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 by 梨花烟雨【完结】(16)

2019-03-28  作者|标签:

所有的人都站在旁边沈默不语,完颜朔跟著父皇进来,就看到他和素衣相拥在一起痛哭著,他从来没看过父皇和素衣两人这麽脆弱的样子,一时也不知该说什麽,只得悄悄的站在那里,忽见完颜瑕站了起来,面上掠过一抹凄凉的笑,低声的自言自语道:“云开见月,雨过天晴,哼哼,你们总还等到了这时候,哪似我……”说到这里,似乎再也忍不住泪意,一转身走了出去。完颜朔一急,心道这神医叔叔若生气离开,母後的病还有什麽戏唱,忙也跟了出去。

这时有宫女端了细粥过来,梓侬上前笑道:“皇上,且让一让,叫公子吃点粥吧,他饿了很久呢。”一语未完,看到完颜绪脸上又爬满愧色,不由自悔失言,正尴尬时,只见素衣指了指桌上的粥,面上微微的泛红,嗫嚅著对完颜绪道:“我……没有力气……你……你来喂我好吗?”原来他知道爱人此时正处於强大的後悔与自责中,恐怕一时半会儿用言语也劝解不开,方才忍著心中的不好意思,让完颜绪为自己做点事,或许他的愧疚感能减轻一些。叹了口气,其实爱人有什麽错,这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若说到错,自己错的更厉害,若不是自己对谋反罪行供认不讳,完颜绪怎麽可能那麽轻易的相信呢?

完颜绪大喜过望,一迭声的道:“好好好,朕这就喂你,朕这就喂。”他站起来在床上坐下,把满脸通红的素衣搂进自己怀里,舀了一小勺细粥送进他的嘴里。

素衣面对梓侬等充满笑意的目光,说什麽也张不开嘴巴,完颜绪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看向心腹的爱婢们,面不改色道:“咳咳……你们出去……出去吧,没有朕的命令,不须……进来伺候。”

梓侬等都点头道:“是,皇上。”又吐了吐舌头道:“不过皇上,公子身体还虚弱,有些事……还是要耐心等一段时间才能做。”说完也不管完颜绪瞪眼扒皮的样子,便咯咯笑著离开了。屋里登时只余一对劫後余生的有**相拥在一起。

午後的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散发出热烈的光芒,空气中一丝风儿都没有,这个寒冷的冬季也终於迎来了温暖的一天。

御花园中,素衣披著厚厚的狐裘,与完颜绪父子一起坐在凉亭中,面前的几十株梅花开的仍然豔丽无双。几个秀丽的宫女在梅树间玩笑著,更增添了一抹秀色和几丝趣味。

完颜绪将一块糕剥成两半,递到素衣嘴边,笑道:“这糕软烂的很,朕特地吩咐御厨为你做的,虽不敢多吃,一点子想也无妨。”看素衣吃了下去,嘴角边沾了点碎屑,他心中一动,就要吻上去,忽见爱人红了脸,一把将他推开,轻叱道:“孩子面前也这麽的不尊重。”他这才想起儿子,回头一看,只见完颜朔瞪大两只眼睛,目中闪烁著兴奋的神采,正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不由得心中大窘,忙故意换上一副沈著表情,咳了几声道:“朔儿,你功课做完了吗?”

“做完了啊。”完颜朔一本正经的点头:“来之前母後都检查过了。他还夸我聪明,说那麽多的内容怎麽我一下子竟然学的会,害他都没理由把我关在书房中。”他一说完,素衣的脸红的更加厉害,没想到自己小声的自言自语也被这小恶魔听了去。

看来儿子太聪明也是件麻烦事。完颜绪头痛的想著,他比爱人还希望能把完颜朔关在书房中。正思索著遣他离去的法子,完颜朔已经神秘兮兮的凑近两人,悄声道:“父皇母後不要这样,当我不在就好了。”说完又偷笑著问他父皇:“父皇啊,我知道你刚才想做什麽,不过你真的能一下子就舔干净吗?”看完颜绪不明白的眼神,他老神在在的道:“哎呀,就是母後嘴边的那些渣儿了,你要舔几次才能舔干净呢?”看到素衣迅速垂下的头和红了的耳根,他心情大好的笑了起来。

募然老爹宛如小鬼索命的阴恻声音响起:“你……现在立刻去给朕学习批奏折,或者到别处玩儿也行,总之不许在这里瞎闹。如果一刻锺内不离开,小心朕让你的骨头渣儿一点都不剩。”

“父皇,你说这种话竟然还面不改色,难道真是皇帝做久了,脸皮就会越来越厚吗?我不过问了一句,你就这样对你的儿子,还说出这般冠冕堂皇的理由,谁瞎闹了?”仗著母後在旁罩著,完颜朔理直气壮的抱怨,明明就是父皇不对嘛,自己不过是问了一句而已,这麽好学的精神竟然也被他残忍的打击。他噘著小嘴:“父皇,那你也喂我一块糕吧,喂完我就走。你放心,我吃多少都不会有事,你尽管挑大块的喂我就是。”

“你……现在立刻给我去玩,稍後我让御厨房给你送一筐糕去。否则就在这里把你做成糕。”完颜绪露出严父的面孔恶狠狠的说著,哼,这小东西肯定是故意的。他闷闷的想,不信以自己儿子的聪明才智,看不出自己和素素之间喂糕的举动代表什麽。

“母後,父皇他欺负我,母後你要给我做主。”如果肯乖乖听话,完颜朔也博不到恶魔的称号了。审时度势,迅速的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地形──素衣的怀里躲了起来,恨的完颜绪牙都痒痒。果然就听爱人微嗔道:“完颜,亏你还是父亲,和自己的儿子也这麽认真。”

“认真?朕……朕要被他气的吐血了。”终於吃起儿子的醋来,完颜绪长手一捞,就把完颜朔拎了过来,正要好好教训几句,忽听一个好听的声音道:“吐血?你也要吐血吗?那正好,这回我一定可以做到袖手旁观了。”随著话音,完颜瑕缓缓走进亭子,身後一个小丫头捧著一个食盒,上面一个小盖碗,他看了素衣一眼,淡淡道:“这汤药熬制不易,所以我没有假他人之手,你快喝了吧,对你的病有十分好处。”

完颜朔一看到完颜瑕,目光倒“刷”的一声亮了起来,从素衣的怀中跳出道:“二叔,你来了?走,我们去玩儿吧。”

完颜瑕吓得倒退两步,直摆著手,刚要开口拒绝,就见完颜绪的目光也亮了起来,大笑道:“啊,瑕儿你来得正好,快把这小磨人精带去玩吧。”

完颜瑕黑了脸孔,悻悻道:“你们二人要亲热,嫌朔儿在这里碍眼我是知道的,但也不用拉上我当替死鬼吧,上次我被他整的多惨又不是不知道。”说是这样说,他还是拉住完颜朔的手,无奈的叹气道:“真是个小恶魔啊。”一边说一边去了。

素衣看著两个人的背影,不由会心一笑,对完颜绪道:“看这叔侄两个,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亲叔侄还亲热。我还从来没看过朔儿这麽的粘一个人呢。”

完颜绪也笑道:“那是因为这小家夥知道瑕儿的性子虽然冷淡,却老实的紧,可以给他提供无限乐趣罢了。我没想到的反而是瑕儿竟然任由他胡闹,他那样的性子,吃过朔儿的几次亏,我还以为他会把这小家夥赶出来。”说完叹了一声道:“先前我还不信他能真心对我们,毕竟那分仇恨不是说忘就能忘的,谁想到几番下来,连我也忍不住把他当自己的亲弟弟了。”

素衣点点头道:“他面上虽淡,但心里热的很,从小到大都孤零零的,焉有不渴望亲情的道理?说来实在令人欣慰,我听梓侬说那日太後冷不防和他在小径上相遇,原本尴尬的紧的事,硬是让朔儿把气氛调开了,太後还让他日後到她宫中去玩。在我看来,这实在是最好不过的事。”完颜绪搂住他笑道:“正是如此,说起来这都要感谢你。”

素衣细看他脸色,觉得高兴的紧,犹豫了一下,方微笑开口道:“完颜,你看到如今,什麽事情都这样的圆满,过去的一些东西就不要追究……”他话没说完,就看到完颜绪眼中的杀气一闪而过,淡淡道:“这件事朕自有主张。”说完看向素衣,又生怕他不自在,忙陪笑把那碗汤端到他跟前道:“素素,明日就是元宵节,朕都说过在此期间不谈公事了嘛,你又何必煞风景,来,快把这碗汤喝了是正经。”

素衣皱著眉头看那碗汤,半晌脸上露出哀求的神色看向完颜绪道:“我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能不能……能不能不喝这个?很苦的。”他看见完颜绪无奈的脸色,想起这汤药实在苦涩之极,不觉向前凑了凑身子,拽了拽爱人的衣角,期期艾艾道:“答应我了,完颜,真的好苦呢,就这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此时的举动很明显的就是一种叫做“撒娇”的行为。

完颜绪见他满脸通红的央求,他何曾见过素衣这样示弱的样子,只觉风情万种,登时连魂儿都不知在何处了。半天方才醒悟过来,忍不住一把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下,郑重道:“既然素素你说药苦,那朕陪你喝。先前你受的那些罪,朕无法和你一起感受,从今後,你觉得痛苦的事情,朕便和你一起承担这痛苦。”说完拿起药碗喝了一大口在嘴里。

素衣目瞪口呆,万没想到他竟会这样做,不由急道:“尽胡闹,药也是混吃……唔……”余下的话尽淹没在完颜绪的口唇中,嘴里渐渐的有一股苦涩的味道荡开,原来完颜绪并没有喝药,而是借由自己的口将药渡给他。

“咳咳咳……”被药的苦味呛的连声咳嗽,素衣狠狠瞪了他一眼,气馁道:“还是我自己来吧。”说完拿起药碗,捏住鼻子,一口气灌了下去。完颜绪不禁被他这赌气的举动逗的笑了出来,只觉这样的素衣实在是可爱无比,一边道:“真有这麽苦吗?恩……”话没完就俯下身去,用嘴替他擦去残留在嘴角的药汁,渐渐的,这个本来就**的动作便演变成了火辣辣的深吻。

梅林里静悄悄的,那些宫女太监哪有不识趣的,都早退开去了,一时间飘著淡淡香气的天地中,便只剩下了沈浸在甜蜜中的两人。

忽然一道煞风景的声音响起:“父皇母後。”太过兴奋的小人儿一头闯了进来,就看见被他称作父皇母後的两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分开,并最大限度的恢复了正襟危坐的姿态。

“母後。”完颜朔眉眼中全是促狭的笑。

“恩?”力求镇定的声音,却掩饰不住语气里的一丝慌张与难为情。

“咳咳,你的衣服扣子都开了。”完颜朔“好心”的提醒,登时让他母後的头垂到了桌子底下,他还坏心的不肯放过大窘的素衣:“那个我说,这麽大冷天的,实在不适合做需要解开衣服的运动,尤其母後身体还虚弱,再说这又是在凉亭里……”

背後挨了爱人重重的一掌,完颜绪痛得脸都快扭曲了,看来这回爱人气的不轻。刚才他就拼命拒绝,现在被撞破了,没打死自己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对付不了这个人小鬼大的儿子,完颜绪很不负责任的大喊起来:“瑕儿,瑕儿,快带朔儿去玩……”

“不用喊了。叔叔屋里面的兔子的断腿长上了,他正忙著呢。”完颜朔挑衅似的看他父皇,果然就见父皇一脸茫然的看向自己:“这和他带你去玩有什麽关系……?什麽?你说什麽?”正叹息父皇很笨的时候,就被他的一声大吼给震住,完颜绪激动的站了起来,颤抖的手碰翻了桌上的碟子,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素衣吓了一跳,愕然抬头道:“完颜,你怎麽了?”话音未落,完颜绪便一把抱起他,在他脸上不住的亲吻,眼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大叫道:“素素你听到了吗?兔子的断腿长上了,断腿长上了。”

“是啊,我听到了。”正奇怪喜欢打猎,一向不爱惜小动物的爱人怎麽会为一只可怜的兔子兴奋成这样,忽然醒悟过来,素衣直直的看著完颜绪:“你……你是说……兔子的断腿……”就连一向宠辱不惊的他,心中也因为这个消息而掀起了滔天巨浪,如果不是在完颜绪的怀里,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站得住。

“是啊,素素。”完颜绪也欣喜的看著他,映著阳光,可以看到他眼中蒙蒙的水气,这个万人之上的霸道男人,此时竟哽咽起来:“素素,你的腿……你的腿……终於……咳咳,这麽高兴的时候,朕怎麽……怎麽反而……唉,不说了,我们到瑕儿那里去看看。”虽然是简单的几句话,素衣却明白这其中包含的深刻涵义。

这十几天来,,完颜绪对他悉心照料,就连端茶送水,擦身喂药也从不假手他人。到了晚上,他便躺在他的身边看著他睡去,不知道有多少次,当自己从睡梦中醒来,却只看到一双深沈的充满了悲哀的眸子,目光温柔爱怜的注视著那条断腿。每到这时,自己总是赶紧就闭上眼,因为知道完颜绪不会希望自己看到他这麽无助的样子。他明白,这条腿将成为爱人一生的痛,只要自己还在他面前,愧疚就不会消失,血淋淋的伤口也不能愈合。他不想完颜绪这个样子,可是他同样清楚自己无能为力,在这条腿面前,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可是如今却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他和完颜绪之间,最後一片乌云也将消散无踪。怎麽不令素衣欣喜若狂。相视一笑,不需要任何言语,两个人都坚信对方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完颜绪深情的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柔声道:“我们这就去瑕儿那里。”

“等……等等我嘛。”完颜朔在後面上气不接下气的跟著,可恶的父皇,竟然用上了轻功,哼哼,对母後就那样好,自己来通风报信,他连个谢字都没有。一边埋怨一边出了梅林,那两个人已经只剩下一个小黑点。他噘了一下嘴,干脆不跑了,正慢慢的调息间,忽见人影一闪,定睛一看,原来是梓豔。

“皇上和皇後呢?”见只有完颜朔在这里,她不由有些惊讶,明明说是在这里的。

“都跑去看兔子了。”完颜朔没好气的说,看到梓豔询问的目光,他干脆拣了一块大石坐了下来,耐心解释道:“二叔研究出了能接断腿的药,父皇和母後都去看了。你找他们有事吗?”

梓豔摇摇头道:“没事,不过来伺候著。”她转身刚要走,忽听完颜朔沈声道:“站住。”然後这小太子慢慢踱到她面前,直视著她的眼睛,沈著道:“母後被陷害,你……也有参与吧?否则你怎麽会知道那词里的秘密,那麽微小的地方,如果不是有心人,绝看不出的。既然如此,你为什麽又要替他翻案,如果说是迷途知返,为什麽又要我去领这份功劳,将功赎罪不是更好吗?”

梓豔淡淡一笑道:“太子殿下,这个秘密,你知我知就可,奴婢不过是为了皇上。无论是陷害皇後还是救皇後,无一不是在替皇上打算。至於将功赎罪……”她冷笑一声道:“罪就是罪,哪有赎的道理。一人做事一人当,该我的罪我便领。我说过我救皇後是为了皇上,如果想用这个来替自己减轻罪行,不但是别人看轻了我,就连我自己都会瞧自己不起。”再看一眼完颜朔,她躬身道:“殿下若没有别的事,奴婢就告退了。”

完颜朔点头,目送著这婢女昂首远去的背影,心中忽然对她肃然起敬起来,且遑论她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单凭这份骄傲与担当,已经值得喝一声彩了。愉快的站起身,他继续向完颜瑕的居处走去,一边自言自语道:“人世间的事真是奇怪,越是象这种悍不畏死的人,母後这样的老好人就越会想办法去救,父皇啊,我知道你一向公私分明,可是面对母後,你的办法实在少的可怜,哈哈哈,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说到後来,这小恶魔已经开始对即将发生的一幕幸灾乐祸的仰天长笑起来。

完颜瑕自从救下素衣後,已不在原先的陋室居住,完颜绪特地将他安排在尽情苑旁边一所小小偏殿里。一则方便他随时看视素衣,二则他们是患难中的旧相识,彼此说说话儿,也不闷。宫中人虽众多,终究女流之辈占了大半,完颜朔虽可爱,又有功课需要习学,且性子精灵古怪。不如完颜瑕和素衣有许多共同语言。完颜绪本也想召许锦华进宫和素衣解闷,却不知他去了哪里,因此也只好放下,由此看来,他为了素衣的朝夕生活,确是煞费苦心。

且说完颜绪抱著素衣,一路飞奔而来。完颜瑕远远瞧见,也不出迎,只是擎著一只兔子的後腿摆弄,待两人走近,方淡淡道:“好长的耳朵,比这兔子还长呢,是朔儿告诉你们的吧,我就知道他是守不住这秘密的。”

完颜绪急道:“贤弟莫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到底研究的如何了?素素……素素的腿……真的能接上吗?”他语气中充满了希翼,面上却露出担忧之色,生怕听到的答案会令自己和素衣空欢喜一场。

完颜瑕看他那样子,冷淡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笑容,道:“可费了我无数的功夫,好容易这回腿断了几截,都接上了。”说完看向他怀中的素衣道:“放心吧,只要你不是骨头粉碎了,我便能医治。只是……”他忽然住口,面上露出几丝不忍,看向素衣道:“只是这治疗之法实在太过疼痛,且历时不短,这只兔子已痛死过好几回,我每每闻它晕倒之前嘶声惨呼,都十分不忍,不知你……能否挺的过去。”

完颜绪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失声道:“这麽痛吗?那可怎麽办好……”还未说完,已被素衣握住了手,他笑了一笑道:“二皇子未免把我想的太弱不禁风了,好歹我也曾做过将军,如今虽然……虽然身在後宫,本色却始终未变,这点小痛楚,有什麽忍不下的,你尽管施为,即便不好,我也感谢你就是。”

完颜瑕嗔了一声道:“这话是你说的,换做旁人,我也不给他治。医病讲究的就是胸有成竹,若先怀疑了,哪里有什麽好处。”说完放了那兔子道:“可怜的小东西,已经全好了。”又叫过自己的一个宫女道:“带它去好好吃一顿,这些日子可苦了它。”

完颜绪见他这般有把握,心中著实高兴,又怕他忆起自己以往对不起他的地方,忙笑问道:“瑕儿,这几个宫女够用吗?朕再给你拨几个过来吧……”话未完,完颜瑕已窥出他的心意,一笑道:“你不必担心,我一定医他就是。”又摇了摇头,看向素衣:“我真是不知道你使的哪门子的法术,就把这个铁石心肠的人迷成这样。”

完颜绪和素衣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忽然梓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道:“皇上,贺大人说有要事禀报,人正在御书房候著呢。”素衣连忙道:“既有国事,你快去吧。”见完颜绪变了脸色,他心中奇怪莫非完颜知道是什麽事?看他把自己放下,面沈如水的走了出去,正不解间,忽听完颜瑕冷笑道:“亏你平日里多聪明,我听朔儿说,这个贺大人是刑部尚书,定是皇……皇兄让他调查你谋反的真相,否则现在这种时候,还有什麽能让他这个脸色的。”

素衣大吃一惊,他这些日子被完颜绪无微不至的照顾著,整个人都觉幸福无比,虽偶尔也想起那些书生,但想到梓豔跟自己保证过,便想著不急不急,能多享受一刻也是好的。谁知这事这麽快就到了眼前,完颜绪是个什麽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虽然他现下这样宠溺自己,又对自己抱愧,但是一旦知道那些书生谋反,他绝不可能为自己徇私放了那些文人。其实他不怪完颜绪,若换做自己站在他的角度,也不可能放了这些人。否则如何面对臣子百姓,更给以後谋反的人留下把柄。这也就是他为何宁可自己承认谋反也不把真相告诉完颜绪的原因。不是不相信他,而是太清楚这件事的性质。

正心急如焚时,忽然梓侬又走了进来,嘴里嘟哝道:“又捣什麽鬼呢。”看见素衣,她连忙说:“公子你说奇怪不,梓豔非逼著我来接你去御书房偷听,还说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你放心什麽的,我是一点都听不懂,公子你要去吗?”她一边说,早有几个太监抬过一只春凳来。

“要,自然要去。”素衣再也掩不住满面的激动之色,他明白梓豔一定是实践了诺言,怕他不信,才让梓侬带他去旁听。看的梓侬越发狐疑,却也不相问,让太监们抬起他来,向著御书房而去。

俘虏---87

御书房中,完颜绪端坐在龙座上,梓豔在他身後伺候,贺坚则惶恐的在下边站立,头上的冷汗一颗颗不断的冒出来,良久方听完颜绪沈声道:“他……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吗?”

贺坚连忙跪下道:“臣不敢欺瞒皇上,那些书生足有一百多名,确实系郁大人私自囚禁,臣已在梓豔姑娘的协助下,将那些人转移至刑部大牢关押,看守这些书生的人当场就欲自尽,幸未成功,现正在刑部受审,相信不久之後必见结果。依老臣看来,想必郁将军便是以这些书生为人质,皇後宅心仁厚,乃至受了要挟,方承认自己谋反之罪。”

完颜绪冷笑一声道:“是吗?贺爱卿这麽快便得出结论了?不用再彻底调查一番?先前是谁说皇後罪实,定要处死的?”他话音未落,贺坚已磕了几个头道:“老臣愚昧,受人蒙蔽,罪该万死。”

完颜绪这才舒展了面孔,温言道:“爱卿平身吧,所谓不知者不怪罪,明日朝堂上,你把个中缘由向众大臣说明白。”说完沈吟不语。贺坚看了梓豔一眼,见她微微点了点头,这才上前一步道:“启禀皇上,那些书生该如何处置,还望皇上示下。”

完颜绪正为这事儿为难,现在他终於明白素衣为何宁死也不承认自己是清白的了。只是无论如何,这些书生谋反之罪坐实,是不该赦免的,否则以後再有人谋反,拿出这些人说事,要求赦免,他该如何辨白。但是素衣就为了这些人,忍受了多少痛苦屈辱,还险些搭上一条性命,最终仍是落得这麽个结局,又让他情何以堪。因此上踌躇许久,仍说不出话来。

忽闻贺坚又启奏道:“皇上,这些书生谋反,按律当斩,只是他们似乎有悔改之意,因此上老臣犯难,才来讨皇上的旨意。”他见到完颜绪的眼睛倏然一亮,不由心道:看来梓豔姑娘确实了解皇上的很,就知道圣意有心赦免这些人,方千方百计给找了这个台阶下。他这边寻思,那边梓豔早已出来跪奏道:“启禀皇上,国家大事,本不容奴婢多说,只是这些书生已有悔意,况我金辽刚定都都延,立脚未稳,正是收买人心之时。若赦免了这些人,他们必心生感激,知晓皇上是仁义明君,将来出去,岂有不为皇上歌功颂德的道理,如此一来,我金辽必可江山永固了。”

她这番话可说是正对了完颜绪的心思,加上贺坚在一边识趣道:“梓豔姑娘所言甚是,望皇上三思。”不由得龙心大悦,爽快道:“既如此,那些文人若知悔改,贺爱卿便小施薄惩,以戒下次也就是了。”

贺坚答应著退下,梓豔忽然走进屏风後,对那里说了几句什麽,完颜绪这才发现素衣竟然就在後面,刚要说话,便听爱人对梓豔欣喜道:“姑娘果然言而有信,素衣这里谢过了。”梓豔答应一声,淡淡道:“皇後心事已了,外间还有几个大臣有事要禀,请娘娘这就回宫吧。”

素衣知她等级观念甚严,也未多想,由著梓侬服侍他离开,这里完颜绪上前和他说了几句後,目送他没了影子,方回来将太监宫女们都遣出去,登时屋里只剩下他和梓豔二人,他这才注目看著这心腹爱婢,沈痛道:“给朕一个理由,为什麽要这样做?”

梓豔不语,良久方道:“是奴婢愚蠢,总以小人之心度皇後之腹,不放心皇上的枕边人是个齐人,奴婢该死。”

完颜绪大吼道:“你不相信素素,难道还不相信朕?别说素素不是妲己西施,朕又何尝就是纣王夫差之类。你竟然如此大胆,梓豔,你太令朕失望了。”

梓豔也不辨白,只是跪下道:“梓豔但凭皇上皇後赐罪,无不相从。”却听完颜绪长叹一声道:“那你为何又改了主意?郁苍既已知道诬陷皇後谋反一事已被那首词败露,又如何肯留那些书生在原地等著朕查,如果不是你,贺坚哪有那麽容易就将书生们解救出来。还有,别以为朕不知道,自古文人们是最重气节的,他们既然敢谋反,怎麽可能又心生悔改之意,你到底用的什麽办法?”

梓豔道:“奴婢不敢居功,奴婢瞅了个时机将许公子送了进去,至於他怎麽劝得这些人回头,奴婢实在不知。至於郁大人那里,他的确是将这些人转移了,但奴婢早知他会有此一举,所以一早派人不分昼夜的监视,方能得到这样准确情报,他以为只要他不杀这些人,皇後便不敢说出他来,因此才未杀人灭口,却终於还是给了贺大人机会。奴婢……这样做,只是因为皇上心之所系,再无别由。”

完颜绪又是愤怒又是心痛的瞪著她,良久忽然一挥手道:“你欺君犯上,陷害皇後,罪大恶极,念你服侍朕一场,如今又知悔改,朕赐你全尸,你……你这就去……自行了断吧。”说完背转身去,虎目中泪光闪闪,却是不忍再看爱婢。

梓豔倒平静的很,站起身来,却又再度裣衽下拜,磕了几个头,沈静道:“奴婢去了,风霜岁月,还望皇上保重龙体。”说完站起身,刚要转身离去,募闻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且慢,梓豔姑娘难道忘了吗?你曾说过,只要我重登後位,你的结局是要我来定的。”

俘虏 88+公告

完颜绪和梓豔都吃了一惊,不知素衣怎会去而复返,只见素衣从屏风後被梓侬搀扶出来,看到完颜绪,哼了一声,薄嗔道:“糊涂东西,难道不闻法理不外乎人情吗?竟一点变通都不懂,对自己的爱婢也下得了手,终究她也没犯什麽大罪。”

完颜绪默然,心道:素素这话可笑,诬陷皇後,这还算不上大罪,倒不知要怎麽样才算大罪了。他知道素衣是有心救梓豔,想了一想道:“素素怎麽又回来了,你身体还虚弱,回宫养病要紧,这里朕自有主张。”

素衣笑道:“我若定要在这里逆你的意思,恐怕梓豔姑娘心中不快,觉得我的确能魅惑圣聪,不过凡事都有个公理,少不得我要讨姑娘这份嫌弃了。更何况她也说过,只要我重登後位,无论对她做什麽,无不相从。”说完走到她面前道:“我知道你是个刚烈女子,很多事不愿让我知道,在我跟前卖好。但是难道我不会想吗?朔儿那麽一个孩子,怎会突然想起去研究那首词,何况那麽细微的地方,连我尚不得其解,他怎麽一瞬间就找了出来。再说,若非姑娘相助,贺大人又怎麽那麽巧就知道是郁将军用那些书生相协,还一下子就找到他们。你让我过来旁听,就是为了释我疑虑,我本来高兴,就没多想,结果回去路上,越寻思越觉不对,完颜尚未遣我,你因何就急著让我离去,你是个心中只有主子的人,焉肯犯这大不敬之罪。如今看来,果然你是不想让我知道你做的这些好事,我晓得你不想领我的情,但是你们主子虽然英明,却也少不得你这样能干的部下,你就真忍心抛下他吗?若说再训练就有了,那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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