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歪记 作者:十四的马甲(上)【完结】(17)

2019-04-01  作者|标签:十四的马甲 清穿 江湖恩怨 平步青云 甜文

  关安基手一伸,砰的一声,在桌上重重一拍,喝道:“玄贞道长,你说什么话来?我当不当香主,有什么相干,你干什么提到我老婆?”玄贞道人还未答话,人丛中一人冷冷的道:“关夫子,尹香主可没得罪你,你拍他灵座干什么?”原来关安基适才一拍,却是灵座之上。

  关安基心中一惊,他人虽暴躁,倒是机灵得很,大声道:“是兄弟错了!”在灵位之前跪倒,拜了几拜,说道:“尹大哥,做兄弟的盛怒之下,在你灵台上拍了一掌,实在是兄弟的不是,请你老人家在天之灵,不可见怪。”说着砰砰砰的叩了几个响头。余人见他如此,也就不再追究。

  崔瞎子道:“大家瞧!关夫子光明磊落,是条汉子,就是脾气暴躁,沉不住气。他做错了事,即刻认错,那当然很好。可是倘若当了香主,一件事做错了,往往干系极大,就算认错,又有什么用?”关安基本来声势汹汹,质问玄贞道人为何提及他妻子“十足真金”贾金刀,但盛怒之下,在尹香主灵台上拍了一掌,为人所责,虽然立即向尹香主灵位磕头,众兄弟不再追究,气势终于馁了,一时不便再和玄贞道人理论。玄贞也就乘面收篷,笑道:“关夫子,你我自己兄弟,一同出生入死,共过无数患难,犯不着为了一时口舌之争,失了兄弟间的和气。刚才贫道说的笑话,你包涵包涵,回家别跟贾金刀嫂子说起。否则她来揪贫道的须子,可不是玩的。”众人又都笑了起来。关安基对这道人本有三分忌惮,只好付之一笑。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的说李大哥好,有的说关夫子好,始终难以定议。

  冷眼旁观的齐乐实是看不下去了,径直去尹香主灵前点香,拜了一拜。众人见她行事出奇,便都停了争吵,看向齐乐。

  只见齐乐拜完一拜,一面插香,一面背对众人自语道:“尹香主啊尹香主,你在世之时,青木堂中何等和睦,众兄弟真如至亲骨肉一般,同心协力,干那反清复明的大事。不幸你为鳌拜这奸贼所害,青木堂中,再没第二个人能如你这般,既有人缘,又有本事。尹香主啊,除非你死而复生,否则这青木堂只怕要互相纷争不休,成为一盘散沙,再也不能如你在世之时那般兴旺了。”众人听到她这等说,是又羞又恼,许多人忍不住又都流起泪来。贾老六甚至喝了一声:“你是什么人,有甚么资格在这胡言乱语!”齐乐闻言,转过身来,冷眼看向他,道:“李大哥有李大哥的好处,关夫子有关夫子的好处,两位都是好兄弟,怎能为了推举香主之事,大伙儿不和。依我之见,不如请尹香主在天之灵决定。你们写了李大哥和关夫子和名字,大伙儿向尹香主的灵位磕头,然后拈阄决定,如此最是公平不过,如何?”齐乐这般一说,许多人随声附和,也不去追究方才贾老六对她的责问。

  贾老六大声道:“这法儿不好。”齐乐冷冷问道:“怎么不好?”贾老六道:“拈阄由谁来拈?只怕人有私心,发生弊端。”崔瞎子怒道:“在尹香主灵前,谁有这样大的胆子,敢作弊欺瞒尹香主在天之灵?”贾老六道:“人心难测,不可不防。”崔瞎子骂道:“□□奶奶的,除非是你想作弊。”贾老六怒道:“你这小子骂谁?”崔瞎子怒道:“是我骂了你这小子,却又怎么?”贾老六道:“我忍耐已久,你骂我奶奶,那可无论如何不能忍了。”刷的一声,拔出了钢刀,左手指着他喝道:“崔瞎子,咱哥儿到外面院子中去比划比划。”只听此时齐乐又道:“拈阄之事,确也太玄了,有点儿近乎儿戏。那不如,还是请李大哥和关夫子以武功一决胜败如何?拳脚也好,兵刃也好,点到为止,不可伤人。大伙儿站在旁边睁大了眼瞧着,谁胜谁败,清清楚楚,谁也没有异言。”

  贾老六首先赞成,大声道:“好!就是比武决胜败,倘若李大哥胜了,我贾老六就拥李大哥为香主。”他这一句话一出口,齐乐立时心想:“你赞成比武,那定是你姊夫的武功胜了李大哥,还比什么?”连齐乐都这么想,旁人自然是一般的想法,果然拥李派登时纷纷反对。齐乐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大家无意义的争吵,眼光却不住在场中扫视,似乎是在找谁,直到扫到那个说话冷言冷语的汉子,那人恰巧也是怪异地看着自己。

  正纷乱间,只见那人看着齐乐,冷冷的道:“尹香主啊尹香主,你一死之后,大家都瞧你不起了。在你灵前说过的话,立过的誓,都变成放他妈的狗屁了。”众人立时静了下来,跟着几个人同时问道:“祁老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祁老三冷笑道:“哼,我姓祁的当年在万云龙大哥和尹香主灵前磕过头,在手指上刺过血,还立下重誓,决意为尹香主报仇,亲口说过:‘哪一个兄弟杀了鳌拜,为尹香主报得大仇,我祁彪清便奉他为本堂香主,忠心遵奉他号令,决不有违!’这一句话,这祁老三是说过的。姓祁的说过话算数,决不是放狗屁!”霎时之间,大厅中一片寂静,更无半点声息。原来这一句话,大厅上每个人都说过的。

  隔了一会,还是贾老六第一个沉不住气,说道:“祁三哥,你这话是没错,这几句话大家都说过,连我贾老六在内,说过的话,自然不能含糊。可是……可是……你知,我知,大家都知,杀死鳌拜的,乃是这个……这个……”他转身寻觅齐乐,齐乐却笑笑,看着他道:“是我这个小太监,是也不是?”贾老六别扭地答了一声是。齐乐笑了笑,又不说话了。祁彪清方才就觉得这齐乐有些不简单,此时见如此,便正色道:“小兄弟,你做什么要杀鳌拜?”齐乐早已不记得韦小宝在此时是怎么唬这些天地会的人了,干脆道:“鳌拜杀便杀了,这奸贼做了不少坏事,害死无数英雄好汉,便这般杀他也不过是便宜他了。”

  大厅上众人你瞧我,我瞧你,都感惊异。贾老六忽问:“小……朋友,你说鳌拜杀了无数英雄好汉,又关你什么事?”齐乐道:“怎么不关我事?我有一个好朋友,就给鳌拜害死了,而且我做太监也都是因为鳌拜这厮。”想想,齐乐升做小太监头头确实也是因为擒鳌拜之功,她这般说倒是也没错。祁彪清问道:“你做太监做了多久?”齐乐道:“什么多久?半年也还不到。”又有人问:“你说你有好朋友被鳌拜害死,你那朋友是谁?在道上可有名号?”齐乐道:“这人可不是江湖中人,要说名号,那是有,叫做‘小白龙’。当初他跟一名叫茅十八的兄弟一起被捉进宫中的。”十几个人一齐“哦”的一声。贾老六道:“茅十八?可他没有死啊。”齐乐喜道:“他没有死?那当真好!那我朋友也不算白白牺牲了。贾老六,你在扬州骂盐枭,茅十八为了你跟人打架,我那朋友当时还帮着他打呢。”贾老六搔了搔头,道:“可真有这回事。”关安基道:“很好!这个小朋友到底是敌是友,事关重大。老六,你带几位兄弟,去将茅十八请来,对一对话。”贾老六应道:“是!”转身出厅。

  祁彪清拉过一张椅子,道:“小兄弟,请坐!”齐乐也不客气,就坐下来。跟着有人送上一碗面,一杯茶。齐乐也是饿得狠了,吃了个干净。关安基、祁彪清,还有那个人人叫他“李大哥”的李力世陪着她闲谈,言语中颇为客气,其实在盘问她的身世和经过遭遇。齐乐也不隐瞒,偶然扯几句小慌,骂几句鳌拜,还将如何帮着康熙擒拿鳌拜等一一说了。关安基等原已听说,鳌拜是为小皇帝及一群小太监所擒,听齐乐说来活灵活现,多半不假。关安基叹道:“鳌拜号称满洲第一勇士,不但为你所杀,而且也曾为你所擒,那也真是天数了。”闲谈了半个时辰,关安基、李力世、祁彪清等人都是阅历极富的老江湖,虽觉齐乐言语有些浮滑,但大关节处却毫不含糊。忽听得脚步声响,厅门推开,两条大汉抬了一个担架进来,贾老六跟在后面说道:“姊夫,茅十八请来啦!”

  齐乐跳起身来,仔细辨认了一下躺在担架之上那人。齐乐是没见过茅十八的,只能凭着书中描写的印象,做个猜测。眼前这人双颊瘦削,眼眶深陷,容色十分憔悴,实在是不好辨别,就问道:“他生病了吗?”

  茅十八给贾老六抬了来,只知天地会青木堂有大事相商,不知何事,陡然间见到了齐乐,也不知对方是谁,只是一直打量自己,便觉得有些糊涂。只听齐乐问:“茅十八茅兄?你可记得扬州的‘小白龙’韦小宝?”茅十八听人提起韦小宝,大喜若狂,叫道:“小宝……他……他也逃出来啦,那可好极了。我……我这些时候老是想着他,只盼伤愈之后,到皇宫救他出去。这……这真好!”“茅兄……他,小宝他,力擒鳌拜时给鳌拜打死啦……”“什么?!你,你快给我说说!”担架上的茅十八一听便激动了,顾不上自己身体,撑着坐了起来,拉住齐乐,细细问了很多。众人见茅十八说话之时,真情流露,显然与那叫“韦小宝”的孩子交情极好,而齐乐与茅十八的交谈中,凡与韦小宝相关的,齐乐也说得分毫不差。听他两这番交谈,众人心中本来还存着三分疑虑的,霎时之间一扫而空。这小太监的朋友,果然是茅十八的兄弟,一起被掳入清宫之中。茅十八虽然并非天地会的会友,但在江湖上也颇有名声,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近年来又为清廷缉捕,乃是众所周知之事。齐乐既与他的兄弟在清宫中是过命的交情,那自然不会真是清宫中的太监。

  齐乐道:“茅大哥,你……你受了伤?”茅十八叹了口气,道:“唉,那晚从宫中逃出来,将到宫门之外,终于遇上了侍卫,我以一敌五,杀了二人,自己也给砍了两刀,拚命的逃出宫门。宫中又有侍卫追出,本来是逃不了的,幸好天地会的朋友援手,才救了我性命。只恨我不能亲手手刃鳌拜那奸贼为小宝报仇!”说得激动,茅十八又是一阵咳。齐乐见他望见鳌拜首级,说起韦小宝时,真是虎目含泪,心下也不禁恻然。想想,韦小宝也不知究竟是被雷劈的,还是被自己砸死,总之都是倒霉。现在自己又拉他来挡枪,也是觉得对他不住,是以便说韦小宝是在擒鳌拜时身亡,这样在茅十八心里也好,这些天地会众人印象中也好,他好歹也是一个知晓大义,顶天立地的好小子。

  “齐兄弟,你也是天地会好朋友们救出来的吗?”茅十八忽然问起,关安基等登时神色尴尬,觉得这件事实在做得不大漂亮。哪知齐乐道:“正是,那老太监逼着我做小太监,直到今日,才逃出来,幸好碰上了天地会的这些……这些朋友。”天地会群豪都暗暗吁了口气,觉得齐乐如此说法,顾全了他们脸面,心中暗暗感激,这人年纪虽小,却很够朋友。

  当下贾老六招呼茅十八和齐乐二人到厢房休息,青木堂群雄自在厅上继续会商大事。茅十八伤得极重,虽然已养了好几个月伤,仍是身子极弱,刚才抬来时途中又颠簸了一会,伤口疼痛,精神疲乏,想要说话,却无力气。

  青木堂中这些事,暂时也算是了了。齐乐心情一宽,蜷缩在一张太师椅中便睡着了。睡到后来,觉得有人将她抱起,放到床上,盖上了被子。

  次日清晨醒来,有一名汉子送上洗脸水,清茶,一大碗大肉面。天地会愿意好好招待自己本是好事,可齐乐瞥见厢房外站着两个汉子,窗外也站着两名汉子,虽然假装晃来晃去,无所事事,但显然是奉命监视。见天地会如此行事,齐乐就真有些恼了:“哼,要守住我齐乐,恐怕也不这么容易。”看明周遭情势,已有了计较,当即伸手用力推开向东的一扇窗。窗声一响,四名汉子同时向窗子望去,她一引开四人视线,猛力将厢房门向内一拉,立即一骨碌钻入床底。四名汉子听到门声,立即回头,只见两扇门已经打开,兀自不住晃动,都大吃一惊。

  这四人正是奉命监视齐乐的,突见房门已开,第一个念头便是她已经逃了,四个人齐叫糟糕,冲入厢房,但见茅十八在床上睡得甚熟,齐乐果然已不知去向。一人叫道:“那孩子逃去不远,快分头追截,我去禀告上头。”其余三人应道:“是!”急冲出房,其中二人跃上了屋顶。

  见几人离去,齐乐冷哼了一声,从床底下大模大样的走了出来,便向外走去,来到大厅之中。一推开门,只见关安基和李力世并排而坐,那名奉命监视她的汉子正在气急败坏的禀报:“这……这小孩儿忽然逃……逃走了,不知到……到了哪里……”话未说完,突然见到齐乐出现,那人“啊”的一声,瞪大了双眼,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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