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 作者:想断的袖子【完结】(19)

2019-01-20  作者|标签:想断的袖子

  我坐在火车上跟宋越乔发短信:宋越乔,这些天还好吗?我回老家了,这几天……怪想你的。你那决定拿好没有?

  不知道他看了短信还会不会回我,我捏著手机,出神地望著窗外,想起我跟他告白那时候,他那不以为意的表情。

  手机震动起来,我迟疑了一下才拿起来看:我决定出国了。过几天就去那边旅游,熟悉环境。

  我慢慢吸了一口气,鼻子头开始发酸。我回他:那很好啊,不过那样我没法子送你了,你去那边儿得好好的,别瞎折腾自己了,给咱华人争口气。

  他答:你也是,好好把握大学时光,我妈这边儿还有饭局呢,我得跟她一起出去了,不聊了,我走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我动作迟缓地收起手机,彷佛收起了我那一颗疼痛欲裂的心。这时候,火车到了一小站,陆陆续续有乘客上车来,车上变得拥挤不堪。苦涩,就如同这陌生的人潮,迅速把我吞没。

  回老家後没几天,我就接到了宋越乔临别的电话:“杨随墨,我在机场,马上登机了。你在学校里好好学习啊,别浪费了你的聪明才智。”

  我接到电话那会儿人在姑妈家,姑妈在外面晒被子,她没发现我举著电话,双眼通红。“那……你……”还没等我说些祝福的话,他就急匆匆打断我:“要登机了,我得关手机了,再见。”直到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我还举著电话,回味著他的最後一个音调,最後一抹笑容。忽然之间,我意识到,我那无疾而终的单恋就这麽宣告结束了。这时候,姑妈的老收音机里缓缓传来的歌声把我的记忆飘远,又扯近。

  忽然之间

  天昏地暗

  世界可以忽然什麽都没有

  我想起了你再想到了自己

  我为什麽总在非常脆弱的时候

  怀念你

  我明白太放不开你的爱

  太熟悉你的关怀

  分不开想你算是安慰还是悲哀

  而现在就算时针都停摆就算生命像尘埃

  分不开我们也许反而更相信爱

  ……

  ACM大赛的全国比赛在首都举行,我揣著满脑子的年少无知和意气风发而去,几轮下来就被真正的高手打击得惨败而归。金鹏却已经很满意我的比赛结果,他说我还年轻,还能继续比赛。我盯著他,慢吞吞地说:“别再让我参加比赛了,我脑子太笨,得不了奖。”他以为我被比赛打击得失去了信心,没少给我做思想动员。我却真对这劳什子大赛一丝兴趣都没有了,大二下学期花了一学期心思在那上面,彷佛一下子就耗光了我所有的激情。

  时间果然是很好的催化剂,忽然之间,我的大学就走到了最後一年。这时候,一件轰动全校的事情让我麻木的大脑被狠狠刺激了一下。

  美术学院一小子在科技大楼上跳了下去,在医院生死未卜。

  这事儿都发生了三天了,金鹏才支支吾吾跟我说,原来美术学院跳楼那小子就是我干弟弟。我听了,人立即就傻了,扔了手里的东西就冲出实验室,往校门口狂奔。一边招呼出租车,我一边儿给陈天霖打电话。

  “他妈的!锺靖跳楼是怎麽回事?”我那声歇斯底里的吼,把出租车司机吓了一跳,十字路口上,他差点忘了踩刹车。

  陈天霖连声跟我说对不起,哭得比我还大声。我的火气冲上了脑门儿,把我平生知道的骂人的话都往他脑门子上盖去。这小子安安静静听我骂著,末了,说了声:“你骂完了吧。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把我骂死了,可是我求你一件事。别在锺靖面前提我的名字,我挂电话了,希望……不要再见。”

  这厮挂了我电话,我不明所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锺靖跳楼跟他脱不了干系。

  在医院里见到锺靖被包扎成木乃伊的小脑袋,我心里某一处就疼得厉害。这小子小时候连狗都怕,皮肤特别嫩,被开水一烫就要起大水泡,感染流脓的。他居然敢跳楼!这次,他骨头都被拆散架了,非疼死他不可。

  锺平在他床边儿守著,锺爸在另一张铁丝床上睡著。锺靖一见到我,眼睛里就开始闪泪花。医生说他的下巴骨断了,这时候还不能说话。

  “你们帮著他瞒我呢吧?”我不想吵著锺爸睡觉,对锺平小声说。

  “锺靖跟你感情最好,他连我跟我爸都不怕,就怕你知道。”锺平让出个位置给我,又说:“我出去打水,待会要给他擦擦身子。”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麽吗?”我伸手给锺靖擦眼泪:“我想替锺妈抽你小子一巴掌!看在你全身散架的份上,我记下这一巴掌了,你赶快给我好了,准备好脸蛋儿给我抽。”

  锺靖听了,想笑,可是他的下巴颏被厚厚的纱布包著,笑不出来,一笑就牵动伤口。我没好气地瞪他:“你小子是不是嫌你命太长了,科技大楼整整六层,你还真敢往下跳!”他见我真气了,立马用讨好的眼神看我,可怜他全身不能动弹,想说话也说不出来。我见他难受那模样,语气才软下来。

  “还好你没事儿,不然……”我没说下去,不然我一定拆了陈天霖那厮的骨头。我还真不想在锺靖面前提这个人。

  锺平端著水进来,我说,平平哥,你也守了他这麽久了,你去休息,我来给他擦身子。锺平这才去旁边的凳子上打起盹来。

  锺靖住了一个多月的院,除了下巴颏断了,大腿骨折外其他都是皮外伤,见好的快。不过,他下巴颏那儿留下了永远好不了的狰狞伤口,他那脸本身就小,三寸多长的伤口从耳朵底下一直划到下巴,影响了他天生的好模样。锺靖却觉得没什麽,说男子汉嘛就要有一点儿印记。我没敢跟他顶一句,你那又不是光荣的印记,你得瑟什麽啊?我怕他想起不愉快的事情,就翻了他一个白眼。

  锺靖出院以後,我回学校安心上了一阵子的课,却发现陈天霖一直没来上课。我问廖鹏飞,廖鹏飞跟我说,陈天霖自愿参加了空军学校的选拔,已经去北京了,这边儿最後毕业的时候回来拿毕业证就行了。我琢磨,他学编程学得不好,也没必要参加空军啊,从此我对这人的好印象算是被彻底败光了,就懒得去关心他的事情。只要他别出现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就懒得去追究他祸害锺靖的责任。锺靖出院後人冷清多了,有时候我看他那单薄的模样,特不忍心,他却说,阿宝哥,你别为我担心,我长大了,真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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