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四年(GL) 作者:藩田同学(下)【完结】(37)

2019-03-31  作者|标签:藩田同学 前世今生 情有独钟

  朔夜忍着哭意,连连点头。尼连替朔夜将花儿插于鬓上,直赞叹自己所见这女子美如画仙,那垂眸、抿唇的浅笑足以让人心弦震颤。突然她在朔夜耳边使坏地说:“倘若我不是一把年纪,倒是要和你的笙儿较较劲,或许能将你抢来自己身边。”

  眼看着吉时立刻就到了,在最紧张之时听到尼连这般玩笑,朔夜羞得话也讲不出来。尼连便看她红着脸,瞪圆了一双眼,好似想反抗,却又生怕一开口要跑漏掉什么的样子,有趣得简直要捧腹大笑。

  此时司仪来请朔夜下楼,正是又羞又恼的朔夜提上裙摆就要随司仪离开。尼连急忙止住笑意,拉住她,塞了一包东西在她手里。

  “这是何物?”

  尼连眯着眼笑说:“洞房花烛,春宵一刻,它可赠你无尽欢愉。”

  此回朔夜当真被震得大脑空白,只一瞬间额上似乎都渗出汗来,下意识将那觉得烫手的东西丢还给尼连,着急地摆手说:“我不要的,不要的!”说罢赶紧抓起裙摆跑出房门,连头也不敢回。

  楼下乐曲奏得欢天喜地,加之宾客话语嘈杂,几乎无人能发现朔夜正从楼上下来。唯有桐笙,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在朔夜出门那一瞬便由自己的目光随她一路而行。

  花儿多娇,人儿多美,桐笙的嘴边不觉噙了笑,将司仪教她的礼数全然抛去脑后,只一手提着裙,脚步不停交替,直至楼梯尽头伸手接来自己所爱之人——朔夜,就似那一蔷薇,为她绽放了最宝贵的样子。

  “你怎么哭了?”朔夜心疼地捧着桐笙的脸,见那悄悄跑出的两行泪后忙不迭取出折叠整齐放于怀间的手帕给她拭泪。“这样高兴的日子不该掉泪的,阿尼说若哭将脸上妆哭花了可没办法补救。”

  “是了,今日这般高兴,哪里该哭?”正是太高兴,在这样的时间太短暂,桐笙来不及去想此后将要发生的,那些痛苦的事。

  成婚时,拜天地、高堂,二人最亲的长辈绝无可能前来受她们这一拜,便由在此处最关照她们的尼连夫妇替了这席位。

  尼连不知这二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走到今日,只是平日从桐笙和朔夜片段的话语中体会到了几分不容易,于是她如同二人长辈一般叮嘱了一些话语,并诚心祝福她们可白头偕老。

  白头,这无疑是朔夜心中最大的遗憾。

  夫妻交拜后,朔夜一时无法言喻此时心境,仅执起手桐笙双手,眸光闪动,情意尽在其中了。她这情深模样勾着桐笙的情绪,害桐笙险些又要哭了,好在司仪及时发话,要她俩向前来祝贺的宾客敬酒。

  在场宾客众多,皆热情洋溢,二人快应对不及,自然那些害人的情绪都消散去了天边。好不容易消停下来,桐笙正欲和朔夜上楼更换衣裳,忽而转眼见一女子躲在角落,形似掩面哭泣。她拉了拉朔夜的袖子,叫朔夜也瞧了瞧。

  朔夜看那人穿着大致也是从东方某国来的,只是她掩着面,让人不得见她样貌。这样子更使朔夜好奇,她想上前接近,那女子却似感应到了什么,匆匆拭了泪,慌忙离去。

  “她会否是我们正要寻找之人?”朔夜疑问着。

  桐笙只觉得好笑,她虽当真和那凌家次女有过约定,这次出行却根本与那件事没有关系。她不过机缘下得知了这西域小国,便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带朔夜来实现一个心愿罢了。不过她不可这样直接将真相告诉朔夜,则又设法圆说:“若真是那人,我们迟些再寻她也无碍。今日你我成婚,怎能还想着其它?”

  “是了是了,笙儿教训的是。”说罢,朔夜便朝桐笙大大鞠躬,只差嘴里叫着“娘子莫怪”这类话了。见此情形,桐笙只怕日后朔夜会成了那爱耍贫嘴的人。她不接朔夜的话,自顾自上楼去,旁人却笑起来,说是才拜堂,宴席都未散去,朔夜就成了妻管严。

  这话听在朔夜耳中倒给她添出了好些喜悦,于是仰头朝走在楼梯上的桐笙看去。桐笙扶着栏杆本缓缓上行,这时忽而停下脚步,侧身低头便与朔夜四目交接。桐笙不见表情的脸上瞬间绽出了欢喜,却又装作不以为然地挑开视线,兀自上楼。可她走得极慢,直到朔夜跟上她,偷偷牵起她的手与她并肩而行。

  从天未光亮折腾到近黄昏,桐笙近乎累得脱力,送走所有宾客回到尼连家中便一头倒在床上,动也不想动了。朔夜去打来热水,硬将她捞起来丢在水里,足足泡了两刻钟才又将她从水里捞出来。待将自己也收拾停当,朔夜终于长舒一口气,在桐笙旁边躺了下来。

  新婚夜里,那红烛燃尽了,床帐内却仍残存暧昧的气息。朔夜疲累得几乎瘫在床上,也不在意体肤上那些因与桐笙温存而来的香汗,仅顾着傻傻地笑个不停。今日起,她俩竟然也是夫妻了,这样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桐笙没有对她应答,只是枕在她臂膀上,抱得很紧。

  想是真的疲累过度,就连满怀心事的桐笙也很快落入睡梦之中。但与朔夜不同的是,她的梦境总在提醒她将要做什么,那是不可逃避的。

  次日清晨,朔夜醒的晚了,出门便遭了尼连一阵调侃。

  “让我猜猜你要问我什么?”看着四周环顾的朔夜,尼连笑道:“你家笙儿出门买东西,说了晌午回来。”

  是置办路上所需物品吗?朔夜倒记得昨晚听桐笙提起再几日后她们要启程去别的地方了。

  晌午桐笙回来再提离开,朔夜根本没疑问昨日所见那女子,她着实被迫忘记了那人存在。这般看来,桐笙对她记忆的操控是毫无问题的。

  几日来,桐笙偶尔收拾几样东西在行囊中,她倒像不着急走,成天和朔夜腻在一起。尼连说她俩这新婚燕尔的样子,直教旁人不敢直视了。往往这种时候朔夜都会红着脸不知所措,桐笙的表情却带着一些并不明显的忧郁。

  那天桐笙约了尼连独处,本想让尼连在她走后好生照顾朔夜,直到朔夜回翠云山。可转念又想,今夜之后又有谁能记得她?罢了,罢了,干脆一点牵挂都不要留。

  还如那最初时候一样,即便天气炎热,桐笙也不时道出一声“冷”,如此她将被朔夜抱入怀里,或是亲吻,或是怜爱。

  桐笙说明日天亮便该启程了,朔夜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夜已深,她该是困极了才无力好好应答她。今夜月光十分明亮,桐笙坐起来静静看着朔夜的睡颜,自己尚未及时察觉那阵悲痛,眼泪就已成串掉落,止也止不住。

  朔夜没醒来,她便将掌覆在朔夜额头,她要让她忘了,如同从来不曾与她相识。

  ——

  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你不可以改变我的记忆,无论你有多难过,无论你有多生气都不可以,我的记忆你一丝一毫都不能碰。

  这是朔夜曾要她认真许诺的事,那时她不明所以,只随意应下来。而今真要毁了那约定,她才知这是难以堪负的痛,绞心抽魂一般不能形容。

  熟睡中的朔夜模糊中感到正有什么在离她而去,她倾尽所有去抓紧,但只如手中细沙,越抓越少。不对,不对,可是哪里不对?她深深觉得脑热,依稀察觉记忆出现断层了。

  “笙……”挣扎着,再挣扎着,朔夜从浑噩梦中挣扎过来。已有许多记忆被抽走,但她还清楚眼前的人是她的笙儿,可是她的笙儿却是狠心夺走她记忆的人。

  就如桐笙忆起全部往事一般,朔夜拥有数百年记忆,一旦全部抽走,她亦将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变动。眼下她体温升高,已不可随意动弹身肢,她虽不知桐笙为何突然有此行为,却明了无法阻止桐笙继续便意味她守不住自己的记忆了,她将忘了所有。

  不要……求你了,不要……

  一瞬间,朔夜泪如雨下。她苦苦哀求桐笙放开手,她不想忘,不肯忘,她的笙儿,她必须清楚记得,牢牢记得。可她那样痛哭,却没有丝毫用处……

  笙儿……笙儿……我今日已是你妻子,你怎能狠心亲手将自己从我记忆中抹除?

  你答应过我,绝不会动我的记忆,无论你再痛苦难过……

  笙儿……不可以……

  求你,求求你,笙儿……

  笙儿……

  “不要、再说了。”桐笙死咬住唇,情急下已丧失了部分理智,她癫狂一般用另一只手捂住朔夜的嘴。“为何你要醒来?若是一觉睡去,至我走后再清醒,你根本不会有痛苦。可你为何醒来?”

  桐笙看着朔夜拼命摇头,那泪水已是满面横流。朔夜的请求与哭喊全数被桐笙捂着,最后只剩下绝望呜咽。桐笙亦痛哭着,悲泣道:“朔夜听话,挨过这一段你便不再觉得痛苦。你该向你的仙途去,还有许多人的性命等着你去救。那是你的命,你必须要成仙……”

  渐渐地,朔夜陷入了昏睡,她的泪尚未干,人却溺在幻境与现实不分的混沌中,快要窒息。那些痛苦仍跟随她,不知她能否熬得来,不知她何时醒得来。

  桐笙松开手,痴傻地坐在床上,或许已哭不及了,只硬生生呕一口血来。她与朔夜的情,总要有一人守着,从前是朔夜担了这份责任,如今该由她来好好记住。

作者有话要说:  唔……文中那个被朔夜忘了的女人,是番外的主角之一。至于是谁呢?我还没能好好取舍。

  关于番外,目前是在微博上以微小说形式更新,大概要列入“有生之年”系列。如果它赶在正文完结之前完结,那么随便在哪章“作者有话说”里面发表出来,如果是正文完结后才完结,那么在正文最后新开一个章节发表。

  ☆、追不及天命

  某世,桐笙听闻西方有一小国,那里对婚嫁之事极为开放,甚至相同性别者亦可通婚。那时的桐笙正在青楼扮作妖冶女子陪在暗杀目标身侧,这话便是从她将暗杀之人口中听说。

  那时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对话中内容特别留意,甚至还开口多次询问,只为将那地方所在打听得一清二楚。然而她当时完全不记得朔夜的存在,即便问过了,也不知可以如何。直到师父告诉她唯有朔夜可拯救那些人的性命,她才想起曾经的听闻。

  若不能再期盼相遇百世,便就要一个最易达成的心愿吧。既然朔夜答应下嫁,桐笙便一定娶她。去到西边那遥远的国家,不去顾虑师父,甚至不让莺时与望月知晓,只有她与朔夜,只留下有关她们自身的记忆。

  将自己从朔夜记忆中抹除后,桐笙并未即刻回去与师父相见。那晚因悲伤过度而呕血,她也不便匆匆离开,就借着看病调养之际在城中又呆了半月。她去瞧的那位大夫每日都会出入尼连家中,正是为了那整日高烧不止,昏睡未醒的朔夜。

  桐笙初次听大夫提及朔夜,即装作旁人一般,时常带着好奇向大夫询问这位高烧超过五日,却不见身体情况过于异样的病人。她每日从大夫那里得知朔夜情况,听闻朔夜苏醒,听闻朔夜可下床活动,直至痊愈,她终于安心。

  虽说朔夜已醒来,尼连却认为她是大病初愈,远没康复,强让她呆在家中,不许外出去受热受寒。朔夜倒是忘了自己为何会在尼连家中突然昏厥,可是醒来之后总觉得有一阵无法挥散的心痛,每日都随着她。她本就浑身无力,加上心绪不佳,何须尼连限制她的行动?

  不过这种感觉说来也奇怪,日复一日的,朔夜竟觉得越发轻松,前几日那种感受完全消散,甚至根本不记得还有它存在过。半月后,她走出尼连家门便是去了集市某处较为隐蔽的地方和被她召唤而来的望月相见。

  在记忆中,朔夜知自己离开翠云山将近一年,但她并未得到任何有关长盈下落的消息。长盈离开至今将要四十年,不归便罢了,怎奈丝毫消息也没有?更为糟糕是连师父也寻不得她的行踪。前些时候师父占算出长盈或许在此处,朔夜便请命来寻人,谁料想这也是白忙活。

  望月听后十分难过,却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等朔夜回去与尼连道别,第二天将她带回翠云山去。

  终于朔夜离开了这里,桐笙也该启程回去向师父领取自身所需的解药,并将那个小女孩接到自己身边抚养。

  出发时,桐笙竟又见到那位出现在她与朔夜婚礼上掩面哭泣的女子。要问桐笙为何如此确定她便是那人,正是因为她头上那只绽得或可乱真的桃花簪。看那颜色大小,该是碧桃的模样,初次见她时,桐笙便已留心那簪子。对那女子,桐笙有几分好奇,不妨在离开前去了结自己一桩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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