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为霜+番外 作者:六遇【完结】(46)

2019-03-29  作者|标签:六遇 恩怨情仇 天之骄子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时白露呆怔地站起身来,径直盯着舒豫看,连下台阶都不敢挪开眸子,生怕这只是一道幻影,只要她一分神,就化作一缕烟飘散而去了。“你……你是……是谁?”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对这作一身男子打扮的舒豫满腹疑惑。

  舒豫浅笑,作揖答道:“微臣……是您的金科状元郎。”

  时白露看见他喉间颤动的喉结,才染上眉梢的一丝喜悦皆在刹那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半晌,才喃喃自语,苦笑着:“是啊,你是舒豫,我怎么这么糊涂,还在痴心妄想着什么……”

  她低头苦恼间,遗漏掉了舒豫见她此番形状后眼眸里流露出来的心疼和怜惜。良久,舒豫才问道:“陛下……可是想起了什么故人?”

  时白露点点头,忽而又摇摇头。她在心里默默地答道,不,她不只是故人,她是我的妻子,我还没等到她凤冠霞帔,与我洞房花烛的日子,就从我手里溜走的妻子,并且……再也不会盼得她归来。

  “舒瑜大人在世时为官清廉,刚正不阿,在民间颇为人称颂赞扬。舒某不才,得以和舒大人享了几乎一样的眉目,常常有人将我认错,是以方才才说怕惊扰了陛下。不过……舒大人曾有一件物事交与舒某,托我转交给陛下。”

  时白露这会儿心里的波澜还未平息,又被他的这番话语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深思镇定之下才问道:“你与……舒大人是何关系,她为何将那物事托与你?”

  “微臣……是舒大人的,远房弟弟。”舒豫说这句话时候声音拔高了几分,似是不只为了回答给时白露听,见得殿内几个内侍开始窃窃私语,他才轻咳了几声,将方才因着音调拔高而有些许变得尖细的嗓音润了润。

  远房弟弟?这……是积了多大的渊源,才会和远房姐姐长得一模一样?还和姐姐当年一般连中三元?若不是因着他长着喉结,分明是个男子,时白露当真要将她当做舒瑜了。

  “既然如此,她托了你什么物事?拿出来吧。”

  “舒大人说了,只能私下给您。”

  时白露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摆手将殿内的侍卫和内侍俱都唤了下去。

  “现在可以拿出来了吗?”

  “自然可以。”舒豫点头,倏尔站了起来,对着一脸疑惑的时白露,用手将喉间和肌肤紧密地几乎毫无缝隙可寻的皮质物体取了下来,将已经呆若木鸡的时白露拥入怀里,声音一如五年前那般轻柔温和:“她托了我将一个人交与陛下,说虽然晚了五年,但是只当也让您尝尝等待的滋味了。你可愿意收下这个人吗?她唤作舒瑜。”

作者有话要说:  倒二

  ☆、第 61 章(终)

  “……你……”时白露忽而眼圈泛红的颤着手摸了摸她面前这人的胸前,却是坚硬平软,正自犹疑着,那人却解了衣带,将内里和束胸一起裹着的铁片取了出来,抓过她的手腕直往里探去,那里温热软和。

  “傻瓜,是我。你还不敢认了么?”舒瑜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冷不防却被她抬起手来狠狠拍打着,一面红着眼睛低低骂道:“你混蛋,混蛋,混蛋!”她其实憋了好多话想说,但是此时此刻却只骂得出这句话来,眼泪更是掉得无声无息,瞧在舒瑜眼里,真是把疼痛都给忘了,忙紧紧环住时白露,轻声宽慰:“是,我混蛋,我混蛋。你莫要打了,你别哭,我看着难受极了。”

  她的抚慰好像一剂良药,才嗅到药味病就好了大半。时白露的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她抱着的是舒瑜,却又不是舒瑜,她有满腹疑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暗自掐了好几次大腿,又被面前这人抚背安慰,她终于相信,时隔五年,当日那个被她按国礼亲手下葬的人真的“死而复生”了。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她刚从北燕回来,就被告知舒瑜病逝了,她大惊大怒间去舒府吊唁,棺木未合,她通晓医理,自古医毒不分家,自然一眼看出舒瑜这哪里是平白无故地病逝,分明是被人下了毒!再打听询问,变故就发生在她从北燕回来的前几日,时宴邀舒瑜同游,舒瑜回来以后就躺在床上渐渐没了生息。

  她哪里忍得,当下提了剑就去延福宫找时宴逼问,原是时宴已经知道她和舒瑜是那样的关系,为了她的王位能坐的安稳不被世人和朝臣诟病,为了时家的江山不至于后继无人,才出此下策。她那会儿只觉得心里好像被人掏空了一块地方,流着血,流了一地,堵也堵不上,可无论如何也对时宴下不了杀手,于是只得从此母女异地相隔,再不相见,才能勉强安稳的过好下半生。

  好在舒瑜也好似知道她心中所想,抱着她,在她耳边吐气如兰地将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当日陛下确实喂了我一颗药,然而却是托着太医院的御医们加紧时间秘密研制出来的假死药。她大张旗鼓,将我假装做病逝的模样,连我爹爹也瞒着,令世人全当我真的死了。而后她派人将我送到汴州边境,给我留了书信,让我去寻你那个上天入地好似无所不能的师傅,并令我数年内不得步入楚京以免令人生疑,前功尽弃。这个数年内到底是多少年她也没明说,只说要看我的本事了,什么时候能将自己切切实实地扮作男子,不叫人轻易辨识出来,便什么时候可以重回朝堂,甚至……正大光明地,娶了你。”舒瑜笑了笑,感觉到怀里的人双肩颤得厉害,她抬眉瞅了瞅,见时白露已然哭成了个花猫模样,摇摇头好笑地说,“都当了君王的人,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怨我不好,没什么本事,一点易容改音之术都学了那么久。”

  舒瑜说得轻巧,然而时白露知道,阿染这些本事是不会外传的,旁人要学也不是不成,需得经受重重考验,在济世宫祖师牌位下烧香抄经一年,为济世宫做杂役三年,方能得到济世宫主人的传授。

  抓过舒瑜的双手来看,果然生着一层薄薄的茧子,时白露看得心里难受,觉得心里闷极了,才止住的泪水又一颗颗滚烫的滴在舒瑜掌心。

  她喃喃道:“你们……一个个地,当真可恶得很……为什么要瞒着我……”往事好像被生生撕开一条裂缝,渐渐清晰明朗起来。为什么当年时宴被她用剑抵着脖子质问时候神色自然,既没有对她和舒瑜做出这种违背伦理纲常的事感到勃然大怒,也没有因为她此刻妄图为了一己私爱弑母的大逆不道行为而恼怒责备。更匪夷所思的是,当时自己虽然明面上掌着大权,然而兵符和玉玺都在时宴手上,她完全不用真的遵照自己的意思就此离京入驻永春山庄。原来……原来,时宴早就做好了打量,暗地里为她铺就了一条顺利安稳兼得鱼掌的道路。

  “傻瓜,这种事情,自然瞒得一个是一个,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更何况,你还是置身局内的人。若当时告诉你了,你还能表现得那般具有欺骗性吗?”舒瑜抬手一一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太监跌跌撞撞地闯入殿内,舒瑜忙背过身去,将铁片塞回衣内,匆匆掩盖。时白露也侧了身,避免被人瞧见她的哭相。

  “做什么慌慌张张的,不经通报就闯进殿来?”舒瑜听她虽然气势稍足,然而声音还是当年那般轻柔软糯,一时心念旧事掩面轻笑起来,笑意却在听到太监颤着声音回禀的话后戛然僵住了:“……永……永春山庄……来信儿……说……说,说……约莫就这两三日了……陛下可要……去看?”

  那太监打小就在宫中为奴,是以知晓些她们母女之间的恩怨纠葛,说话才磕磕巴巴的。

  “你说什么?”时白露将那太监从地上提了起来,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好似不敢相信。太监才颤颤巍巍地又原话说了一遍,倏尔就被放回了地上,抬眼去瞧只看见时白露早就没了踪影,揉了揉眼睛再看,整个大殿还是只有几步之外的状元郎还有自己……

  永春山庄。

  “咳咳咳咳咳咳咳……”软榻上的女人面容枯槁,咳出来的都是血丝。方才御医们都被赶了出去,这生命里的最后一遭,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走完。

  回想这一生,她生来就是不愁吃穿的王室公主,年少时恣睢放肆,长大后却渐渐被利益所迷惑,因为一己私心受他人诱导,将哥哥害死,莫名其妙地就当上了君王。若要让她评说,虽然获得王位的手法不正当,然而她在位时候一向勤勉政事,励精图治,却是不曾怠慢。而这后半生……她思及此,微微阖上双目,她真的从来……就不是一个好母亲,真真应验了时白清的诅咒,眼下行将就木之际,儿女皆不在身边,众叛亲离……众叛亲离啊……

  只愿……只愿她最后为那个和她自小母女缘分短浅的孩子做的事情,能遂了她的心愿,让舒瑜陪着,开心幸福的活下去,有一个真正毫无保留,疼她爱她,甚至为她去死也不曾惜命的人,应该是极好极好的吧。

  时宴觉得,眼皮好重,好重,好像有几百斤石头压着,教她再也睁不开了……

  “殿下……!”殿下?是王芍的声音么,谁来了,是白禹吗,不会,滇州那么远,得了消息也不能这么快赶到,那也不会是小兮了……难道……

  “扑通”一声的闷响,便有一个人扑进她的怀里,摇着晃着,哭声凄然:“……娘亲……”

  娘亲……娘亲?这分明是……是小露的声音,她竟然……肯叫自己作娘亲了?时宴这惊乍之下,好不容易才将眼睛睁出一条缝来,光线丝丝缕缕地涌了进来,才看见时白露跪在床前的踏板上,抱着自己的腿哭得难受。

  “呜呜呜……娘亲……”时白露哭得厉害,一时也没发现时宴正盯着自己。

  王芍在一旁看着,抹了抹眼泪,默默退下,关上了房门,将这最后的时间留给了她们母女二人。

  “哭什么,怎么发髻散乱成这般模样?”时宴轻若羽毛的声音轻飘飘传入时白露耳内,她忙抓过时宴的手就要搭脉,却被时宴拦住了,时宴摇摇头,嘴角一抹浅笑,“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昨夜我梦见你爹爹了,他还是如年轻时候那般英俊。傻孩子,不要哭,你能过来瞧我一眼,我已然很开心了,你瞒了我那许多事,我就只最后瞒你一件,如今你也该知道了吧?以后……好好地,和舒瑜过着日子。没有子嗣不要紧,这几年内,还是不要把你哥哥接过来,朝中党羽未清,再留几年,等你哥哥回来以后,领个他的孩子养着,也权当是令他圆了梦,可好?”

  时白露统统都点头答应,她握着时宴的手,感觉到它在渐渐变凉……

  “咚——!”

  “咚——!”

  “咚——!”

  ……一连九声钟响,一直在状元府邸自己屋内跪天乞佛的舒瑜闻声惊醒,身子不禁颤抖起来,再闭上眼睛时,就是两行清泪淌过。她起身,照着永春山庄的方向,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礼,额头抵在地上久久没有抬起来。

  数年后。

  汴州一处茶馆,近来时兴的说书此刻正应着众人渴求的目光演着。

  那说书先生将木板一拍,抚须说道:“上回说到,咱汴州舒家出了好多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不消说那得陛下以国礼厚葬的舒瑜大人,两年前入赘王宫服侍于陛下的舒豫也是了不得,不但和舒瑜大人长得有几分相似,就是才学也是不在其下。不仅在朝中将诸事理得通畅顺朗,而且治家有道,品性极好,常有不懂事的同僚暗地里邀他去花天酒地,都被一一推脱。”

  众位看客一听,啧啧道:“什么品性极好!分明是个惧内的家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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