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四年(GL) 作者:藩田同学(下)【完结】(21)

2019-03-31  作者|标签:藩田同学 前世今生 情有独钟

  一日朔夜正要去见玉姑,刚走上一条长廊却突然被人硬拽到了墙角。猛的抬头,她才发现眼前竟是莺时。她还未说话,莺时倒毫不客气质问她:“你究竟有多昏头,竟这般轻易被人拽出丈余远?”

  朔夜扒开莺时拽在她衣服上的手,不悦反问:“这是作甚?”

  “我倒要问你了,你要作甚?”

  朔夜一头雾水,都不知要从何处开始回答,只好再问:“你自小都未用过此种语气跟我说话,今日究竟何事?”

  莺时低眸撇开视线,那一晌她好似拣不到适合的词句以作使用,所以沉默不语。而后,就在朔夜想借托急事离开前,她终于说道:“我只得一事疑惑。”

  “你说。”

  “你究竟为何将笙儿看得如此之重?”

  如此之重……朔夜齿间咬着被莺时着重说出的四字,紧咬着,仿佛快无法开口讲话。她不明白莺时到底是因为吃醋才问起这句,还是真的看出了哪种端倪才将她拦在这死角。要如何回答?一时之间,朔夜真是拿捏不准。

  抹掉它!

  对!不论是什么都先抹掉它!

  朔夜抬手向莺时,莺时吓得猛力打开朔夜的手,跟着紧退后了两步,喊道:“不可以!”

  此时不管莺时究竟目的何在,朔夜几乎脱口道出:“忘了它才是对你好!”

  莺时愣住了,亦能说她终于觉得伤心,于是争论:“到底是怎样的事情,你居然会用这种方式让我放弃追问?是你说的,我们已经忘了宗族,忘了姓氏,忘了儿时所有,这是大不幸,所以你绝不会再让我被迫忘记任何!你可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莺时……”朔夜无力了,颓然站着。她抓着自己的手,无语相对,满心只想能否谁来打断这样的对话。

  然后真的有人来了,是曲水。她慌忙跑来,喊着朔夜,她说不好了,阿九不行了……

  朔夜为难地看着莺时,莺时紧敛眉头。若是让朔夜离开,或许再也没法让她给出回答,甚至莺时都不能保证自己能将此时的记忆保护完好。可是阿九快不行了,她若硬将朔夜留在这里岂不是太残忍?她还是心软,终究侧开身让朔夜飞快从身边逃开。

  桐笙的屋子里站着好些人,玉姑正看着阿九,但她早就无力回天。可是,为何不见桐笙?朔夜环顾四周,确不见桐笙。

  “笙儿呢?”朔夜拉着长盈问。

  长盈四下寻找,这是才发现桐笙不在了。

  原来玉姑宣判阿九将撑不过今晚后,桐笙便在众人到来时独自离开。朔夜不清楚她会去哪,这更让她觉得担心。她走到阿九身边,轻轻顺着阿九的皮毛,说:“我应当将笙儿找回来,你一定不希望这样孤独地离开,是不是?”

  阿九呜了一声,眼睛虚开一条缝。或许它还想像以前那样陪着桐笙在竹林里乱跑,它还想桐笙一高兴便抱着它害它喘不过气,可它此时就连呼吸也吃力。它竟如人一般,眼里掉出了泪,朔夜险些因此当着众人哭了出来。

  “我一定将她带回来。”语落,朔夜立刻起身朝外跑去。

  竹林之大,大到朔夜无法在五天之内走完所有地方。但此时她认为自己知道桐笙在哪,除了她们曾经住过的竹屋再没有别的地方。然而当她赶到竹屋时,她却发现仍旧不见桐笙踪影。

  终于,那座小竹屋的旁边堆起了新坟。阿九死后三天,桐笙才终于回来。站在阿九坟前桐笙不曾掉过一滴泪,可她总是沉默,像是出门这几日不幸被人药哑了一般。原本还会怪责桐笙竟会这样丢开阿九而失踪的那些人,现今见她这幅模样也都无法多说她什么。

  连着几日桐笙都只伫立在阿九坟前,这样一整天都不会讲话,哪怕只言片语。林间的风比外头更凉,朔夜带着披风去山腰找她,而她站在那儿,仿佛与世隔绝,哪里知道朔夜正在身边?

  静默总太煎熬,朔夜也不愿在此时过多干预桐笙,所以她想着默默离开,且让桐笙自己静一静。

  看着竹叶随风飘着,落在坟头,忽而桐笙垂头哭起来,眼泪夺眶而出,一发不可收拾。朔夜惊吓不已,连忙回头安慰她。

  阿九不在了,朔夜若是离开,桐笙所拥有的那些还能剩下什么?这怎能经得住想?不过才起了念头,桐笙已抱住了自己,难止哭泣。人为何总逃不了生离死别,她为何总在经历这种痛苦?若有一天真的可以,她宁愿自己离世也不想再受这折磨。她真是快要绝望,若不是还有朔夜,她早该堕入了无底的深渊。

  终于桐笙落入朔夜的怀中,便死命抱着朔夜,更是任由情绪胡乱发泄,用力咬住朔夜肩头不肯松口。她怕把这个人弄丢了——她早已是她的唯一,她的所有。 当她经历过死别才明白,这种事越是发生才越是使她害怕。而她唯一还拥有的这个人,是她此生最为宝贵的。

  别再离我而去了——桐笙痛哭着。朔夜安慰她,她却哭得更加厉害,哭声响彻竹林。见她如此状态,朔夜认为不便带她回山上,于是趁椎茗过来找她的时候告诉椎茗:笙儿情绪波动太大,不便上山,而自己得留下陪伴。

  椎茗点点头,只道留在这里也好,阿九在这里,或许笙儿还能多和它说说话。

  “过些时候,待师父回来,我带你去外面散心可好?”看着桐笙哭累了,朔夜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这样询问。

  桐笙还满眼是泪,哭意未减,尚不能开口答应,只得首肯。她并不知师父何时能够归来,不过也罢了,反正她根本没那心思出门玩耍。

作者有话要说:  

  ☆、祸事

  说着陪伴桐笙,朔夜便好些日子都未上过山了。长盈来过两次,只说山上无大事,叫她宽心。但长盈告诉她莺时近日略显古怪,倒是提醒了她要多关心一下自己的亲妹妹。长盈特别加重了“亲妹妹”这三个字,既是在指责朔夜根本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她更应该要用心爱护的人。

  朔夜应了长盈,说是明日便去见莺时。今日剩下的时间,她大概要用来思量该带着怎样的语言去面对自己的亲妹妹吧。

  结果第二天清晨,还未清醒的桐笙忽而感觉身边少了一个人的存在,纳闷起身之际她似乎听见屋外有人在对话,于是下床披了一件衣裳,寻着声音出门去了。

  屋外有人正背对桐笙,那人面前无疑是朔夜。看见桐笙,朔夜欢喜笑着,而莺时只稍稍侧身偏头看了桐笙一眼。这一眼,她是彻底不知要怎样看待桐笙才算恰当了……

  在桐笙走向那两人的时候,莺时跟着也离开了。桐笙很不解,朔夜却一边替她整理身上显得凌乱的衣衫,一边说:“她会想通的。”

  “什么?”

  “她是我妹妹,所以我对她不该有隐瞒。”

  桐笙一愣,惊叹:“难道你把我们的事告诉她了?”

  “对。”

  朔夜将她俩的事告诉莺时,这不可否认让桐笙又惊又喜,虽不至于热泪盈眶,但这惊喜足以让她感动不已。可是,倘若今日朔夜要面对的人是师父,那她可否会得到同样的惊喜?

  “如果……”桐笙小心翼翼地提出假设:“如果莺时不能接受,又或者她将事情告诉别人,你要怎么处理?比如、师父知道了,你要如何处理?”

  面对朔夜的沉默,桐笙也会反思自己是否根本不该问这样的问题?可她就是想知道结果,因为这是一直困扰她的,是随时可以隔断她与朔夜的最大问题。但,如果朔夜不愿回答,她也不会强迫什么。

  寻思许久,朔夜最终只能回应一句“总会有办法可以解决”。不过,让朔夜万万想不到的是,在那之后没几天,长盈从山上下来告诉她——师父回来了。

  桐笙正要给长盈斟茶的时候,长盈非常严肃地跟朔夜讲:“你必须回到庄园去了,师父状况不太好。”

  “什么意思?”

  “是谷雨将师父带回来的,她说师父这次出去险些损了毕生修为。眼下师父正昏睡不醒,你和笙儿不该再耽搁。”

  听闻师父出事,朔夜顿时着急,连忙带着桐笙回到山上。不过她所见的并非如长盈所说的,而是看见时师父脾气大发要将谷雨赶下山,谷雨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究竟发生何事?朔夜似乎听见师父说着“她替谷雨背负了什么”一类的话,但没有前后内容可以参照,根本无从理解。于是她看向长盈,而长盈也是一副茫然模样,丝毫不能能给她回答。

  时雨确实虚弱,才对谷雨发了一顿火便快要站不稳了。这时她看见朔夜,便当着众人的面将翠云山所有的事都交给朔夜。既然谷雨不走,她自己离开也是一样的效果。朔夜想去挽留,时雨却下了死命令,不许朔夜拦她。

  不过师父一句话,朔夜便站在那里不敢再靠近了,那想上前却又不敢挪动脚步的尴尬让桐笙不禁笑叹——真是、师父的好徒儿。

  似乎朔夜可以感受到桐笙的情绪,于是回眸时恰巧看见桐笙无奈且失望的表情。一瞬间,朔夜陷入了两难的境界。

  正当所有人还觉得混乱时,谷雨将朔夜带到一边,她说:“你师父此次出行受创太大,过些日子待她回来,你们要好好服侍她休养。不要问她任何事情,当然也不能问我。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所有,不必急于现在。”

  谷雨是算定了朔夜想问,提前就断了她的念头。而后谷雨毫不客气地从朔夜身上扯下先前时雨给的那块血玉。一时尚未明白原由,朔夜欲伸手去抢,谁知谷雨躲开她,又道:“此物于你而言毫无用处,却能帮她大忙,还给她。”

  朔夜恼了。“你须得给我一个明确的理由!”

  “这块玉是我给她的。可够明确了?”说完,谷雨将玉丢回给朔夜,见朔夜对不上话便勾起嘴角笑了笑。“我还是快些下山吧,免得你师父当真走远了。”

  朔夜拿着那块玉,立在原地不知所措。谷雨走了,莺时趁机靠近,与她说:“有些话要讲,去观星楼可好?”

  大致莺时是要与她讲关于桐笙的事,如此想着,朔夜朝在不远处向这边注目的桐笙看了一眼,随后跟着莺时离开了。

  似乎除了莺时之外,再无人喜欢成日往观星楼上跑,所以此处于莺时而言来再安全不过了。她看着朔夜,这个自己唤了二十多年姐姐的人,而这个人前些天才让她知道原来女人和女人之间也可以有爱慕之情……

  若是早些明白这个,今日的莺时会不会以另外一种身份面对朔夜?似乎今时今日她才明白,姐姐在她心中是如何重要。可是,笙儿已然存在,姐姐已然心意不归。

  究竟是想了些什么?莺时捂着额头,表情委实挣扎。莫不是这几天假设过的事情太多,还未理清它们反而将自己折腾糊涂了?但不管怎样,在姐姐心里笙儿比她更加重要,这是不争的事实。可是她哪里是来纠结这等事情?她明明是来给自己的疑问寻找答案的!

  “我管不了你对笙儿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又是多深刻的感情,只是师父对你抱有太大期望,你若无法成仙,如何是好?”

  此类问题更胜利刃,朔夜几乎不能招架。可她总有一天要面对这最不愿面对的事,所以如何是好?

  “我不想放弃笙儿……或许说,根本做不到这样的事。”即便只是面对莺时,朔夜的话语仍有些颤抖。“师父、师父那边,我尽量说服,我只希望她能理解。她一定会理解的……”

  “师父会被你气死的!”莺时显得激动,说:“她一手将你带大,所有的期望都在你身上,而你亦是好好答应过她的。如今你告诉她不想成仙,她哪能轻饶了你?”

  “怎会?”

  “如何不会?”莺时反问:“我们向来知道仙人都是舍了七情六欲的,那么为何师父今日会爆出这番脾气?以我们上山这些年对师父的了解而言,比起仙人,难道你不以为她更似一个道行高深的凡人?”

  “休要胡言!”朔夜轻贺住她,倒没有责怪的意思,不过不希望师父被人议论罢了。但莺时这般说了,细想先才所见师父大发雷霆的模样,朔夜竟觉得有些可怕。若真如莺时所讲,一旦师父知道她与笙儿的事情,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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