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小二这次却没再“吃”道士留下的那团黑烟。
……
大郎睡醒了，睁开眼睛，发现小二正傻乎乎地盯着他看。一瞬间，他错觉他们是在自己家里的小破屋里，躺在炕上。因为每次他醒来的时候，小二都是在盯着他看……可是，为什么这次他没有傻乎乎地笑？
然后，他想起了此时此地。
“小二？”
“哥……”小二带着哭腔问，“你不会不要我吧？”
“你说什么呢？”
小二像这是才意识到他问了什么，又把脸转了回去，背对着他哥坐了，在心里说。
「没事儿……我是说……哥，你要是逃出去了……你会……你会再回来找我的吧？」
「……」
「嗯，你一定会回来的。我知道，哥，我就是随便问问。你知道，我胆子小。」
小二像是笑了笑。
「好了！哥！你看着吧！看看我有多厉害！你都没见识过呢！」
小二说着，得意地晃晃脑袋，他把手指伸到了嘴巴里，狠狠一咬。
细细的手指被咬出了血，小二飞快地用血在左手上画了个图形，然后抬起手，对着虚空中的某处，大喝了一声“过来！”
这孩子童稚的声音像是突然充满了奇异的力量，变得低沉而有威慑力。
飘在空中的鬼使听到这个突兀的命令，不由一愣，紧接着，轻飘飘的身体不受意志控制，飞向了小二身边。
小二把那只画着血符的手探出栏杆外，抓住了鬼使，又喝了一声，“缚！”
“吱！”
鬼使惊恐地尖叫了一声，恼怒地挣扎，可是却惊异地发现，这个小孩儿的言语中有一种他无法违抗的魔力，就像申道士支配他的那些符。
不过，这孩子的力量毕竟弱，鬼使不住地挣扎，发现倒是不难摆脱。
可是小二的反应更快，一旦发现他快要脱困，就会再次唱令，重新缚住他。
「哥！趁现在！你快走吧！」
小二一看自己真的制住了鬼使，急忙在心里对大郎说。这时候他无法开口讲话，因为任何言语都会成为术法的漏洞。
以前，青山伯曾对他说过，他最厉害的地方，除了那双眼睛……再有就是言灵。
青山伯自己的言灵也很厉害，他虽然不擅长画符，可只靠一身正气，一张嘴，凭言语就能驱除作崇的邪灵恶鬼。他说，小二的天赋比他更厉害。可是因为年纪小，所以，还不足以完全发挥出力量。
其实，修道士若是想要役鬼，必须借助符箓，再配合咒言的力量才行。纯以言灵役鬼，在正统道派的人看来根本是种妄想。可青山伯偏是个例外，他没有入过任何门派，一身功夫全是野路子，胆子又大，敢想敢做，结果倒是给他想出了很多厉害的驱魔天师看来都不可思议的制鬼方法。
小二因为年龄小，原本并没有制服鬼使的能力，青山伯也没教过他，他只是看他那样做过，勉强模仿的，连掌心的符都是凭记忆画的。
小二也清楚，是申道士强迫他吃的脏东西提升了他的力量，才让他勉强制住鬼使。不过，他撑不了很久，申道士精心炼出来的鬼使，毕竟和寻常的孤魂野鬼不同啊。
大郎听到小二的话，用力地拉扯身后的铁链，他拼尽力量拽了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钉在石壁里的钉子终于脱落，掉在地上。
大郎松了一口气，捡起那根短钎似的铁钉，抱着挂在身上拖拖拉拉的铁链子，跑到小二身边，用铁钎去砸笼子上的锁。
小二一看他要撬锁，急得差点喊出声。好容易咽下了声音，在心里说。
「哥！不行！没时间了！我制不住鬼使太久！」
他这一急，差点被鬼使见机跑掉，小二忙又大喝了一声。“缚！”
「你一个人不行！你救不了我！你快走啊！你去叫人来！带上……对了！警察！你到镇上找警察叔叔来救我啊！」
“……”
大郎还在固执地撬那个古式的将军锁。于是小二就哭了。晶莹干净的泪水从他混浊的暗红色眼睛里流出来。
可他强忍住没出声，没抽泣，反复地一遍又一遍念着咒言。
“……”
大郎的心很痛，可他知道……那不是他自己痛，是小二在痛。小二的心痛传到了他的心里。
剧烈的痛楚，痛得他实在受不了了。他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大郎其实很清楚，小二说的是对的……他一个人救不了他。
他咬了咬牙，转身跑了起来，借着冲劲儿高高跳起，抠住墙上的石缝，像只猴子，又像只大壁虎，蹭蹭几下够到小小的天窗。
细细的手臂用力，把整个身体拉了起来。站在窗台上，他回过身，深深地看了小二一眼，一字一字地说，“你等着我！小二！你等着！”
他像命令一样说完，然后，纵身从窗口跳了出去。
17.
石室的门又开了，申道士听了鬼使的汇报，背着手走了进来。
他沉着脸，看了眼被石墙上铁钉脱落留下的破洞，一撇嘴，“我倒真又小瞧你们了。”
小二靠坐在铁栏杆上，乐呵呵地对他笑，“可不就是嘛，你见识了吧～～我哥可厉害了！”
“你也挺厉害，居然能制住我的鬼使。”
“嘿嘿嘿，那当然，我可是俺们村儿最厉害的阴阳先生呢！你敢小看我，吃亏了吧～～”
申道士看他笑得那么开心，就也恼了。
“你真以为……你们能翻出我的手掌心？哼，本仙长想抓或是想杀你们，都易如反掌。”
“我知道啊。”
小二故意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他真的认输了，放弃了。
“所以，我不是还在这儿嘛～～只要你答应我——别再害我哥，我就留在这儿，乖乖听你的话。你让我吃冤孽我就吃，你想对我干什么都成。”
“哼，你凭什么跟我谈我条件？”申道士嘲讽地问。
“因为……”
小二瑟缩了一下，他脑中浮现了一些可怕的想象……那是他这些天来反复的恶梦。他回想着他哥的脸，把那些恶梦赶出脑海。
“因为……我知道你要对我干什么。”
“哦？”申道士饶有兴致地问，“那你就说说我想干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让我饶了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