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驸马+番外 作者:李郎【完结】(35)

2019-04-02  作者|标签:李郎 边缘恋歌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唯愿岁月从容,且得把酒祝东风。”清欢悠然道。

  沉香缭绕,时光静好,春日明媚,唯乐不老。

  国君身边的近侍来了,毕恭毕敬地当着清欢之面带走了裴子璃,言道:“陛下与侯爷有要事相商。”

  该来的还是会来,清欢微笑着,目送裴子璃。“稍等!”裴子璃闻言停住脚步,缓缓转身,春日暖和,眉眼如画。“衣襟有些乱,我替你理理。”素手抚上衣领,一寸一寸细致地抚平每一个褶皱。裴子璃轻轻拍了拍清欢的手,微觑了觑眸子,道:“天气暖和了,裴府后院那半倾梨花开得正好。”清欢笑着点点头:“当与驸马共赏。”

  直至再也见不着裴子璃的身影,清欢才转身入殿。“稍作打点,本宫要回裴府。”

  “公主殿下,这是重华宫送来的点心。”一宫娥手捧芙蓉缠枝鎏银食盒,碎步而至。清欢心中存疑,“重华宫,杨昭仪?”宫娥颔首称是。清欢忖度片刻,接过食盒,独自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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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选择回朝是要兑现你对朕的诺言?”

  裴子璃跪伏在书案下,向背身站在窗前的国君重重地叩了一个头。“我只有最后一个请求,梨花之约尚未赴,这是对她的承诺。”

  国君背对着裴子璃,听了这话微闭的眼睛又睁开来。“如你所愿,届时,朕会昭告天下景冠侯永阳驸马因战时染疾,病殁。”国君的话无丝毫情绪,字字如锤,敲碎春日美梦。

  “多谢。”说这话时,裴子璃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淡然与轻松。

  裴子璃起身离去。

  还未走出几步,国君的声音又响起:“裴子璃,抑或,琉璃,你分明不必如此。若你情愿在清欢的生命中消失,你的命朕不要也罢。”

  裴子璃低头一笑,说了一句话便自行离去:“若无清欢何必人间。”

  皇帝听了这话,什么也没说,只是多了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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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下,碎金缕银的余晖洒落在半顷梨树白花之上,放眼望去,满目轻笔淡描之甜雅清淡;微风拂过,花瓣摇落,纷纷洒洒如冰雪一般,清香浮动;枝头一簇一簇,挨挨擦擦,好生热闹,美而不俗,倩而不妖,自成一格。

  “只缘春欲尽,留着伴梨花。多美的景致。”清欢靠在裴子璃怀中喃喃道,亦不问父皇宣召所为何事。有些事,心中明了便够了。

  “公主,明桐琴取来了。”

  “放着吧,都退下。”裴子璃放下茶盏,抚上琴弦,一抹,清亮的琴音如珠玉般流泻而出。

  “再弹一曲秋风词吧,许久不听了。”

  裴子璃抿了一口茶,轻声说道:“好。”

  “你那时候在梨花树下,弹了一曲秋风词。我想我此生都不会忘记那情景,人如玉,世无双。”清欢看了看还袅袅冒着热气的半盏雪乳茶,嘴角带笑。

  裴子璃并没有接话,低头吻了吻清欢的发心,闭眼弹出了秋风词。

  古朴清脆的琴音被春风吹散在漫天梨花里,相思散至心间。

  你仍在我怀中,我还没有离去,就已开始了思念。

  寂静的庭院梨花,古琴音回荡。一曲终了,裴子璃收回手,摸索着环住清欢的腰。

  “此后我们便可年年如此,赏花奏琴,送春归去。”

  过了一会儿,裴子璃笑道:“是啊······”

  清欢靠在裴子璃胸口,感受着她渐弱的呼吸,微笑言:“裴子璃,我这次呀,真的不想再等了,不会丢下你的。”

  耳畔再也没有了熟悉的声音,清欢扯了扯嘴角露出笑容,泪珠就这么滑落。

  裴子璃亲吻着清欢的发丝,含笑而逝,拥着清欢的姿势不曾改变分毫直至全身僵硬。

  清欢深知自己身体已大不如前,一杯残茶足矣。

  没有半分犹疑,清欢端起半盏茶移至唇边,仰头尽数饮下。放下茶盏的一刻,清欢的手开始颤抖,她缓缓转身拥住裴子璃,心满意足地把头靠在没有温度的裴子璃怀中,摸索着执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含笑阖目。

  意识模糊时,清欢仿若看到了一树梨花下亭然玉立的裴子璃。

  一席白衣,眉眼如画,从容淡然,嘴角微翘,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白皙的面容染了几缕红晕。指尖流转,吟猱之间,一曲秋风词从七弦琴中倾泻而出。偶尔抬眼,两人目光相触,裴子璃眼中分明带了一丝慌乱与绵绵情思。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既已相识,便要相守。

  不会让你孤身离开;

  不会再让你孑然立于苍茫人世。

  熙和元年春,永阳公主、驸马病殁,世人皆悼。帝恸,一夜须发尽白,令举国悼之,凡有品级爵位者,不得行嫁娶宴乐,后宫众人皆着纨素。

  暮春之际,感怀兼伤。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

  熙和元年秋,上乃下诏,使民咸知皇亲刘氏一族之过,曰:前有司奏,刘氏一族以元勋国戚,恃宠生骄,以其往昔功大,尤念太皇太后慈育殷嘱,不忍苛责;然祸患犹此而蘖,太师刘元党同伐异,擅权专断,蠹害军政;甚者,逆谋叛国,朕心愤痛,依国律,除官削爵,家产皆没入官,秋后凌迟;其子镇国将军刘璘,知谋逆不举,亦属大逆不道,然以其军功卓着,祸端毙于始初,贬为庶人,与其刘氏宗亲流放岭南。

  天空淡蓝澄净,未见一丝云絮,如同一望无际的碧水。长空寥廓高远,偶有寒鸦惊起奋力扑棱翅膀飞向天际,墨黑鸦羽旋旋摇曳坠于枯树杪。深秋凉风携着寒气染尽层林,凋敝黄叶随风飘摇,在低空盘旋聚集复又四散。

  “璘,此去唯愿······珍、重。”林弢举起酒杯,红了眼眶,一杯薄酒,略温心肠。刘家顷刻覆灭,昔日奉承攀附之辈皆避之不及,唯恐牵连自身,世味凉薄。就只中书侍郎林弢骑马匆匆赶来,于皇城外一处荒废已久的长亭送别挚友。刘璘一身朴素的粗布衣裳,神色淡淡,眼中尽是血丝,下巴处冒出的胡茬更添一份憔悴。“你我对饮只此一次了,犹记当年合欢树下畅饮······”话语未尽,梗在胸中。林弢见刘璘说不出话来,自己亦热泪盈睫仰天嗟叹。

  刘璘神伤不已,只是未表露出来,惹得林弢担忧,忽而他想起一事,问道:“何以今上忽然变了旨意?”按理说来,自己应当难逃一死。林弢闻言,怔愣片刻,饮下一口酒,从怀中摸出一块鱼形玉佩摊至掌心:“此物还是永阳驸马贺我幼女弥月之喜时亲自交予我手上的,那是去年的事了。”刘璘见林弢颇有感伤之意,静待下文。“你久禁囹圄,自是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就在今岁暮春,永阳公主与驸马······双双病殁了。大概,你的事与此有些关联吧。”宫闱之事,谁能言清道明?愈发隐秘,就愈发惹人遐想,林弢此言亦有一番道理。

  “······病殁。”刘璘缓慢点点头,似是在说服着自己。他颤抖着伸手拿起林弢掌心上的鱼形玉佩,玉佩落在他略带薄茧的手中,弯跃剔透,莹莹散着温润光泽。林弢见刘璘死死盯着玉佩不说一句话,略微有些担心:“这也只是我的揣测,或许,或许并非公主······”

  “除了清欢,怕是再难有人能让今上扭转心意了。”刘璘哑着嗓子打断了林弢的话,他弯着手掌将玉佩归还于林弢,“情深至此,糊涂至此。”

  林弢拍了拍刘璘的肩膀,低叹道:“事已至此,还是两个字:珍重。”他看着刘璘面上的颓然之色,不忍再将刘后郁郁而终的事告知,只得勉强扯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来。最后一次相见,最后一次对饮,最后一次离别,脸上挂着泪终究不大好。

  刘璘紧紧握住林弢的肩膀,片刻后一指一指缓慢松开,未言一词,情谊至此,无须多言。林弢强忍着泪,微笑着看着刘璘转身进了马车,这才落下热泪。

  长亭送别,泪湿衣衫。

  ······················

  “尘埃落定,朕当真成了孤家寡人。”国君的视线随着天际南飞的鸿雁划过青色的天空,“金诚,你跟着朕多少年了?”一旁随侍的金诚略转了转眼珠想了想,笑道:“约莫四十余年了,老奴记性也不大好了,记不得准确的数儿了。”国君笑着摇头,对着金诚招了招了手。金诚俯身弯腰凑至国君身侧,国君抬起手抚上了他的鬓发:“瞧瞧,你的头发只白了一半,朕的头发倒全成了霜。”金诚挨了挨自己的鬓角,叹气道:“陛下委实无须作此感伤之语。”顿了顿,他忽然忆起一件事来,“有一事,老奴倒是记起来了,重华宫那位吞金自尽了。”

  国君觑着眼望着太液池上漂浮的枯枝残荷,半晌不语。金诚低声叫了几声,国君这才应了一声,道:“也好,按昭仪制厚葬了吧。当初留她一条命,倒让她得了时机报复。”金诚皱着眉,酝酿片刻,还是道出了心中的疑问:“老奴一直不明白,公主殿下与杨昭仪素无往来,何以殿下就将昭仪的一面之词全信了呢?”国君偏头看了一眼金诚,眼神飘渺至远处:“信了也罢······想来那孩子亦是怨朕的。还是与从前一样,朕不知如何对待萧陵,亦不知如何待清欢。当年的事,过去许久,朕现在回想起来,这儿依旧隐隐作痛。”说着,他抬手捶了捶胸口,“朕无法保她,亦不能保她。即便诸多无奈,到底是朕不对。”

  金诚分明看到国君眼角隐隐闪着泪光,不禁悲从中来,颤抖着声音说了句:“陛下保重龙体,切勿伤怀过度。”国君向着池边走了几步,踢了踢铺在秋草上的鹅卵石,“朕做这些事是对还是错?”金诚回道:“世间原无对错,只是立场不尽相同罢了,陛下。”闻言,国君转头看了看一脸诚恳的金诚,心中稍稍宽慰,微笑颔首。

  “父皇!”清脆稚嫩的童音传来,带着天真无知的懵懂,闻之忘忧。金诚笑着说:“陛下,是湛皇子。”他一把接住飞身扑过来的一身绯红短袍皇子湛,一面向翠堤上含笑立着的张婕妤拱手行礼,张婕妤亦是回以微笑。国君转过身,笑着蹲下身子:“来,湛儿,到父皇这儿来。”皇子湛“嗯”了一声,咯咯笑着奔向国君怀中。“儿臣见过父皇!”说完,“吧唧”在国君脸上亲了一口。国君大笑着摸了摸皇子湛脑后柔软的垂髫,看着眼前粉妆玉琢的孩童,心中略微欢喜:“朕的湛儿越发乖巧。”

  太液池畔,一排垂垂金柳里忽而飞出一群乌鹊,又是一阵凉风,惹得柳条直颤,仅剩的几枚柳叶摇摇曳曳坠入秋水。皇子湛盯着天空中乱飞的鸟儿,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念道:“乌鹊惊兮哑哑,余顾瞻兮怊怊。”国君听了之后怔住,片刻喃喃复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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