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鸾策 作者:若萧(下)【完结】(34)

2019-04-01  作者|标签:若萧 宫廷侯爵 近水楼台

敲了几下,两人间静默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华香知道齐渃对那些宫里的八卦辛秘没有多大兴趣,便开口说了齐浱的事情。

“前两日魏御侍重新回来当班了。”正巧齐潇昨天前来,魏池羽随行守卫,在外候着的时候,华香便同她闲聊了几句,两人之前都是侍奉齐潇左右的心腹,关系不算热络不算生疏,现在侍奉两个主子了,再次见面时,也是点头交应几句的,“看她模样,倒是比之前雅正端懿的多。”

“魏御侍已为人妇,不再是那毛毛躁躁的大姑娘,自然不可落了自家的脸面。”齐渃笑着应道,“不过新婚燕尔,怎不多休息几天。”

华香敲着的手一顿,犹豫了片刻回道:“因为陛下急急招了辰王入宫议事,大概魏御侍一人在家待得无趣,便早了几日。”

“议事?”齐渃皱眉,虽说后宫不得参政,依旧忍不住打探:“什么事情那么着急,竟连休婚完都等不及。”

刚问出口齐渃便有些后悔,方才华香说到辰王入宫已有犹豫,现在再次追问岂不是强人所难,不想华香爽直的应答道,“枔王大概再过一月便可归京了,但北旬那三万人马一直没有统帅引领,陛下想派辰王前去统帅。”

齐渃点点头随机又摇头:“大哥他还在新婚,就讲前去千里边关,回来不知何时,真是难为魏御侍了。”

华香敲打的动作缓了下来,似是有所感触的点点头,瞧见齐渃又是面脸愁容的样子,暗暗责备自己怎挑了个劳心的话题,连忙扯起其他的事情起来。

今年大昱入冬的早,桂花只开了两度便歇了,院落里新载的桂树金橙簇簇馥香远逸,连在屋里都可以闻到那甜香的味道,早在桂花开的最旺的时候,几个丫鬟拿了竹篮把树上的桂花打落,筛去里面的杂物又用井水清洗过后晾干,拿上白糖与稍许盐腌了几罐桂花蜜酱。

桂花性温甘平,又有暖胃平肝的功效,齐渃久病不愈,每天除了苦药只能吃些清淡食物,所以这桂花蜜酱就想给齐渃做个零嘴吃。

“下午我让膳房做些水晶桂花糕来,那几罐子桂花蜜酱,两个丫头都嘴馋的很。”华香的年龄比起齐渃还要大上半岁,又一直在齐潇身边,人情世故懂得多,对另外两个丫头都是照顾的很,“只是糯米容易积食,吃不得多,过几日我看看秋日摘得果藕还有没,沾着桂花蜜酱吃,很是清脆香甜。”

听华香叨叨絮絮的说,齐渃垂下眼皮淡淡笑了听,她知道所有人都为了可以让她多吃些东西下去,做尽花样,她不想扫他们的兴,每次端来的东西都尽可能都吃写下去,只可惜,每每吃的稍多之后胃里总会似翻江滔海的难受。

裳儿离开已有一月余,若说还像一开始那样结郁于心着实矫情了些,对于至亲人的离开除了真心诚意祝愿她一切安好外,一直如刺剟的酷刑在时间冲洗下,淡去许多,心脏也习惯了那把顿斧的敲击,只是还有源源不断冒出的愧疚和悔意。

但是这一切并不会造成现今这样的局面,齐渃自己清楚,胃弱脾虚乏力干咳并非因为无法解开的心结,或许一开始的确有这样的成分,但是见到齐潇每次前来郁郁忧心的面容,还有差点为她处以极刑的太医,齐渃打心里希望自己快些好起来。

药方改了一次有一次,从一开始的散寒暖胃,到之后的和胃降逆到现在疏肝理气清胃泻火,变的是里面的草药不变的是辛酸的苦涩还有不见好转的病情,改到第三个方子仍未见效,齐潇龙颜大怒要把一直看诊的太医拖出去斩首,在齐渃百般说情下,才改为杖罚五十大板黜免官职。

宫里其他的太医集聚到了一起研究药方,连外面都贴了皇榜重金悬赏民间上医,但是都不见成效,齐潇一连在揽月宫住了十日,但揽月宫毕竟简陋了些,庭寄的折子并不方便送达,几日前齐渃好说歹说把齐潇劝回了养心殿,她不想让齐潇过于担心更不想成为她的累赘,可以做的只有不皱一下眉头把苦涩的药汤灌入口中。

总希望喝下去深褐色的药汤可以起些作用,但是每一天醒来都是失望,躺在床上久了,回想起半年前策马驰骋的日子,既是怀念又是心酸。

华香瞧出齐渃兴致不高,停下手敲击的动作,把暖在火盆上的足衣替她穿上,继续批了件厚实的氅衣后把外面的喜鹊拿进了屋子。

画眉进屋之后,叫的更为欢快,在笼子里上串下跳的动个不停,这是齐潇专门给齐渃打发时间用的,悦耳的鸣叫给沉闷的空气带来了活力,齐渃走到笼前一边用手逗着它,一边抓了些碎坚果喂它。

喂了不过几颗就听有人走进的脚步声,齐潇带了冬日的寒意匆匆赶来,把披风脱下递给下人,见到齐渃先是一喜,但看她倦怠神情和羸弱的身姿又转为忧,拉了她手坐到桌前。

“天寒了,我让尚衣局再给你添几件衣裳。”屋子里很暖,但是齐渃的手始终微微凉凉,还不及刚从外面进来的齐潇暖和。

齐渃伸手拍去齐潇左肩沾着的小片枯叶,摇头道:“够多的了,每天穿新的都可以传到过年,难道潇儿要我穿上好多件,变成个粽子吗?”

打趣的话让齐潇笑起来,眼底的担忧却没少上半分,“我这不是怕你着凉。”看到齐渃为难的表情,齐潇连忙道,“那这样,之前进贡来的细毛紫貂很是暖和,就做件比甲好了。”

知道齐潇是担心自己,又见她如此退让只能点头答应,“好吧。”

时辰快到午膳,这几日没有大事齐潇并不急着回去,就留在揽月宫同齐渃一块用膳,吃到一半齐潇想起了事情,欢喜道:“过几日便是旬假,渃儿这几日闷在屋里,有什么想玩的,升平署倒是出了几段新戏,不如搭个台看戏吧。”

被齐潇这么提议倒是心里痒痒的想出去走走,想到之前回忆起在塞外策马翱游的情景,又想到现在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真怕以后再没那种远望云烟的感觉,“看戏就罢了,倒是想骑马看看景。”

齐潇一愣,以为自己是听错,齐渃现在连走上些许都会乏力,更别说骑马出游,便重新提议道:“一入冬,外面一片萧瑟有什好看,不过你要看倒也无妨,到时御辇里放个火盆,你只需坐在里面就好。”

“潇儿,我想去猎场,驾乘玄蛟。”齐渃目光湛湛,墨色清透的眸子期许的望着齐潇。

这样的眼神让齐潇不忍拒绝,但想到齐渃身体状况又摇头不答应,齐潇刚摇头齐渃便探身握住她的手,双眉微皱乞求般干巴巴的望着她。

被这眼神看的心脏不受控制的乱跳起来,索性别过头不去理会,许久未觉齐渃有所反应,转动了眼珠再一看,对方已是催了头嘴角一松一紧的抿着,最后长叹口气只能勉强答应。

  ☆、第九十三章 落

旬假当天天气格外晴朗,日头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舒坦,前两日还淅沥沥的下了一场小雨,把原本微寒的气温又降了些,要不是今天回暖了一些,齐渃真怕齐潇会临时改变主意。

被侍女们穿了一层又一层的御寒衣物,本身就乏力的四肢,穿上臃肿的衣衫后更加迈不动步子,半抬半拉的坐上凤辇,齐渃才呼出了一口浊气,抬头被东边悬挂的艳阳晃了神,半月没有踏出揽月宫,雨后扑鼻而来的泥腥味和刺目的阳光,让她晕晕的辨不清方向。

车厢内烧着火盆,青裘霞肩披裹在脖子里,细软的毛皮搔的齐渃脸颊犯痒,身上系了大氅头上戴着个荣白貂皮帽子,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了里面,只露出挺巧的鼻子和一双眼睛,忽略略有菜色的面容,当真像是瓷娃娃般,惹人爱怜。

华香等她刚坐稳就上前替了摘了帽子与披肩,凤辇一路驶向围场,齐渃掀开帘子瞧了外面的艳阳,冬日的天空总比其他时节更为清冷的多,只飘了几段白云,确定天气尚好才放心的半倚在软垫里,闭目养神。

齐渃自己都不清楚,是否还驾驭得了玄蛟,骑马除了要有足够体力外还要有一种气魄,并非勒紧缰绳和用马鞭抽打,而是给坐骑一种绝对的服从感,像玄蛟这样的宝马很通灵性,就难怪当初对这个毫无气势可言的少女,慢悠悠的像匹老妈,现在想来,若不是齐潇一同坐在身后,指不定就被颠下来了。

现在自己身体如此孱弱,不知玄蛟是否会给些面子跑上个几步,想到这,齐渃闭着的眼睛动了动,即使只跑个十多丈远也好,起码要应了之前的愿望。

假寐了一会功夫,凤辇缓缓在围场一侧停下,华香又重新把齐渃严严实实包起来,才搀扶了她下来凤辇,围场里早就备好了火盆还有屏风,围成一个圈的屏风里放了两把靠椅,里面并无他人,环视了周围只见刘公公不见魏池羽和杨怀,齐渃知道齐潇已经先自己一步练马去了。

刘公公远远见到齐渃走下凤辇,用手中的拂尘扫了扫其中一个靠椅,弓着身子等候齐渃,比起两年之前,刘公公对齐渃的态度可谓礼数周全的很,但是在谦微的笑容背后,齐渃总本能的避他三舍,要说为何,是那双细长眸子下闪动的寒光,就像是吐出信子的毒蛇,下一刻便会伸出毒牙。

刚坐在靠椅上,下人们又拿了一条热好暖和的毛毯盖在腿上,接着把屏风更加关小了一些,只能从一人宽的间隙中看到围场外面小片视线。

即便如此,火炉和屏风也遮挡不去广阔野外冷冽的寒风,只坐了不到一盅茶的功夫,渐渐冰冷的体感让人忍不住打起哆嗦,正把手放在火炉上暖着,一匹黝黑的骏马停在外面,白色雾气随着它的呼吸从鼻孔与口中喷吐出来,齐潇一身骑服外面穿了黑狐皮褂子,牵动手中缰绳一路小跑至屏风前,齐渃已起身一步步走向齐潇。

没有屏风的庇护,直面而来的冷风吹得齐渃激起一片寒栗,原本就苍白的面容更加没有血色,齐潇看到被冻得嘴唇都泛青的齐渃皱皱眉,差点想要让她立马摆驾回宫,最终还是咬着下唇向她伸出右手。

一只脚踩在一个小太监的背上,另外一只脚踏在马镫,借助齐潇的力量坐上马鞍并不算困难,豁然开朗的视野分散了身上的寒冷,许久愁闷的心情也因此通畅了些。

两人不止一次骑乘过一匹马,每次都是齐渃在前齐潇在后,这样不单因为方便齐潇护着齐渃,还因齐潇略高如此便不会遮了齐渃的视线,这次两人因由齐渃驾乘,对换了一下位置,齐渃双手从后环抱住齐潇,从她手中接过缰绳,握住缰绳的一刻,齐潇被稳稳的拦进了齐渃的怀抱。

两人身体亲密的靠在一起,齐渃可以闻到对方发梢上淡淡的花香和一袭雪白的后颈,只需双手稍用力就可将她完全的没入自己怀里,在半寸方间的马背上,齐潇此刻只属于齐渃一人,如此绝妙的位置难怪当初齐潇不愿让位,连当时在江州由齐渃驱马时,齐潇都是坐在身后。

玄蛟刚才不停打着响鼻前蹄原地踩踏,迫不及待的想要再次疾驰,短短一圈围场的奔跑不过只是让它活动了筋骨,但当齐渃接过缰绳一刻,玄蛟停止了动作,似有些不安的原地转起圈,齐潇连忙帮着一块拉动了缰绳,然后给齐渃一个鼓励的微笑,“驾”了一声,慢慢朝围场的中央骑去。

身后跟着的魏池羽和杨怀两人,早已习惯了她们间的亲昵,很是识趣的离开五六个马身的距离。

齐渃已有大半年未骑过马,又因为急切的想要表现到佳,反而缩手缩脚的放不开,才走了不到半圈已经双手乏力的有些举不动,齐潇感觉到她僵硬滞涩的动作,用脚踢了踢马肚,又拉住她的手往自己背上靠近了一些。

靠在齐潇背上身体蓦地放松下来,又借由齐潇手臂的力气牵动缰绳,过了不多时玄蛟四蹄渐跑,齐潇松开了握住缰绳的手,放心的交给齐渃驾驭。

齐渃在塞外半年马术虽说不上精湛,但要策马驰骋还是绰绰有余的,齐潇并不打算让她今天一展马术,每当稍微快一些了便拉动缰绳放慢下速度。

慢慢徐徐一路跑到围场西面,一个隆起的高坡让两人都回忆起上一次前来时的情景,登上高坡依旧是开阔的视野和远处的皇城,迎面吹来寒风,齐潇微微靠后替身后的人挡去寒风,又不敢靠的太重累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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