下春秋正盛,膝下仅一位皇子,还望陛下充盈後宫,为大瑾千秋万代之本。”
君绕绝未答话,冷眼看了宋澜杰半晌,等到宋澜杰在深冬时分冷汗津津,方道:“有劳宋大人。”
宋澜杰心下长吁一口气,叩首回列。
站在君绕绝左下方的贴身侍卫王镜言手指一颤,与此同时看到秦燃漫不经心扫视过他,只觉得这宫殿阴冷至极。
他很想回首看一看最高点的帝王,不知道他是否与自已一样,寒冷刺骨。
下朝後君绕绝再次独唤秦燃御门听政,左右丞相咬碎了牙根,躬身退去。
刚踏出乾玑殿,左相石裘珊狠狠一甩袖,宽大的袖口带出一阵疾风,愤然道:“真不知陛下是怎麽想的,秦燃专政朝野十年,简直称得上只手遮天了!”
右相许知远年长几岁,性子颇沈稳些,说道:“石大人,陛下圣明,定是自有顾虑,我们尽心尽力辅佐陛下就是。”
自古以右为尊,许知远一番话说的得体,也暗自警告石裘珊不可妄自揣摩圣意,石裘珊告罪了一声,却仍是愤然不平。
许知远见他如此,便笑道:“今日无事,可否邀石大人共赴快意居小酌几杯,如何?”
石裘珊一抱拳:“有劳许大人,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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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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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色微亮,天空沈沈的压着舒卷云朵,勤政殿灯火未熄,君绕绝端坐在御案之後,便是连姿势都不曾变过。
王镜言守在殿外,一袭黑色短打外套紧身侍卫服,英姿飒爽,器宇轩昂,秦燃步上台阶,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明地笑了。
王镜言抱拳行礼:“秦大人。”
秦燃目光深沈,慢条斯理道:“客气,”言罢继续向上走,路过他身边停住,又道,“陛下近日可好?”
王镜言神色一凛,恭敬道:“回秦大人,陛下一切安好。”
秦燃笑道:“有劳。”
王镜言告了声“不敢”,为秦燃开了殿门,秦燃撩袍迈入,王镜言阖了门,怔怔地看着门扇上掉落的大片红漆。
长福通报了一声便引秦燃入了内阁,屋内炭火烧得正旺,这屋子却始终暖和不起,秦燃早已习惯,照例请了安,未等君绕绝开口,便坐在了君绕绝下首处。
君绕绝浑不在意,把一本折子甩到桌角,沈声道:“鈚奴大肆侵犯诸临城,孤欲派人前去镇压,可有人选?”
“如此有恃无恐,”秦燃沈吟道,“陛下,鹏城既已实行自治,若是镇压,恐怕难得民心。查斯克草原冬季冰封万里,严重断粮,既然已归大瑾,陛下还是下旨分拨救济较为妥当。”
君绕绝冷哼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年洪灾泛滥,东南一带民不聊生,哪有多余的粮食给他们!”
“可是……”
“明日早朝,孤要你提出此事,届时再考虑派遣的人员,你回去拟一道折子,明日程上来。”
秦燃顿了顿,低声道:“是。”
秦燃走後,君绕绝传王镜言入内,长福被打发退下,王镜言立在墙侧,虽迷惑不解,却也不曾开口发问,直到日正时分,才忍不住开口道:“陛下,该用午膳了。”
君绕绝手中不停,淡淡道:“你饿了就去吃。”
“呃,”王镜言尴尬,“陛下,如此不甚妥当。”
“用你教训孤何为妥当麽!”君绕绝阴鸷抬眼,凝睇半晌,默默收回视线,缓了口气,“传膳。”
王镜言应了一声便要退下,却听君绕绝若无其事道:“王镜言,陪孤用膳。”
王镜言用力眨了眨眼,迅速跪地垂首道:“谢陛下赏。”
大瑾崇尚节俭,前朝骄奢淫逸,用膳讲究排场,主菜八品,小菜四品,外加粥、汤,冬季加之火锅,华而不实,费而不惠,营而不养,淡而无味。大瑾立国之初,为以正视听,先祖应天帝定帝王膳食用度均为前朝一半。然,身为帝王,吃菜不许过三匙早约定成俗,以免露了喜好为有心之人利用。
皇帝的吃穿用度自然是顶好的,但总是有种不言而喻的累。王镜言赐坐君绕绝对面,今年洪灾,清明帝作为表率,将膳食减半,一张小桌即可摆下。等试过毒,君绕绝动了第一筷,王镜言才拿起筷子,却只扒着眼前的米饭。
布菜的侍从早已被打发下去,仅留长福在侧伺候,君绕绝每个菜略略动了几口,只用了小半碗饭,便放下了筷子。
王镜言拿着筷子,吃也不是,放也不是,见君绕绝得体优雅的举止,如鲠在喉,半天憋出一句:“陛下,这个菜很好吃,您再多吃点……”
长福眼睛一沈,正要唱撤,被君绕绝止住,只好作罢。
王镜言见长福面色,便知自己口无遮拦,才想起自古传膳不劝膳,不禁下了冷汗,正要告罪,却听君绕绝淡淡道:“孤吃饱了,喜欢你便多用些。”
王镜言张了张口,慌慌张张吃罢一碗,筷子一放,称自己饱了,君绕绝看了他半晌,未置一词,传了侍从撤膳。王镜言正要起身,被君绕绝按住,又是一身冷汗。
陛下您不要这样吓我……
他在心底哀叹一声,面上仍是恭敬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