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欢歌 作者:利川楠【完结】(7)

2019-03-31  作者|标签:利川楠

  很快便是元旦假期,父母趁着三天的休息来这里看我。白天我们去了几个名胜景点,晚上在偌大的校园里闲逛。不想经过小树林那里不仅看到了不少情侣,甚至还有李若,和她的新女伴。她们亲得很火热,互相抚摸着,断断续续发出呻吟声。尽管站的隐秘,但恰巧从我们的角度能看的一清二楚。

  “你们学校风气这么差?!”母亲显然受到了刺激,当即惊诧又嫌恶地说道。

  她的声音不小不大,却正好被她们听到了。

  那个女的听到动静后立刻躲到灌木丛后的阴影中。李若发现来人是我们后冷笑一声,慢慢走了过来:“阿姨,你恶心我?你知不知道你女儿她也是同性……”

  “闭嘴!”我立刻打断她,大声吼着试图盖过她的声音,“滚!”

  她被我的暴喝声吓住了,愣愣地看着我。

  “现在就滚,”我伸手指着她,“不然就凭你现在的样子,我让你在这个学校混不下去。”

  其实我心里害怕极了,只有膨胀自己用盛大的怒火掩饰不安。幸好,她愤恨地瞪了我一眼后,还是带着那个女的走了。

  我感到全身僵硬,头皮发麻,背后冒着冷汗。我不确定父母有没有听到李若的话,唯有强撑着挽起他们,故作无事地继续向前走。可是母亲推开了我的胳膊:“念音,刚刚怎么了?你认识?”

  “班上同学。”

  “你同学是什么意思?她问我知不知道你的什么事?”

  “没什么,她有点神经。”

  “念音,”她和父亲都停下脚步,看着我,“爸爸妈妈不希望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我看着他们,说不出话来。

  “开学这么久,你找男朋友了吗?”

  我摇摇头,装作不耐烦道:“大家都刚认识,怎么可能找。”

  “有什么不可能,你高中也是刚开学没多久就找了。”

  我竟无法反驳。

  父亲说道:“念音,你也看到你同学刚刚的行为了。很病态,有违伦常。我们是有良好教育的家庭,也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性取向失常、人格变态的人我们根本不会沾,你明白吗?”

  “当然啊爸爸,您难道怀疑我是同性恋?!”

  “爸爸当然不是怀疑你,只是让你远离这样的同学。你毕竟还是孩子,有些是非无法分辨,我们担心你会沾染不好的习惯。”

  “放心啦爸爸妈妈,”我重新挽着他们往前走,“你们看我刚刚的态度就知道我很讨厌她。我从小到大都很乖,这种错怎么会犯呢?别多心了。”

  “下次态度也不要这么恶劣,毕竟是同学。另外,”母亲顿了顿,淡淡道,“你该找个男朋友了。”

  我敷衍地“嗯”了一声,带着他们往寝室走,打算早些分别,结束这个糟糕的夜晚。哪知祸不单行,我们竟在寝室楼下碰到了欢歌。这时正是下晚自习的时间,一大波人流涌来,她自然地伸长手臂扣住我的肩头,把我拉入她的怀里。

  这原是我们之间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此时却让我双耳轰鸣。

  “念音。”

  我转过头,发现母亲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妈妈……”

  欢歌的胳膊也悄悄放了下来。

  等人群变少后,我勉强笑着指了指她,介绍道:“这是我很好的朋友,何欢歌。”

  母亲对她笑了笑:“你好。何欢歌找男朋友了吗?”

  我条件反射地回答:“她有哦,是我们班同学。妈妈你第一次见面就问这种隐私真的好吗。”

  母亲看了我一眼,又对她笑笑:“阿姨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关心一下,不要介意。”

  “没有关系。我先回寝室了。”

  我根本不敢回头看她的表情。其实我没有再看任何人的表情。一月的烈风吹得世间万物都瑟瑟发抖,我原是要目送父母离开,但却伫立在风中忘记了他们的背影,也忘记了时间。

  天真冷,连呼吸都有雾气,不禁让人想到俄罗斯。在电影《黑天鹅》中,Nina通过扭曲的方式探索出自己的黑暗面,舞毕,最终死在了黑天鹅的角色里。尽管她那一场舞剧真的很美,就像我们那一夜的深吻,可是我不能死。我如此年轻,又是独生子女,承担太多责任,不能随我心意选择生命的来去。

  我曾认为,秋叶凋零、冬木枯落都是大自然为了循环青春而甘愿奉献的交换,不曾想,这是它无奈付出的代价。是的,时间是自由的,因为它漫长没有尽头,因而了无牵挂,但生命却不是。很多事情,短暂的生命只给我们一次机会去选择是辜负父母朋友,或是辜负自己。黑天鹅如此美丽,我何尝不想让它肆意飞翔,可惜这世间没有哪一处能容忍“宁教天下人负我,不愿我负天下人”的任性。

  在我生活的世界里,无论是我与她的感情还是我苦苦追求的自我都是禁忌的黑天鹅,我小心地把它从笼中放出,如今尚未长大却已受到狠狠碾压,遑论未来。思想的分歧是世界上最难治疗的癌症,更何况人言的力量如同高速奔驰的飓风,所到之处席卷一切,容不得一丝反抗。我若想保护它,已无从选择。

  路过的同学在哼唱张学友的那首《秋意浓》:

  不怕我孤独,只怕你寂寞。不怕相思苦,只怕你伤痛。

  怨只怨人在风中,聚散都不由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 章

  “你几号走?”欢歌随性地把胳膊搭在我的肩上,问道。

  马上就是期末的最后一场考试了,我们提前走了很多,又选了一条小路,周围没有什么人。

  “明天。”我苦着脸说道,“爸妈给我订的票。”

  “好吧。寒假出来玩么?”

  我顿了一下,回她:“到时候再约吧,现在也说不准。”

  “好,那约个时间近的。”我们在教学楼下停住,她转身看着我,“待会考完出去吃什么?”

  “我们去学校对面的串儿店吧,”那里有我对她最初的印象,“我想喝啤酒。”

  她定定看着我,眼中有明显的笑意,温柔得好似冬日里温泉升起的袅袅雾气:“好。”

  “不过你要先回去换身衣服。”她帮我把外套的拉链拉上,“你总是跟我臭美,穿这么少。”

  我不耐烦:“啰不啰嗦。”

  “我会一直这样啰嗦,直到……你习惯了。”

  “烦人!”我拍了一下她的手,却反被她抓住拉入怀里。她低头轻轻啄了一下我的嘴唇,然后很快松开。

  “走吧,加油考试。”

  最后我按照她的要求换上了羽绒服。4.14.2015不同于上次班级聚餐,这次我们坐在室内,暖气开得很足。我点了4瓶啤酒,看着肉串儿在烤架上慢慢滚动着,发出滋滋的声音。

  “你可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样子?”喝了一大口啤酒,我突然问道。

  她蹙眉想了一会,有些尴尬地摇摇头。

  “那,你什么时候对我有印象的?”

  “在那里。”她指了指窗外,“当时我在喝酒的时候就感受到你强烈的目光,像个粉丝一样。果然,当晚你就加我微信了。”

  我笑了笑,拿起酒瓶与她的碰了碰:“干杯。”

  “其实我酒量也不赖。”我抬头一口气喝完了所有的啤酒,晕晕乎乎地打了个酒嗝,“你说,如果没有那次班级聚餐,我们会怎样?”

  “我不希望没有。而且,你要相信,有些事情就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命定注定的开始,也有命中注定的结局。

  “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她愣了一下,随即眼中泛起明显的笑意,温柔得仿若春日里飘扬的柳絮:“好啊。”

  “我想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在你身边陪着你。无论是你结婚,工作,生子……我想一直一直陪着你,不只是大学,还有更遥远的未来。我想陪你老去。”

  她笑着想握住我的手,却被我躲开。

  我想到李若的处境,朋友的嫌恶,父母的避讳,无法逃避的责任,黑天鹅的脆弱,爱情的珍贵。漫天风雨,人言可畏。

  “所以……我们分手吧。”

  回到当初的生活,听话乖巧,循规蹈矩。用白天鹅的无辜在世间苟活,那毕竟你我也能好好活着。

  前路漫漫,我不知道继续纠缠着你会把我们送上怎样的毁灭之路,只知道离开我,你还有梦想,还有这花花世界任你寻欢作乐。

  做最普通的朋友吧,即便我不能是你枕边最亲密的人,也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旁,陪伴你一生。

  ……

  “女士们先生们,终点站北京南站到了,请全体旅客下车……”

  她拿好包下了站台,在出租车上翻开短信再次确认一遍:您好,谨于公历2014年11月2日假座世安酒店二楼大厅举行婚礼,下午18时恭候入席,李越泽,何欢歌敬备薄酌恭候光临。

  “司机师傅,麻烦去世安酒店。”

作者有话要说:  

  ☆、-何欢歌-

  -何欢歌-

  17点25分。我和越泽站在酒店门口接待宾客,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尽管短信要求18点入席,但作为伴娘,她迟到了。可能,她根本就不会来了。我不是没有担心过这一点,所以婚礼各项事宜都主要自己准备,是的,我没有打算请除她以外的别人当伴娘。

  这是她的意思,她说,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站在我身边陪着我。大概是这么说过吧,毕竟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八年?也可能是九年。

  当时我还很年轻,想过无数种我与她的未来。虽然知道路很艰难,但我还是会努力走下去,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换个国家生活。也许我们会有争吵,但我都尽量让着她,毕竟她那么可爱,那么爱我,而我又那么爱她。……实在是太年轻了。

  实际上,她从来都没有提过我们的感情,无论是对他人还是对我。有时我甚至期望她能向一个陌生人倾吐我们的故事,那至少代表我在她心里,至少存在过。“我们分手吧。”这是她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承认我们的关系。

  “五十了,我们进去吧,准备开始了。”越泽说。

  我最后看一眼空荡荡的门外,对他点点头。

  大部分客人已入座就绪,越泽去了红毯的另一头,父亲站在红毯边的隔断内,看到我,他略带责怪道:“你不是说请了伴娘?”

  “她生病了。有伴郎就好。”

  化妆师过来为我补了一些妆,然后把花瓣和彩带放在篮子里分给各个花童,让他们分开站在红毯的两边。我又留下两个孩子,待会帮我提婚纱的裙边,弥补伴娘的空缺。

  18:08分,我听到司仪开始说话了。父亲握了握我的手,满眼不舍地看着我。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却突然发现手捧花不见了。

  “你这孩子!是不是前几天拍婚纱外景给弄丢了?”

  “不是,刚刚还拿着在,可能丢在楼下大厅了。”

  “赶紧拿呀!马上就到咱们了!”

  我正准备喊一个花童,却听到厚重的大门被拉开的“吱呀”声。

  黑色的长发披在肩头,粉色的礼服包裹玲珑身躯,怀里抱着圆形的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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