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看上去很丑的东西吃起来很香
入秋天气渐渐冷起来，小艾老早就穿上高领的毛衣了，萧远晋还是在T恤外面罩个单衣大清早就顶着凌冽的风呼啦啦骑车上学去了。
小艾早上醒得越来越早，萧远晋还迷迷糊糊的不想起，那孩子就爬起来坐在床上，说，呐，闹钟响了哦，哥哥。
心想这孩子怎么回事，年纪轻轻怎么和老人一样觉少，难道是太闲了的缘故，懒得理他，径自闭着眼睛洗刷完毕，拎着车钥匙出门。
进入高三，学习也不那么轻松了，放了学总有一大批人停留在教室里埋头学习，真是废寝忘食，萧远晋没有这样用功的功夫，一下课就赶去接小艾，话说讨厌的齐俊启也不找他麻烦了，这种人就那样，你老躲着他他就老找你茬，真干过一架吧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心想早知如此早把球和他踢了，早死早超生。
匆匆忙忙跑到小艾的学校，刚到门口就被张大爷叫住了，那个你家的孩子被他妈接走了，让我跟你说声。
啊……啊，谢谢啊。
白忙活了一阵，张姨真是的，也不提早跟我说一声，郁闷地掉转车头，看见马路的另一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热火聊天地吃着什么东西，满嘴满脸油乎乎的样子，那人抬起眼睛正巧撞上萧远晋。
萧远晋忍着没有笑出来，可是也不能装着没看见，尴尬地点点了头算是打招呼。齐俊启大概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萧远晋，还是自己一脸狼狈样子的时候，顿时尴尬万分，那家伙居然一脸严肃的样子，这种场合下还能一脸严肃果然非正常人，招招手喊，喂，萧远晋。
萧远晋想这人脸皮真厚，这副熊样子还有脸招呼人，却鬼使神差地踱了过去，说，哟，吃什么呢，这么香。
齐俊启擦擦嘴巴说，就是这种粘乎乎的我也不知道叫什么东西的东西，最近被我发现的，可好吃了。
萧远晋心想，什么叫被你发现了，被你发现了，这堆烂乎乎的玩意难道得深感光荣不成。
齐俊启搭上他肩膀笑着说，萧同学要不要来点尝尝？
萧远晋想这人绝对是故意的，油乎乎的手故意往人肩膀上一放真是缺德缺到家了，忙说算了，我还是不要了。
齐俊启叫道，老板，再来一碗，我请客！
萧远晋心想没安好心吧你，谁要吃那烂玩意儿。
端上来，黏糊糊一堆，却香得出奇，而且早是饥肠辘辘，忍不住钳了两筷子，果然味道绝佳，吃了两口瞟见边上齐俊启一脸贼笑，心想糟糕着了他的道，故意贿赂我，不就是为了堵我的嘴吗，你那熊样我才懒得给你宣传来，还引诱我吃这么没品的东西，我岂能和你沦为一路。
当即放下筷子，说，唉，这东西太油了，我真是吃不惯。
齐俊启微笑道，再吃点吧别浪费了，再说好不容易我请你一次，你就这么不给我面子？好歹再吃两口。
越是这样劝，萧远晋越觉得有鬼，难不成他在这里边放药了？立刻想我怎么会联想到这么烂俗的段子，真是丢人。为了掩饰窘态，抱起碗来大吃，一不小心吃了个精光。
齐俊启不怀好意地笑道，呀，你还真是饿了哈，要不要再来一碗？
萧远晋死命摆手，不要了不要了！
一起回学校的路上，齐俊启突然问起，4班的林楚楚，你是不是和她很熟？
欸？啊……算不上很熟，只是认识罢了，怎么了吗？
哦，没有，我最近看上她了，想让你帮我介绍一下。
咣当！
萧远晋连人带车撞到了路边的小摊上，摊主操着一口尖刻的方言破口大骂，那倒霉孩子只得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第九章 丢失了我家狗狗
晚上回到家觉得出奇的安静，放下书包去厨房扒拉了两口剩菜，才发觉张姨不在，小艾也不在，老爸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
张姨和小艾呢？
出去了吧。
去哪了？
走亲戚了吧。
哦。
萧远晋有些闷闷的，没听说张姨有什么亲戚啊，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就没人了，我在这个家还真是没地位啊，可以随便忽视，不过烦人的小狗终于不在家，可清静清静了，只是没有热乎饭吃了。
通常晚上学习的时候，小艾总是坐在地板上自己玩自己的，偶尔跑过来掐他两下提醒他别睡着了，今天一个人趴在书桌上总是昏昏欲睡，完全看不进去书，睡眼朦胧中觉得小艾正坐在那里摆弄着他爱不释手的恐龙玩具。
猛地摇摇头清醒过来，心想我着什么魔了，都出现幻觉了真要命，肯定是今天下午那一撞撞伤脑袋了，该死的齐俊启，最毒小人心。
没有人监督，索性放纵自己走神好了，林楚楚，林妹妹……这几天总是想着这个女孩的模样，我不会是恋爱了吧，我不会是喜欢上那女孩了吧，她长得的确不赖呢，身材也不错，关键是性格好，嗯，我怎么会是那种只看外表的家伙，当然外表也很重要。齐俊启那家伙是什么意思啊，他不会是看出什么来了故意玩我的吧，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我不过是约她吃了两次饭，连手都还没牵过呢……
反正也看不进去书，干脆躺床上去胡思乱想好了，却突然看见枕头下面露出一张小纸条，歪歪扭扭的熟悉的字迹。
哥哥，你怎么还不回来，爸爸妈妈又吵架了，我好害怕……妈妈又要带我走了，哥哥，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萧远晋握着纸条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叫又吵架了，老爸和张姨不是感情很好吗，这死小鬼在开什么玩笑，完全莫名其妙。
一想到这小孩就头大，还是想我的林妹妹比较好，林楚楚她对我印象怎么样呢，应该还不错吧，毕竟我们的相遇几乎称得上浪漫，女孩子不都喜欢这种偶遇吗，再说我长得还不错吧，至少还可以吧，总不会比齐俊启差吧，她对我的态度一直很温和呢，那次吃饭的时候还帮我递纸巾了，说明她还是有点喜欢我吧，至少不讨厌我吧，但是，好像这种性格开朗的女生很吃得开，对任何男生都挺热情，我不会只是其中一个吧，递纸巾那种亲密的动作不会只是礼貌吧……
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幼稚的神经病，不想了不想了，睡觉。
伸手拉被子的时候发觉自己还攥着那张小纸条，小艾……
一翻身爬起来，跑进客厅，老爸还在看电视。
爸，张姨他们去哪啦？
走亲戚了吧。
我怎么不知道他们在这有亲戚啊。
你不知道的多了。
啊，我是什么都不知道，包括你们吵架的事吗？
老爸终于从电视上收回目光，转移到萧远晋身上，竟然有些哀伤的样子。
小远，你都高三了，好好学习就行了，别的事不要管。
什么叫别的事？我自己家里的事是别的事吗？为什么要吵架，张姨她做的不好吗，小艾不够听话吗？
不是这样，小远，是爸爸做的不好，是我对不起他们。
什么？
萧远晋立刻联想到流行的第三者的故事之类，顿时怒火丛生，却听见老爸疲惫的声音，你张姨她挺不容易的，长得这么漂亮嫁给我真是亏了，爸爸不是很有钱，可至少经营着买卖总有些不菲的收入，可是最近生意一直不顺，你张姨也操了不少心，小艾的身体又不好，花钱的地方多……
老爸说的含含糊糊，可是再迟钝也能听出来，是张姨不要老爸了。
黯然油生。
第十章 回家吧狗狗
齐俊启在小学门口见到了萧远晋，一脸沮丧地靠在单车上。
嘿，能了你了，敢逃课了，还劳烦本大爷亲自来找你。
萧远晋抬眼看了他一眼，眼中不再有那些桀骜不驯，只是单纯的不知所措。
齐俊启，我们家的艾丽丝不见了，我的狗狗走丢了……
欸？
齐俊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说哦，就是那个扎两个小辫的小孩？喂，你开什么玩笑？
萧远晋都快哭了，说真的不见了，他两天没有回家了，也没有来上学，我哪里也找不到他。
齐俊启觉得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支吾说怎么会，那么听话的小孩子怎么会丢了？我还给过他糖吃。
是啊，因为一块糖果就会屈服的小孩，如何会不丢。
齐俊启顿时有些讪讪的，说，既然不在学校，你也别在这等了，这样吧，纪律委员我豁上了，陪你再四处找找，咱课不上了。
萧远晋很想扁他，明明是自己想出来玩干吗装出一副舍命陪君子的嘴脸，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居然还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齐俊启对萧远晋的家庭情况也略有耳闻，知道有个宝贝似的艾丽丝，那小东西还真是好玩啊，好几次想跟萧远晋借来玩玩都没好意思张口，这次若找回了一定先抱回家玩两天。
可惜两个人骑车逛遍了大半个县城一无所获，齐俊启不觉也有些失落，嘴上却说，没关系了，回家去吧，天这么晚了，估计小狗玩够了就该回家了，说不定你一回去那小东西就在那里了呢。
萧远晋没有接他的话，独自一人骑车回家了，驶进小巷的时候无意中一抬头，意外地发现自家的后窗竟闪着灯光，昏黄的温暖的灯光。
没有锁车一口气跑上楼梯，掏钥匙开门的时候想如果是小艾回来了以后给齐俊启做牛做马都乐意，可是如果不是小艾回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推开门，安安静静，依然只有老爸一个人坐在客厅，闻声转头说，哦，小远回来了哦。
跑进厨房，依然空无一人，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怒火，吼道，大晚上的干吗开厨房的灯！
老爸被他吓了一跳，说，刚才我进去烧水了，忘关灯了，怎么了？
萧远晋顿时泄下劲来，不明白自己干吗要发火，只是摇摇头，不怎么不怎么，还能怎么样呢，只是以前张姨在的时候都会在这个时候为他做夜宵，从那个风雪之夜开始，无论回家有多晚，一抬头就看见后窗上昏黄的灯光，有时甚至能看见那油乎乎的窗户上贴着一个圆乎乎的脸蛋。
老爸说，要吃夜宵吗？冰箱里有……
不，不饿。
闷头推开卧室的门，发现里面竟然也开着灯，而且他居然再次产生幻觉，乔小艾，那个走丢了的小狗又坐在地板上玩弄着他的玩具，一副专注的表情。
萧远晋想我真是疯了，不过是个小屁孩，切，不过是只讨厌的小狗，丢了就丢了，犯得上这样，在这样下去我该进精神病院了。
那幻影却抬起头来，迎着灯光的脸上显出欣喜的光来，那双狗耳朵甚至如此逼真地抖动了一下，乔小艾盯着一脸惶惑的萧远晋微笑道，哥哥。
萧远晋一步步走近他，伸手触到的却不是幻影，而是柔软的真实的身体，毛茸茸的狗耳朵，如假包换的乔小艾。
从入门起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萧远晋把地上的小狗搂进怀里，喃喃说，你去哪里了，艾丽丝……
眼泪滚滚落下。
第十一章 一切很美好
老爸和张姨的离婚手续还没办妥，张姨已经住到朋友那里去了，小艾整天哭着要回来，反正还没有固定居所，张姨就先把小艾送过来了。
也就是说，等时机合适，还是会把小艾接走。
那怎么可能，大人们总是在策划一些无聊的事情。
哥俩拉着勾说，让大人的计划见鬼去吧。
萧远晋说等我高中毕业我就成年了，我就独立了，我就可以挣钱养活小艾了，再也不用那个女人领着小艾到处嫁人了，狗狗的话有一个主人就够了，那就是我。
乔小艾不知有没有听懂他的话，只是很认真很用力地点点头说，嗯，我只是哥哥的狗狗。
老爸把心思又放回生意上，对于两个男孩擅自的约定不置可否。
萧远晋表现得很积极尽责，每天一放学就飞车去接小艾，堵车也毫无怨言，行人的怒骂置若罔闻，没错，一切与我无关，我只是不想让我的狗狗再次丢失。
有时候齐俊启会一起来小学，振振有词说谁要和你抢小狗，我只是想去吃那边小摊的东西。
可是总是在小艾出现的时候先跑上去揪住他的狗耳朵玩弄一番，偏偏小艾不讨厌这个坏家伙，还被他引诱去吃路边那种油乎乎的烂东西，两个人吃得不亦乐乎，整个脸上油乎乎一片。
这个时候，萧远晋总想把齐俊启踢到外星球上去，却不记得当初在那扇绝望的门外是怎样地默默许诺如果小艾回来了……
高考快来了，萧远晋依然花大量的时间陪着小艾，老爸看不过去了会旁敲侧击，说高考这种东西虽然不甚合理，可是毕竟这是人生必经的一个阶段，如果考不上大学在这个时代是没有出路的。
萧远晋想如果考不上大学，我正好可以去打工挣钱了。
这种想法很傻，萧远晋也知道，所以在拼命学习了，至少要做一个有光环的哥哥，如果落榜的话，颜面何存。
小艾真是够乖了，坐在地上一点也不打扰，竖着一副狗耳朵半张着小嘴，瞌睡起来一点一点头，偏偏不去睡。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甘心让给别人。
意料之中的成绩，考了个中等的分数，考试这种东西还真不是糊弄的，你有多大本事就该考多点分数，萧远晋看着自己的分数没有多少欣喜，只是觉得面子上过得去了。
领着小艾去兜风，花钱买票去动物园，谁说哥哥不舍得给你花钱，时候未到罢了。小艾你最近好乖，以前我总想把调皮的的小艾装笼子里送动物园给人参观，又爱闹有爱哭的小狗狗肯定能挣不少钱，可是你现在这么乖了，送去也没有人看了，哈哈，再说，哥哥也不舍得送你走了。
小艾不说话，骑在萧远晋脖子上，双手扒得紧紧的，想，哥哥你也不知道，你最近脾气好好，都不对我发火了，那都不像你了。
回家的路上碰见久违的林楚楚，萧远晋差点没让车打滑，扶住车把说，嘿，好久不见！
林楚楚微微一笑，说，不是好久不见，只是你看不见我而已。
萧远晋有些尴尬，毕竟邻班啊，只是自己把心思都放在狗狗身上了，未免忽视了很多东西，看这架势，这女孩有些怨意了，也就是说她对我有意思呢。
车筐里的小孩突然喊了一声，姐姐。
萧远晋想这小孩怎这么乖，以前见了生人是不叫的啊。
林楚楚俯身摸摸小艾的头，说，哎，小艾长大了哦。
萧远晋吃惊道，你们认识吗？
林楚楚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小艾说，姐姐有一次送我去哥哥的学校了。
萧远晋记起那次难堪的经历，恍然大悟，失笑说，你还真是给我惹了个大麻烦呢。
林楚楚说是吗，可是即使那样，也没有碰见你，不是吗？
欸？
萧远晋，我想遇见你，以一种灵巧的方式，哪怕是我刻意的，都那样难呢。
啊……我怎么好像听不懂的样子，哈哈，这是不是很好笑，哈哈。
林楚楚也笑了，说，不提那个了，听说你考的不错，准备报哪里？
咳，考得不好呢，还没决定呢，你呢？
我考得也一般了，你决定了的话跟我说一声，没准我们会报同一个学校。
啊……是哦，是哈。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拜拜了，小艾，再见哦。
姐姐再见。
第十二章 原来还是失去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林楚楚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呢，她明明早就知道我了，故意送小艾去找我，在广场上滑旱冰摔倒……那样聪慧和高傲的女孩，做到这些已经够了吧，只是一直迟钝的自己却没有体会到那些偶遇的用心所在，自己需要做的不过是那一点点形式化的告白嘛，却一直迟迟地僵持着，林楚楚一定是伤心了吧，我怎么这样笨。
可是，临了那句没准我们会报同一个学校这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那女孩没有完全否决我呢，她是不是在暗示我们还有开始的可能性呢。
头一次敏感起来的萧远晋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跑到客厅抓起电话，焦急地等待着，直到那端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喂？
萧远晋紧张地握着听筒，说，那个，我想报省内的XX学校，可能不是很好，你愿意报吗？
电话那端沉默许久，回答，我愿意。
狂喜。感谢我没有再一次后知后觉。
报名的日子很快来到，签了名字觉得总算有个归宿了，萧远晋第一次牵起了林楚楚的手，乐得不知身在何处，迟来的幸福也是幸福。
和女孩一起出去玩总要带上小狗狗，省得他闹事，电灯泡就电灯泡吧，给他买个冰糕就足以，不吵不闹，乖乖地跟在俩人身后，超级低瓦。
可能是最近好事太多，生活觉得有必要调侃一下萧远晋，在他几乎要忘掉大人们曾经有个龌龊的计划时，张姨出现了。
首先表示对小远考上大学感到欣慰和高兴，并奉上礼金一份，然后就平静地提出要带小艾走，并且对这么长时间的叨扰感到抱歉。
老爸抽着烟不说话。
萧远晋有些懵了，虽说想象过好多次一旦出现这样的场景该如何应付，如今真的上演了却完全束手无策，只是僵硬地说，我不允许。
张姨失笑说，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呀，妈妈来带自己的孩子走，还需要一个不相关人的允许吗？
不相关的人，萧远晋想，不相关的人。
小艾坐在地上，半张着嘴吧，看看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一副茫然。
张姨拉起他的手，说，乖了，妈妈来带你回家了，艾丽丝。
小艾再次望向萧远晋，萧远晋一咬牙站起来说，乔小艾，我们是怎么说的？
小艾低下头说，这里就是我家，妈妈。
张姨笑道，你这孩子怎么也犯傻了，妈妈不在这里，怎么会是家？
可是……哥哥在这里。
张姨顿了一下，俯下身耐心地说，艾丽丝，妈妈有必要再跟你说一次，只要妈妈不在的话，哪里都不是你的家，这个世上不要指望谁会比妈妈对你更好，妈妈这样频繁地换着嫁人是为了什么，你现在还不懂，可是你要知道妈妈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我最心爱的艾丽丝。
萧远晋禁不住冷冷笑，说，频繁地更换家庭你就这么自豪，小艾他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家啊。
张姨站起身来，仿佛头一次见到他似地仔仔细细打量他，半晌方笑了出来，说，小远，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不懂事的小鬼头呢，看来你懂得还挺多，我也知道你对小艾很好，否则也不会把他放心地交给你，但是这已经足够了，你做的已经够好了，你的好就到此为止吧，因为，说到底，萧远晋，你依然还是个小鬼而已。
萧远晋摇头说，不，我不是小鬼，我都满十八岁了，张姨，你就让小艾留下吧，我真的会挣钱养活他的……
张姨说，我该怎么说呢，如果你再大一点，我可能会感动得哭出来，毕竟，那样的话，连你的爸爸也不曾说过呢，可是，现在我只想笑，萧远晋，你还真是个天真而固执的小孩呢。
萧远晋转向一直沉默的老爸，近乎央求地说，爸爸不是也很喜欢小艾吗，把他留下来好不好？
老爸黯然说，小远，那不是我们家的孩子啊，关键是他有自己的妈妈和家庭，我们为何要夺来人家的孩子。
萧远晋说，为什么小艾不是我们家的孩子，小艾一直叫你爸爸的不是吗，一直叫我哥哥的不是吗，怎么这种时候了却不是我们家的孩子了？他明明只是个这么小的小孩为什么一直要像条小狗似的被扔来扔去？如果你不要他的话，我自己来养他好了。
老爸抬起头来，皱纹深深，你准备拿什么养他？小远，你真的觉得自己长大了吗？你准备带他去上学吗，你以为谁在为你交学费？
萧远晋怔了一下，有些傻傻地说，我可以不上学了，我可以去打工。
一屋子的人都怔住了，盯着他的脸想一探虚实。
萧远晋眨了一下眼，说，是的，我可以不上学了……
老爸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手颤抖起来。
日后想起来萧远晋不记得当时是怎样这样不假思索就说出了这样的话，总之那个时候是真心的，萧远晋虽然有时候吊儿郎当，可是在某些时候他真的是真心的，完全不计后果的真心实意。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大人们喊作小鬼吧，萧远晋，你还真的只是个小鬼呢。
说出了那样的话反而完全释然了，甚至开心起来，仿佛自己终于独立地做了一次重大决定，在小艾眼里我算一个伟大的哥哥了吧。
他微笑着伸手去拉泪眼婆娑的小艾，然而，那孩子却避开了他的手。
我想，只有妈妈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哥哥。
笑容僵死。
第十三章 我不伤心我不伤心
那年的暑假真是漫长啊，通知书毫无悬念地寄到了家里，之后等待开学的日子真是无所事事啊，家里空荡荡的一片，齐俊启成了这里的常客，两个人开两罐啤酒喝得不亦乐乎，想起高中时候那样冤家路窄的样子不禁失笑。
齐俊启说，我不过是想请你踢场球，为什么那样难！
萧远晋说，我总觉得黑社会似的人老劫我道呢，更何况，那时候我还是保姆，身不由己啊。
齐俊启说，是哦，我总以为家里有个后妈小远子受欺负了，总想关心你一下，谁知道你不领情呢。
萧远晋说，有你那样关心的吗？
哈哈，是哦，比起你，后来我更关心你们家的小狗，那个孩子还真是招人喜欢。
是哦，只是……我把他弄丢了……
咳，又来了，怎么还说这样的话，我听说那女人嫁得不远呢，这么想孩子的话抽空去看下不就好了，反正暑假这么长呢，闲着也没事，而且，本少爷可能屈尊陪你去一趟呢。
萧远晋想说，妈的，你孙子又装出舍命陪君子的混样，真是欠揍啊！
可是却只是摇了摇头说，喃喃说，事到如今，我有什么脸面去见艾丽丝……
因为一直缺少正二八经的管教的缘故，萧远晋糊里糊涂地长到这么大，错事坏事做了不少，顶多挨顿打，总不觉得有什么，更是从来不懂后悔二字怎么写，可是唯独那天的事让萧远晋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后悔。
小艾说，我想，只有妈妈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哥哥。
那孩子居然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乔小艾，我在这里拼命争取，你却一句话简简单单就放弃了，相比之下，我的那些坚持岂不是很可笑，我们的约定呢，乔小艾，别告诉我你不记得了。
原来小孩子还真是没心没肺啊，小艾被张姨牵着手走出去的时候连头都没有回一下，萧远晋忍不住泪水夺眶，冲上去就打了他一拳，立刻被大人拉住了，拼命地挣扎想把那家伙拖回来再打一顿，至少要让他说明白，乔小艾，我们的约定你到底当成什么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背叛，我明明已经这样辛苦地努力，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你怎么也想不到，我怎么会那样幼稚，我居然想和一个小孩子谈什么约定和背叛的事，你看他的背影，瘦小孤单，依偎在妈妈身边，竖着两只柔软的狗耳朵，那只是一个不断飘荡从未安定过的小孩，身高还不足一米一，他那样小，甚至可以一把抓在手里，甚至可以一阵风吹倒，他不过需要一个安定的避风港，如果你无法成为那样的存在，你还想指望什么，诺言那种东西当成游戏来玩不就够了，一开始就根基不牢的约定还有什么坚守与背叛可言。
身为小鬼的我有什么资格去拯救身为小鬼的你。
可是，即使分离，我也不想要那样的分离啊，那不是哥哥想给你的分离啊，我明明只是想留住你，却怎么会变成了那样子……
齐俊启拿筷子敲敲他脑袋说，喂，萧远晋，你可不要在我面前哭啊，不是女孩子的话，我可是不会安慰他哦，虽然即使是女孩子我也不会安慰谁。
萧远晋笑了一下说，滚你的，谁要你安慰，还有，谁会为那种小鬼哭啊，这是谁买的啤酒他妈的怎么这样苦。
第十四章 对不起对不起
两个大男生在商店里转悠了近一上午，最后累得筋疲力尽还是没有挑到一种合适的礼物。
齐俊启抱怨说，娘的，小远子你真是罗嗦啊跟个小娘们似的，买个东西至于这么费劲吗？你家的孩子喜欢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萧远晋白他一眼说，我让你跟来了吗？是谁屁颠屁颠地非要跟来的？
我以为你要去见小艾呢，谁知道光挑礼物就花了一上午，难不成你是想明天去啊。买东西这种事情让你女朋友帮着办不就行了？
萧远晋脸一红说，我和她……还不是很熟……
齐俊启昏厥，说，那还叫不熟？天哪，那得怎么熟才行啊，哎，还有，你为什么觉得咱俩就很熟呢？就这样心安理得地劳役我？
萧远晋说，你天生长了一张被奴役的脸。
齐俊启挥拳揍他，说，限你一分钟把礼物的事搞定，否则我走人了。
萧远晋又皱起眉头，是啊，我怎么就选不中件礼物呢，小艾喜欢的东西，我其实并不知道，他成天抱着那个恐龙玩具玩不代表他真的喜欢那个玩具，那只是因为他只有那个玩具罢了。可是那个他仅有的玩具在他走掉的那一天被我从窗外扔出去了……
走神的功夫，齐俊启却消失了，过了一会抱着个巨大的玩具狗狗过来了，嘿，小远子，这个怎么样，奶奶的，长得跟你家的那个太他妈像了，你瞧这耳朵，还有这表情，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萧远晋说，这个……
齐俊启说，我就知道你还是看不上，算了，那你自个买吧，反正我就买这个送给我们可爱的艾丽丝，哈哈。
萧远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