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董根本没听清他喃喃的话，他也仅是说给自己听的。杀手的身分，那更像一种宿命，从十年前他为了拿到离开的资本而杀死第一个目标，便停不下来了。
有幸活着，也是烂命一条。谁晓得呢？又或许有天他会想找另外一个同行朝他开枪……只是还不是现在。
“那就这样吧，任务时限和以前一样，两个月让你去办。既然急着走，那我去付账，一起出去？”
“你不陪小乐？她缠你缠得真够努力。”
“算了吧。”
朱董对于他的调侃一笑置之，两人同时起身，柳齐也拎起了那个公文包。看朱董拍了拍西装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绕过矮桌，他推开了包厢的门。
音乐一下涌了进来，眩目的灯光让柳齐不得不眯起眼。他顿了下脚步，朱董绕过他走向柜台……是了，这当真是他第一次有什么急着回去的念头。
柳齐没注意到自己面露苦笑，他想，自己多少失态了。
章之贰拾玖．意外
1．
朱董当然藏了保镖在“嘉迪”内部，而柳齐一推开酒吧的玻璃门，便立刻察觉了巷口转角的人影。
平时朱董出门便会部属自己的人手在附近，但柳齐看着那道在昏暗光线下独自拉长的影子，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朱董，等一下。”
他收回踏出门口的脚，同时伸出手挡住了身后的人。右方十多公尺外的那条巷子，人影晃了一下，抬起的手上似乎拿着什么。
“怎么回事？”
朱董问了一句，但柳齐并不作答。他把手移到腿侧的暗袋附近，随时准备掏枪。
后头，朱董也感觉到了不对，朝舞厅的方向招了招手，便有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小伙子钻出人群，快步靠近、听他低声吩咐。
那名年轻人掏出无线电，对着另一头呼叫他的同伴。十几秒后，没有任何回应，他朝朱董摇了摇头。
“我的下属貌似失联了啊。”
柳齐回头看了他一眼，朱董面无表情，却退后了好几步，他身旁的小伙子看着柳齐，很慢很慢地、轮廓深邃的脸上拉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很不对劲。
“你……”
轰！身后巨大的爆炸声让柳齐反射往墙壁后方闪。玻璃门应声碎裂，伴随着慢了半秒的尖叫，燃烧喷散的热浪擦过了他的脸颊，火光四溅、夹杂着手榴弹爆开后的碎片。
酒吧内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还在继续，那个新来的歌手不知何时却出现在朱董身后，爆炸的瞬间拉了他、和方才的年轻人一把，将他们拉出了波及的范围。
没有任何犹豫，柳齐将公文包摔到地上，抽出枪，便指向朱董。可同一秒那名小伙子手里也出现一把手枪瞄准柳齐，枪口相对。
砰，掉到地上的公文包被摔开，里头的东西也散落满地。那成叠的白纸看上去莫名得可笑，柳齐背贴着墙角，不用几秒，他就全明白了。
刚刚在包厢里，朱董没给他的饮料下药。那时他对柳齐并无杀意……或者说，要杀柳齐的理由还没达成。是因为后来他拒绝了朱董的邀请，朱董延揽不成才决意杀他灭口。
对于不能由自己完全掌控的杀手，这很正常、非常正常。问题是，现在他妈的柳齐只想回家。
“我是真的挺欣赏你的，柳齐。”
那名男歌手用自己的背护着朱董，后者在保护下慢慢地退后，似乎准备先躲进他们刚使用过的包厢中。一旁，不相干的人群挤成一团，有些人趴在地上，爆炸后便用手护着头、瑟瑟发抖着。
“外面是谁？”
柳齐单手平举着随身携带的手枪，视线依旧对着那个的花衬衫。然而他的眼角余光同时注意着朱董的动向，抛出的问句，语调冷淡得教人发寒。
“一个我相信你会有兴趣见到的人。”
嗤笑了声，柳齐不以为然。朱董要杀他可也是煞费苦心，把他钓出来，不惜大费周章地让人用了手榴弹，还要负起事后打点的功夫，直接在嘉迪公然攻击他。
说来他也只有这个机会了。一个杀手平时的动向绝不好掌握，尤其柳齐谨慎，连与朱董见面后离开都会特意绕路。
脱得了身吗？加上门外的，这里至少就有三个朱董的部下。
“你很小心。住处、工作，我查了你半年都查不到一点信息，不过呢，我意外地找到了一个……对你来说可能算故人吧？话说你的故事很有意思，柳齐，还是说，该叫你齐先生？”
柳齐的瞳孔猛然一缩，但枪仍稳稳地握在手里。他姓齐，而他不知道为什么朱董会喊得出来……晓得那件事的人应当都死光了，他过去的家人、还有替他制造那场火灾意外的中介，早被他抹杀干净。
所以，为什么？
“废话连篇。”
即使思考已经乱了，柳齐仍冷冷地吐出话。最靠近他的花衬衫一脸怪笑，只等朱董一声命令，便要扣下扳机。
但终究朱董小看他了。这些打手除非从特种部队里出身，要不私家的训练也不过就那样。他干了十年的杀手……十年。朱董只记得他在任务中用的各种的手段，却忘记了最根本的，他是个近身。
花衬衫离他两步远，至多半秒，不，三分之一秒就可以处理掉。柳齐唯一顾虑的只有外头那个家伙，如果有第二颗手榴弹来打乱他……怎么也顾及不了，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