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驸马+番外 作者:李郎【完结】(31)

2019-04-02  作者|标签:李郎 边缘恋歌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听着穆古离去的脚步声渐渐弱了,清欢直立的身子倏然软了下来,若非事先暗自扶着城墙,此刻她怕是要倒在城楼上了。

  十里开外便是裴子璃所在之处,仅仅隔着十里,十里翠润草色,十里春日暖阳。什么是可望而不可即,清欢算是知晓了。

  即便清欢为穆古所幽禁,她亦不知外界真实情形如何;直至看见那些营帐,清欢方才了然。穆古乃通古斯七王子,古鱼,或应称之“鱼古”乃通古斯十王子,通古斯老王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二人为着王权自是少不了一番争斗,可是,为何她会牵扯其中?穆古所要的究竟为何物?

  天有暖日,人心凉薄。

  一个时辰后,秋风崖。

  初春虽名为春,到底还是夹挟着冬日的寒意,倒春寒的一番作弄,清欢的身子愈发沉重。

  裴子璃在接到信笺时,古鱼曾在一旁劝阻过,可无奈她赴约之心已决,旁人亦不得更改。当她来到秋风崖,映入眼帘的便是清欢的背影,与白茫茫雾气融为一体的背影,只是背影而已,那一刻,诸般担忧、思念、不确定、猜测全然成了恐惧。

  看着眼前身着梨白广袖裙的清欢,裴子璃突然发觉所有的言语都变得苍白无力,而自己甚至连毫无用处的哪怕一个字、一个词都吐不出来,如鲠在喉,唯有凝望。

  梨白广袖裙,袅然随云髻,一如当初你我相遇······

  清欢看到了脚下云雾缭绕的深渊,听到了背后传来的脚步声,她不敢转身,亦不想转身。原来,熟悉一个人到了一定地步,连她的脚步声都是认得的。

  “此处有埋伏。”清欢不知从何说起,嘴里不知不觉就冒出了这句话。

  清欢一开口,裴子璃就从她沙哑发瓮的声音里听出了异常:“是身子不舒服么?”

  清欢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气闷难当,眼眶发热,重复道:“此处有埋伏。”为何你到了现在,都是那样一开口便是令人沉溺的温柔,有几份真情?几分假意?

  “我晓得的。”

  滚烫的泪珠就这么跌落,清欢尽力维持着呼吸平稳:“那你还来?”声音里带着的哽咽与颤抖全数落进了身后裴子璃耳中。

  “你,你转过头,让我看看你,好么?”小心翼翼,患得患失,极尽柔情。

  融融春日,薄雾浮动,碧翠山色,若隐若现,脚下深渊如同摄人心魄的鬼魅,当你凝视它时,它亦凝望着你。

  细风拂过,清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眼前的景致开始出现重影,脑子愈发昏沉,心中痛意一阵强过一阵。她没有回头,自然没能看见身后人那双颤抖着想要触碰她的手。

  “你我······再见已是无益,你,你不必再演戏了。”清欢死死地咬住嘴唇,说出这句话不知耗费了她多大的力气,掌心也已被自己掐的血肉模糊。

  裴子璃身形不稳,胸中气血翻滚,脸色惨白,许久才点点头:“你终究是知道了。”平静的话语,暗藏的无奈与颓然,这就是回答。

  “是啊,我知道了,知道了。”清欢长舒一口气,抑制不住地泪不断涌出,眼睛开始火辣辣的疼,“在鹤庆山,我说过的话想必你还记得吧?琉、璃。”

  裴子璃自然是记得的,你说过,你若得不到便得学会忘记,那么,你是要开始忘记我了?

  “我······”裴子璃不能说她记得,亦不能说自己不记得。若说记得,那便是自己将自己推入深渊,若说不记得,清欢必定会亲口复述,然后以高贵冷静的语气告诉自己:“看见了么,我已经开始忘记你了。”

  半晌,两人都没有出声,不远处的密林中,弓箭手藏匿其中,箭在弦上,引而不发,只待一声令下。

  “你不说,那我来说吧。”清欢开口道,“让我割舍放下,我做不到;唯一能做的就是麻痹自己,忘记你。或许从始至终,这都是个错,注定了这般结局。

  裴子璃,哦,不,琉璃,呵,我想知道,我在你眼中到底算什么?”

  这样颓丧的话语,这般脆弱的身体,裴子璃看在眼里,心如刀绞,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再说些什么呢?她知道,清欢是个执拗之人,认定了便不会轻易改变,除非······

  “变数。”裴子璃轻声道,“你的出现,于我来说,是一个无法预料的变数。”一个让我的人生不再悲凉的变数。

  原来只是无法掌控却可以利用的变数,原来如此······

  清欢点点头,恍惚地移动着脚步,脚下的石砾松动,有几颗坠入悬崖。

  “当心脚下!”身后传来裴子璃的声音,清欢止了抽泣,满布泪痕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似是对自己,又似是对着眼前的深渊。

  直至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裴子璃再回想起秋风崖的一幕,仍旧觉得胆战心惊,痛不堪言。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这是秋风崖上,清欢与裴子璃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这句话话音甫落,裴子璃便看到眼前那一道白色身影从然一跃,消失在茫茫薄雾深渊中。

  “不——”待裴子璃反应过来时,她手中只是抓着一块触手生温的玉璧,上面仿佛带着清欢的体温。

  那是,平安璧。你纵身一跃,我又何得平安?

  何如当初莫相识?你否定了我们过去的种种,留给我遍体鳞伤······

  裴子璃紧紧攥着玉璧,两眼直直盯着深渊,她要去寻她的清欢,最后,她甚至连清欢最后一眼都没能见着。

  她都不知道在跳下悬崖的那一刻,清欢脸上是何神色,是悔恨?是释然?是······不舍?因为,清欢留给她的只有背影。

  “放手!”腰间不知何时被人拽住,裴子璃红着眼死命挣扎。

  “姐姐!清欢没了,你清醒些!”古鱼庆幸自己及时赶到,目睹清欢毫无犹疑地跳下悬崖,心里着实一惊,可更让他惊恐的是裴子璃竟然打算跟着跳下去,“她将这块玉留给你不就是在说,望君平安么?”

  望君平安?你舍我而去,这世上就再无平安。

  “姐姐,你若要随她去,我不拦你,但,你尚且有未竟之事,此事亦关系到清欢。”古鱼伏在裴子璃耳边喃喃道,“时候未到。”古鱼也只有这个方法能暂时打消裴子璃的念头了,他看着自己的姐姐悲痛欲绝,流下血泪,自己又何尝不心痛。

  裴子璃放弃了挣扎,抬手抹去了脸上散发着血腥味的泪水,面色异常冷峻地推开古鱼的胳膊,缓慢地从地上站起来,转头看了一眼深渊,眼中再无光彩。

  “还有未完之事。”这是她站起身许久后说出的话。

  欢儿,你等等我,我会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兵符之争

  “琉璃,好本事!竟哄得姜国公主为你舍了性命。”穆古将腰间的剑“砉然”拔出竖在地上,自己则两手撑着剑柄,修长食指任意搭在剑柄宝石上。看着裴子璃的眼神里尽是鄙夷与不屑,数千铁甲步兵手持长矛立于他身后,气势凌人,“倒可惜了这美人儿,啧啧······人家宁愿丢了性命也不愿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威胁,你说说,你的心都哪儿去了?”

  “闭嘴!”古鱼垂手握拳立在裴子璃身后,见眼前的她不说一句话任穆古羞辱,心中自是不好受。

  穆古抬起右手遮了遮阳光,凤眼微觑,冷笑道:“十弟,有你这么与兄长说话的么?你那温婉柔顺的母妃没有好好教教你?”他刻意将“温婉柔顺”这四个字咬得十分清晰。

  “你!”古鱼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母亲受委屈,心中业火腾地往脑门窜。

  “怪道老七现今成了这副模样,想必王后将她的阴险诡谲尽数都教予你了。”冷若冰霜,缓慢沉着,开口便带着睥睨一切的冷傲。古鱼正不知如何回击,背后的裴子璃却淡淡开口。

  这样一句话让穆古脸色由青转白,亦令古鱼深感慰藉,姐姐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看着眼前缓慢转身的裴子璃,古鱼松了一口气,虽然她眼中已无神采,但,那一湖深邃中所蕴藏的最后一丝血红至少可令她暂留于自己身边,暂留于人间。

  一个转身,一局生死。

  裴子璃今日为了赴清欢之约,特意穿上了月白长袍,当然还有发髻上簪着的青玉簪。月白,至纯至净,一如梨花树下的初见,无杂念,无妄想,无阴谋,无诡计,无猜疑,无······情殇。只是经过方才一番死生挣扎,月白袍子早已没了当初的颜色,唯有发髻上那支青玉簪依旧于初春暖阳下玉流韵转。

  若说此前穆古最为忌惮的是裴子璃手中的兵符,那么此刻令他方寸微乱的便是裴子璃这个人。没了情感的人若是拿起屠刀与罗刹又有什么分别,而眼前的这个女人身上所散发的死寂寒意恐怕令罗刹鬼都要退步三舍。

  “兵符,本王要定了。”穆古提起了手中的剑,剑气划破空气发出泠然之音,泛着寒光的剑尖指向古鱼身后的裴子璃。他所带领的铁甲士兵亦同时举起长矛,矛头直指裴子璃与古鱼。

  裴子璃冷眼瞧着眼前步步紧逼的穆古,脸上未曾流露出丝毫情绪,仿若旁观者。

  “穆古,即便你今日将我二人逼下悬崖,你也得不到兵符!”古鱼拔出腰间的长剑将裴子璃护在身后。

  “是么?那先让你们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儿······”穆古挑眉,嘴角右勾,“发!”

  一声喝令,古鱼着实心中一惊,下意识便是将裴子璃护在怀中。过了许久,耳畔并没有传来羽箭飞天鸣啸之声,唯有春风缕缕,步踏碎碎。古鱼不明所以地抬头,裴子璃依旧冷淡的神情落入眼中,再看穆古,脸上哪还有血色。他怔愣着放开裴子璃,捡起因慌乱而弃之于地的长剑,忽而脸上露出笑容来。

  “我问你,清欢被穆古带走时,你心中作何想法?”裴子璃没有看古鱼,也没有看穆古,自顾自地对着虚空说了一句话。

  古鱼听着这话,半晌没能反应过来,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穆古则将铁青的脸色一换,一脸戏谑地盯着古鱼,还不忘添油加醋地补上一句:“多亏了十弟特意去了祁玉山,如若不然,我又怎么会如此顺利地将公主请到府上?呵!”

  古鱼嗫嚅着嘴唇,面上得颜色一时间由白转红、由红转血红、最后成了死灰色。

  裴子璃看了一眼古鱼,什么也没有说,径直向穆古举着的剑走去。

  “你变了主意?”这是穆古说的,嘴上这么说,但手中的剑依旧对准了裴子璃的心口。

  “姐姐,我······”裴子璃没有让古鱼接着说下去,摆手示意让他停止苍白无力的辩驳。古鱼往后倒退了一步,手中的长剑咣当落在地上,砸在石头上,火花四溅。

  在穆古和古鱼所立之地的正中间,裴子璃停下了,面对着穆古,她用右手食指轻轻贴上薄如蝉翼的剑身,稍稍用力,剑垂落于地。

  “看来他说得没错,通古斯新王只会是你们中的一人,但无论是穆古抑或古鱼,一场血腥屠戮终究免不了。”裴子璃淡淡开口,“清欢不喜欢这般贪婪成性、弑父杀兄的争夺,我也不喜欢。”

  穆古对于这番话未置可否,剑虽悬于身侧,但手握剑柄的力道不曾放松分毫。

  “是时候作个决断了。”裴子璃闭上眼睛,伸手取下簪在发髻上的青玉簪,一头如瀑长发就此披散开来,迎风而立,发丝飞逸,眉眼冷俊,绝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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