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知堂书话_周作人【完结】(283)

2019-03-10  作者|标签:周作人

  幕后。”阿丽思走到镜子的后面,于是进奇境去。在他们的图案上,正经的〔分子〕都删

  去,矛盾的事情很使儿童喜悦;但是觉着他自己的限量的大人中之永久的儿童的喜悦,却

  比〔普通的〕儿童的喜悦为更高了。

  我的本意在推举他在儿童文学上的价值,这些评论本是题外的话,但我想表

  明他在〔成人的〕文学上也有价值,所以抄来作个引证。译者在序里说:“我

  相信这书的文学的价值,比莎士比亚最正经的书亦比得上,不过又是一派罢

  了。”这大胆而公平的批评,实在很使我佩服。普通的人常常相信文学只有

  一派是正宗,而在西洋文学上又只有莎士比亚是正宗,给小孩子看的书既然

  不是这一派,当然不是文学了。或者又相信给小孩子的书必须本于实在或是

  可能的经验,才算是文学,如《国语月刊》上勃朗的译文所主张,因此排斥

  空想的作品,以为不切实用,欧洲大战时候科学能够发明战具,神话与民间

  故事毫无益处,即是证据。两者之中,第一种拟古主义的意见虽然偏执,只

  要给他说明文学中本来可以有多派的,如译者那样的声明,这问题也可以解

  决了;第二种军国主义的实用教育的意见却更为有害。我们姑且不论任何不

  可能的奇妙的空想,原只是集合实在的事物的经验的分子综错而成,但就儿

  童本身上说,在他想象力发展的时代确有这种空想作品的需要,我们大人无

  论凭了什么神呀皇帝呀国家呀的神圣之名,都没有剥夺他们的这需要的权

  利,正如我们没有剥夺他们衣食的权利一样。人间所同具的智与情应该平匀

  发达才是,否则便是jīng神的畸形。刘伯明先生在《学衡》第二期上攻击毫无

  人性人情的“化学化”的学者,我很是同意。我相信对于jīng神的中毒,空想

  ──体会与同情之母──的文学正是一服对症的解药。所以我推举这部《漫

  游奇境记》给心情没有完全化学化的大人们,特别请已为或将为人们的父母

  师长的大人们看,──若是看了觉得有趣,我便庆贺他有了给人家做这些人

  的资格了。

  对于赵先生的译法,正如对于他的选译这部书的眼力一般,我表示非常

  的佩服;他的纯白话的翻译,注音字母的实用,原本图画的选入,都足以表

  见忠实于他的工作的态度。我深望那一部姊妹书《镜里世界》能够早日出板。

  ──译者序文里的意见,上面已经提及,很有可以佩服的地方,但就文章的

  全体看来,却不免是失败了。因为加乐尔式的滑稽实在是不易模似的,赵先

  生给加乐尔的书做序,当然不妨模拟他,但是写的太巧了,因此也就未免稍

  拙了,..妄言多罪。

  □1922年

  3月

  12日刊《晨报副镌》,署名仲密

  □收入《自己的园地》

  王尔德童话

  近来见到穆木天先生选译的《王尔德童话》,因此想就“文学的童话”

  略说几句。

  普通的童话是“原始社会的文学”。我在答赵景深先生童话的讨论书上

  说,“原始社会的故事普通分作神话传说童话三种。神话是创世以及神的故

  事,可以说是宗教的。传说是英雄的战争与冒险的故事,可以说是历史的。

  童话的实质也有许多与神话传说共通,但是有一个不同点:便是童话没有时

  与地的明确的指定,又其重心不在人物而在事件,因此可以说是文学的。”

  但是这种民间童话虽然也是文学,却与所谓文学的童话很有区别:前者是民

  众的,传述的,天然的;后者是个人的,创作的,人为的;前者是“小说的

  童年”,后者是小说的化身,抒情与叙事的合体。记录民间童话的人是民俗

  学者,德国的格林(Grimm)兄弟是最著名的例;创作文学的童话的是文人,

  王尔德便是其中之一人。

  英国安特路阑在《文学的童话论》里说,

  童话是文学的一种形式,原始地故旧,而又有回复他的少年的无限的力。老婆子的

  故事,关于一个男孩子与一个女孩子,以及一个凶狠的继母,关于三个冒险的兄弟,关于

  友谊的或者被禁厌的shòu,关于魔法的兵器与指环,关于巨人与吃人的种族的故事,是传奇

  的小说的最古的形式。开化的民族把这些小孩子气的说话修饰成重要的传奇的神话,如〔取

  金羊毛的〕亚尔戈船,以及赫拉克来思与阿迭修思的传说。未开化的种族如阿及贝威,爱

  斯吉摩与萨摩亚人,保存这老婆子的故事,形式没有那样高雅,或者因此却更与原来的形

  式相近。欧洲的乡里人保留这故事的形式,近于野蛮民族的而与希腊相差更多;到后来文

  人随从民间传述中采用了这种故事,正如他们的采用寓言一般。

  f婆罗门教与佛教的经典,中古基督教的传道书里,早已利用了民间传说去

  载他们的教义,但其本意只是宗教的教训的,并没有将他当作文学看待。这

  种新的倾向起于十七世纪之末,法国的贝洛尔(Perrault)可以说是这派的

  一个开创者。他于一六九七年刊行他的《鹅母亲的故事》,在童话文学上辟

  了一个新纪元;但是他这几篇小杰作虽然经过他的艺术的剪裁,却仍是依据

  孩儿房的传统,所以他的位置还是在格林兄弟这一边,纯粹的文学的童话界

  的女王却不得不让给陀耳诺夫人(Madamd’Aulnoy)了。她的四十一册的《仙

  灵的宫廷》真可以说是仙灵故事的大成,虽然流行于后世的只有《白猫》等

  若gān篇,她只要得到传说里的一点提示,便能造出鲜明快活的故事,充满着

  十八世纪的宫迁的机智。以后这派童话更加发达,确定为文学的一支,在十

  九世纪里出了许多佳作,如英国庚斯来的《水孩儿》,拉斯庚的《金河之王》,

  麦陀那耳特的《梦幻家》,加乐耳的《阿丽思》等都是。丹麦的安徒生更是

  不消说了,

  他在想象上与原始的民间的幻想如此相似,与童年的心的秘密如此相近。”戈斯说,

  “安徒生的特殊的想象使他格外和儿童的心思相亲近。小儿正如野蛮人,于一切不调和的

  思想分子,毫不介意,容易承受下去;安徒生的技术大半就在这里,他能很巧妙的把几仲

  毫不相gān的思想,联结在一起。

  因为他是诗人、又是一个“永久的孩子”、所以在文学的童话上是没有人能

  够及得上的:正如兰氏所说,他的《锡兵》和《丑小鸭》等才是真正的童话。

  王尔德的《石榴之家》与《幸福王子》两卷书却与安徒生的不同,纯粹是诗

  人的诗,在这一点上颇与法国孟代的《纺轮的故事》相似。王尔德和孟代一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283/362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