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看了眼飘浮在申道士身后的两个鬼使，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恐惧，指了指他们。
“你抓我……是想把我做成鬼使。”
“……”
答案说出来的时候，心底的恐惧涨潮一样涌了上来，他全身打哆嗦，把嘴唇咬出了血，用痛楚去驱散不受控制的负面感情。
他吃了冤孽，那些邪恶的东西总是不放过任何机会，想控制他的心，支配他的情感。
其实……他那时想对大郎说的话是——「你别再回来了，哥」。
可是它们在让他动摇……所以他才会没用地求他……求他别抛弃自己。
「哥哥不会回来了！」
「哥哥一直想抛弃自己！」
「哥哥不爱自己……他讨厌自己……」
那些邪恶的念头在污染他的心、他的灵魂，甚至他对哥哥的信任和敬爱。
「哥！哥！我要像哥哥一样强！我要……保护哥哥！」
小二拼命地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想要炼出强大的鬼使，天生带有灵力的小孩子是最好的材料。”
这些事，是申道士的鬼使让他明白的。
“没错。”申道士承认了，“灵童死得越惨，变得成鬼就越凶，力量越大。我是个天师，有能力把你活着打入地狱，让你的生灵在地狱受尽苦刑，让你变成最凶的恶鬼。”
申道士一把抓过他身后的大个鬼使，把他举到小二面前，冷笑着说。
“你看，他活着的时候，可比你狂妄傲气得多，我慑了他的魂，用尸油和地狱业火炼，将他的生灵打入地狱，只过了一层，他就受不住了，为求脱出苦海，乖乖做了我的奴隶。”
那鬼使面色变得极为恐惧，似乎是被打落地狱所受的痛苦仍历历在目。
申道士又提过那个小鬼使，说。
“这一只，是被他老娘亲手掐死的，也算执着，一心想洗清身上的罪孽重入轮回。可是呢，到了第三狱就服软了。”
申道士曲起手指，算给小二听——
“地狱十八层——吊筋、幽枉、火坑、酆都、拔舌、剥皮、磨捱、碓捣、车崩、寒冰、脱壳、抽肠，油锅、黑暗、刀山，血池、阿鼻、秤杆——一层比一层增苦二十倍，每一层我都能让你坠进去，熬炼你。小鬼，你以为……你能忍到几层？到时候，你会求我把你救出去，做我的奴隶。”
小二听他不阴不阳的要胁，心里怕得要死，还是装出镇定的样子，不肯示弱。
“地狱是可怕，但青山伯跟我说过，人死堕入地狱是为了洗掉罪孽，你刚才也说，洗清罪孽就能重入轮回。我是个好孩子，我当先生做了很多好事，我没有罪业。所以我一定能逃出去！”
“……”
“你让我吃冤孽，是为了增加我的罪业，你急着把我弄脏，好让我从地狱里逃不出去，在里头变成恶鬼。”
“哼，你小小年纪，懂得倒是不少。”
“我还知道，这山的地脉灵穴被你转化成了阴穴。七月十五阴气最强，你想赶在那天子时做法，才急着让我变坏。如果我不吃冤孽，你也拿我没辄！”
小二得意地笑了笑，他扒在栏杆上，看着申道士乞求地说。
“你赌咒发誓，不伤害我哥，我就吃。多少冤孽我都吃，变成你想要的恶鬼凶鬼，乖乖做你的鬼使。鬼使熬过的炼狱越多，鬼性就越凶，力量就越强。只要你赌咒发誓。我就多熬几层！熬到十八层再向你低头也行！”
“哈哈，小鬼，别想骗我，我可不信你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申道士冷笑着嘲讽。小二原本想犟几句，可是想想也实在是没有信心，索性不吭气了。
“不过也好，我不想节外生枝，成全你一次。我与你立誓，你乖乖听话，我就饶你哥一命，让他活着。”
申道士说完，便按照术士的规矩，在小二面前，与他一起立下约定。他们一同说出誓言，用血把誓言写成符，最后焚化掉。
小二看他真的赌了咒，立了誓，也就安了心。因为以这种方式来定约，如果违约的话，立誓者的就会受到自己力量的反噬，力量越强的人，受到的伤害也就越大。
可是，这孩子毕竟天真，他心眼再多，又怎么多得过阴险的道士。申道士是答应让大郎活着，饶他一命，可让人痛苦，死亡或许还是最简单的一种方法……
小二得到了承诺，认为已经保护了哥哥，就不再抗拒心里的黑暗。
他打开了心防，以自身的意念去吃下那些冤孽，吞噬下的阴灵越多，他的灵力就变得越强，身上的罪业也越来越重，最后，慢慢变得不人不鬼。
……
……
大郎打了个哆唆，从恶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天，一轮明亮的圆月挂在暗蓝色的天宇上。
又过了一天了……
夜晚的森林并不宁静，而是可怕的，隐藏着无限的杀机和危险。远方传来狼群的嚎叫，在寂寞的夜远远回荡。大郎很清楚他身在的地方是多么危险，他随时可能沦为林中猛兽的猎物。可是……小二还在更大的危险中。
大郎握紧手里的猎叉，撒开腿跑了起来，像风一样穿过被黑暗包围的林子。
他答应过他，他一定会回到他身边。
……
那天，从石室里逃出来后，大郎看着星星辨别方向，朝着北边走了三四天，终于遇到了群赶山的猎人。他上前求他们去帮助自己救出弟弟。
那些人看到他身上还捆着的铁链镣锁，和一身的伤痕，倒是信了他的话，可也不想惹祸上身。最后，还是一个好心的老头子把他送到了镇上的派出所。
警察帮大郎锲开了身上的铁链子，他心急火燎地把道士的事情说了，求他们去救小二。可是，警察们……却不信。
被杀的老狐精？会邪术的道士？
警察虽然信了大郎可能是被绑架过，他满身被鬼使抓咬的伤痕也证明他被虐待过，可这些过着平凡日子的平凡人却一致认定，这孩子是受了太多刺激，疯了。他们商量着把他送到医院做精神检查。
大郎从那些人的表情中看到了答案——他们不信他！他们不会跟他去救小二……
他逃出了派出所。
大郎在街上到处抓住人问，这附近有没有阴阳先生、法力高深的和尚或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