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刀 作者:梁白开(下)【完结】(30)

2019-04-04  作者|标签:梁白开 江湖恩怨

  周审川道:“既是如此,便听宁儿、欢儿所言,再等上一时半刻。若到了约定之时,他两人还不现身,便是畏罪潜逃。宁儿,至于你那‘以命担保’的话,还是收回去罢。”

  清宁修眉一拧,还想再辩,又不好驳他面子,只得道:“多谢前辈。”

  众人心道:一旦滴骨验亲便真相大白,何必耍嘴皮子?可两个方传志,一个死在这里,一个不知去了何处,怎个验法?

  然而方家的墓,定是要掘的。

  僵持间,忽听下人来报:“付九爷回来了,一回来便要去那墓穴。”

  众人暗喜:可算是要开棺了。至于谁是方少爷,屁大的事,管它作甚?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向墓园。庄敬亭心头怦怦直跳,总担心出了差错,忙借口有事,先回去一趟。

  罗成等人到得墓园,见付九跪在门前,香案上摆了瓜果吃食,炉中点了三炷香,他身前还有一只骨灰罐。付九眼含热泪,对一行人视若无睹,一面烧纸钱,一面喃喃自语,末了跪地重重磕了三声响头,取过那骨灰罐,双目直直望着。这是当年被葬于荒野的江汀兰,他找了一夜,才找到那座孤坟。芳Cao萋萋,松柏青青,当年如花美眷,如今黄土一抔,付九想到当年之事,半晌方轻声道:“二夫人,回家了。”

  众人不忍打扰,皆静候而立。不想忽听得震天巨响,墓门轰然倒塌,墓穴中传来凄厉惨叫。

  罗成急道:“出了何事!”几人忙步入墓穴中,但见传志与阿笙倒在甬道间,庄敬亭持一把重剑浴血而立,方老爷的棺木被劈,白骨滚落满地。庄敬亭脚边,前日大闹英雄盟会的少女垂首跪倒,嚎啕大哭,一人扑倒在她膝上。

  罗成当即拔刀抢上前去,护住传志两人,怒道:“庄先生在这里做什么!”又高声叫人将阿笙四人抱出墓穴。陆荣与郑竟成对视一眼,按剑不动,以防庄敬亭暴起伤人。独周审川大惊失色,望着他那知交旧友,一时纹丝不动。

  高手环伺,庄敬亭额边青筋乍起,虽想当场杀人灭口,又生生按捺杀意,一面静静看着众人将四人带离,一面缓缓道:“庄某今早始终惴惴不安,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匆匆赶回房中。果不其然,房中暗门大开,有人潜入我方家地道,不知有何y-in谋。事态紧急,庄某自作主张,不曾告诉诸位,提剑便追,万万想不到,竟在此遇到了杀人逃命的两人。”

  阿笙到得墓外,双眸不能视物,张口便唤秦筝。秦筝已扑上前来,又要大哭,便听阿笙道:“你快替传志诊脉,他旧伤未愈,体内□□发作,脉象混乱,可还有救?”他语调平平淡淡,抱着传志的双手却微微发抖,加之双目紧闭,面色苍白,风尘仆仆,竟有几分脆弱无助,瞧得秦筝鼻子一酸。诊脉时忽瞧见他双腕缠满布条,奇道:“你手腕怎么了?”

  庄敬亭已在罗成等人包围中缓步而出,对众人朗声道:“原来他两人不止杀了人,还与这小妖女勾结,偷了地宫之图,要将方老爷的尸体换作假的,以图今早滴骨验亲时蒙混过关。幸亏庄某及时赶到,才拦下这等偷天换日的大祸。”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去瞧白思思。她缩在一侧,泪流满面,怀中人已气绝。庄敬亭劈开石门,接连又是两刀,阿笙离得远,被剑气所伤,她躲闪不过,却不知张三不何处来的力气,将她护在身下,生生挡了两刀。她瞧也不瞧庄敬亭一眼,让张三不沾满污泥的脸枕在肩头,脸颊贴着他臭烘烘、乱蓬蓬的头发。她双臂已断,想要握住他的手,却是不能,只得尽力将两人的手挨近些,低声道:“我是来杀你的,好不容易找到你,你怎能死在别人手里?”

  在场之人见此情状,皆唏嘘不止,饶是袁昭玉,也轻声道:“前两天,她还是那样有生气……”

  白思思喃喃道:“秦叔叔说,等我学会了那些功夫,就能来救你。他说你兴许还活着,因为你还没有见过我,你只要见了我,就不舍得死了。他不知道,我一心想来杀你。叔叔死了好多年,娘去年也死了,你给我的书,我都读完了、学完了,我是不是学得太慢了?我要是早一点来,是不是就能把你抓回南疆去了。娘临死前,也还是想见你。”

  阿笙听她说“秦叔叔”,恍然大悟:白思思竟是张三不的女儿,张三不托付给父亲的事,是要他到南疆去,照顾他的妻女。张三不当年已猜到了自己的下场吗?为何宁愿抛弃妻子、欺骗朋友、拼一条x_ing命,去谋害方家?阿笙猜不出,只能叹息一声。

  罗成盯着白思思许久,对庄敬亭冷道:“庄先生所言当真?”怒而转向阿笙,问:“阿笙,他究竟对你们做了何事!这女人是谁?死的这人又是谁?”

  阿笙道:“张三不。”

  “什么?!”众人齐齐看那死人,他面容邋遢污浊,衣衫破烂不堪,无半点传说中空空妙手的风采。“他还活着?”

  “他被庄敬亭困在地下十八年,逼问天下至宝的下落。”阿笙将这两日的事简单讲过,又道,“偷天换日?真正偷天换日的人,分明是庄老爷。你换了方携泰尸身,找到藏宝图,又想杀人灭口,将天下至宝独吞,未免异想天开。”他将祝罗敷一事绕开不提,那是传志亲眼所见,由他醒来再说不迟,此时若说错了,未免落人口实。

  庄敬亭怒道:“你莫血口喷人!分明是你们在地道中谋划此事,被我听到了。你和方传志今早先杀两人,又和妖女勾结逃入地道。我根本不知庄中地宫是何构造,如何捉了你,还说藏了张三不……十八年前,我还是个铁匠,哪里认得什么张三不!他怎么会在地道里,你不应该问那小妖女吗?不、不,你们早就勾结好了!要借此陷害我!”他越说越是悲愤,末了声泪俱下,恨不得以头抢地。

  秦筝给传志诊过脉,解开阿笙腕上布条,瞧见那两道狰狞伤疤,又想大哭,生生忍下了,忙翻找药囊。阿笙轻声道:“不痛,你不要哭。”转而朝众人扬扬手腕,笑道:“倒是好事,庄老爷,你亲手断了我的腕子,不记得了?”

  庄敬亭冷道:“你自己弄的伤口,怎能平白诬赖好人?”

  阿笙道:“筝儿,你可能瞧出这是何时伤的?”

  秦筝抽泣道:“伤口已经结痂,至少也是昨日……你怎这样轻巧?这双手可要废了!”

  阿笙道:“我的手昨日便废了,今早怎么杀人?庄老爷扯谎,也挑个没破绽的。”

  庄敬亭一愣,竟无言以对。众人看过眼前局势,心中已有判断,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作者有话要说:  拨云掌的口诀是瞎编的,八卦掌的内功口诀中有“三连一体变化生”、“六合周身合一体”等话,就引了八个字。(网站不允许贴参考网址,直接检索的话应该可以搜到吧)

  ☆、利欲驱人万火牛

  庄敬亭双目赤红,还待再辩,阿笙道:“只要诸位随我们在地宫走上一遭,是谁在说谎便一目了然。何况庄老爷身上,还有那日杀了封决的火弹吧?何必自掘坟墓。”

  庄敬亭冷笑,环顾一周,迎上众人目光。他来得匆忙,不及收拾地下痕迹,祝罗敷尸身亦在其中,便是掩藏功夫这一件事,也难以狡辩。心知大势已去,反倒镇定下来,将长剑在地上一立,笑道:“不错,与封决合谋暗害落梅庄,捉了张三不,又将你手筋挑去、困在地宫中的人,确是庄某!”

  他本生得器宇轩昂,一表人才,此刻通身煞气,笑容狰狞可怖,与先前判若两人,在场武功低微的弟子多被他那逼人杀意骇退数步,不敢直视。陆荣、郑竟成等人纷纷拔剑,与罗成三人齐齐将他围住。周审川急道:“且慢!”他向前迈进两步,与庄敬亭相隔尺余,颤声道:“庄兄,你、你所言当真?”薛雷大喝一声“当心”,要冲上前去,却被他冷声喝止:“这是我问庄兄的话!”

  传志醒转时,瞧见的便是这副情景。他昏迷是毒x_ing发作所致。秦筝配制解药已粗有眉目,顾不得其它,喂他吃下一粒,只求缓解片刻。见他双眼睁开,秦筝与阿笙皆是大喜。三人席地而坐,阿笙一面向他讲将才发生了何事,一面望向庄周两人,道:“其它杂事随后再谈,你且听他们说,十八年前,究竟是谁害死了你的亲人。”传志见张三不已死,白思思失魂落魄,胸中五味杂陈,竟无半分大仇得报的喜悦。

  庄敬亭笑道:“确是实话。你我相交相知,已有十五年罢?想不到还有今日。庄某一生只有你一个朋友。除了这件事,再无别的隐瞒于你。”

  周审川苦道:“我结识的庄兄,是正义凛然、乐善好施的谦谦君子,岂会做下这等龌龊事!你……你可有苦衷?”

  庄敬亭略一迟疑,随即仰头大笑:“周审川啊周审川!你当真是个傻子吗?哈哈哈哈谦谦君子!正义凛然!你问问在场的这些人!”他抬臂一扫,貌若疯狂,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今日聚集于此的人,敢问哪个不是为了那天下至宝!我当年有何苦衷?有何苦衷!我且告诉你吧!”

  “当年张三不取了藏宝图,要交给方携泰的亲孙子,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方携泰一定会很高兴,对不对?这是天下间最大的面子!哈哈哈!”他看向传志,毒蛇似的眸子冰冷无情,嘴角却带笑意,“可方携泰心里恨极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那宝贝不是他的,是送给孙少爷的,送给那个刚出生、皱巴巴的、他一根指头就可以弄死的小娃娃。”

  周审川道:“这有何不同,送给传志的,不也是给他的?”

  庄敬亭冷笑:“人心如何,周兄从来都看不透。你道这落梅庄是方家的?你错了。这是方携泰的。只要他还活着一日,落梅庄就绝不可能是旁人的,既不属于他的儿子,也不属于他的孙子,旁人休想分得一分一毫!便是他死了,也要把落梅庄带进他的坟墓去!你也瞧见了,他给自己修了一座怎样漂亮的坟,只可惜还没修完就归天了哈哈哈!他这样一个人,偏偏有一份天下至宝,富可敌国的大宝藏,给了旁人,是你可会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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