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知堂书话_周作人【完结】(234)

2019-03-10  作者|标签:周作人

  他人瓦上霜且莫管罢,现在来试问我国有没有这样的人呢?自然,《神州天

  子国》的书是不做了,发差不多的奇论的同志或同胞也未必没有罢?归根结

  底,这种超越哲学宗教科学的卓见恐怕是东亚的共产,而且日本也是从我们

  老牌神州输入的还说不定呢!懿欤休哉,此所以为东方文明也欤。

  □1928年

  11月刊《语丝》4卷

  46期,署名北斗

  □收入《永日集》

  蒙古故事集序

  提到《一千一夜》,有谁不感到喜欢和叹异的呢?我没有能够买理查伯

  顿(Richa-rdBurton)的英译全本,但小时候读过伦敦纽恩士(Newnes)公

  司发行三先令半的插画本《天方夜谈》以及会稽金石先生的四册汉译本,至

  今还约略记得,亚利巴巴与四十个qiáng盗,水手辛八,以及jiāo递传述的那种故

  事形式。当时这一本书不但在我是一种惊异,便是丢掉了字典在船上供职的

  老同学见了也以为得未曾有,借去传观,后来不知落在什么人手里,没有法

  追寻,想来即使不失落也当看破了。这是我那册英译本的末路,但也就是它

  的光荣。《一千一夜》在十八世纪初才进欧洲去,在文学上发生了不少影响,

  到中国来还没有三十年,我却相信它与中国文艺也有很大的关系。这当然不

  是说直接的影响,中国文化里本来有回教的分子,即如向来不绝如缕的浴堂

  的美风即其一例,所以这些故事在中国有一种声气相同的地方,比较研究上

  也很有用处。

  印度的故事与中国之影响自然要更深了,只可惜还少有人注意。佛经的

  文章与思想在六朝以后的文学上留下很明瞭的痕迹,许多譬喻和本生本行的

  事迹原是民间故事,经佛教徒的采用而得以传译成华言,为中国小说之一来

  源,而最重要者似为《起世因本经》等所说的死后生活的思想。中国古代民

  间的宗教思想当然也应注重死后的生活,但不知怎地文献上留得很少,秦汉

  以来的方士仿佛是为应制起见,把平民的yīn间思想删除,专讲贵族的长生思

  想,这至少总已不是民族信仰的全体了。后出的《玉历钞传》虽然时代大约

  颇近,却似乎可以算作这样信仰的一本大纲。这里边yīn司的组织是沿用道教

  的帝制,但其地狱刑罚等等则以小乘佛经所说为本,所以即说中国民间思想

  是佛教的亦不为过。假如说大乘才是真佛教,那么小乘的就说是婆罗门的改

  组派也罢,不过因此使我们更感到中国与印度的关系的密切,觉得婆罗门的

  印度文化的研究在中国也是很切要的了。许地山先生在所译《孟加拉民间故

  事》的序文中,说明他译述的第一个动机是“因为我对民俗学底研究很有兴

  趣。每觉得中国有许多故事是从印度展转流入底,多译些印度的故事,对于

  研究中国民俗学必定很有帮助”。这实在是说的很对,我希望许先生能够继

  续地做这种有益的工作。

  说到蒙古,我恐怕有些人会要大发其思古之幽情,因为它在元朝不但吞

  并了中国,还能侵略到欧洲去,所以是一件荣誉罢。在学艺的立场上看来,

  这些过去的恩怨我想可以不管,但总之是几百年来拉拉扯扯地在一起,文化

  上必然相互地发生许多影响,就是西夏鲜卑以至三苗,都是如此,如有机缘

  都值得注意研究。可是蒙古虽然是我们五族之一,蒙古的研究还未兴盛,蒙

  古语也未列入国立各大学的课程内,在这时候有柏烈伟(S.A.Polevoi)先生

  编译《蒙古故事集》出版,的确不可不说是空谷足音了。柏烈伟先生研究东

  方语言,在北京大学俄文学系教书多年,是那位《俄国童话集》的编者历史

  考古学家柏烈伟教授的族人,这个根据蒙古文俄文各本,译成汉文,为故事

  集二卷,供献于中国学术界,实在是很有意义的事。蒙古民族自有他自己的

  特色,与汉族颇有不同,他的故事虽然没有那么浓厚华丽,似乎比较与天方

  相近,而且有些jiāo递传述的形式也很有《一千一夜》的遗意,这是中国故事

  里所少见的。我们虽不能相信,如斋耳兹(H.A.Giles)教授在《中国文学史》

  上所说,中国章回小说的发达全是受元朝传来的中央亚细亚说书的影响,这

  些说故事的方法与情状,离开了故事的内容来看,也总是很好的比较的资料。

  将来有人能够把满洲西藏以至苗族的故事传说编译出来,那时中国民俗学的

  研究当大有进步,但是论功行赏,还是柏烈伟先生之揭竿而起应当算是第一

  功也。

  以上是些外行地谈学问的废话,老实说,我还是对于里边的故事可以诚

  实的批评一句:这是很好的故事,读了很好玩,谨介绍给中国的老小的朋友。

  中华民国十九年六月一日,于北平。

  □1930年

  6月刊《骆驼草》5期,署名岂明

  □收入《看云集》

  朝鲜童话集序

  九月下旬听说半农搬了房子,是严几道的旧居,我便跑去一看,承半农

  领了我去看他很好的客室、书斋,以及花园假山之后,再回到客室来喝茶,

  他拿出一包原稿,先叫我看,再叫我做序。虽然我刚在看《日知录》,“人

  之患在好为人序”这句话还热辣辣地记在心里,而且也实实在在地觉得序之

  难做,但是我立即答应了,因为老朋友的命令不好违背,半农的书要我做序

  我总肯做,只要书里边所说是我有点懂的。

  这回的书却不是半农自己的,乃是他的大女公子从法文译出的一本朝鲜

  童话集。对于故事歌谣我本来也有点儿喜欢,不过最初的兴趣是在民俗学的

  一方面,因为那时我所读的三字经是两本安特路阑所著的《神话仪式与宗

  教》,不免受了他的许多影响。近来在文学史的一方面感到一点兴趣,觉得

  这是文学的前史时期的残存物,多少可以供我们作想象的依据。我在《冰雪

  小品选序》上说过:

  我想古今文艺的变迁曾有两个大时期,一是集团的,一是个人的,普通文学史上所

  记大都是后期的事,但有些上代的遗留如歌谣等,也还能借以推知前期的面影的百一。在

  美术上便比较地看得明白,绘画完全个人化了,雕塑也稍有变动,至于建筑,音乐,美术

  工艺如瓷器等,都保存着原始的迹象,还是民族的集团的而非个人的艺术,所寻求表示的

  也是传统的而非独创的美。

  民间师徒传授的制度最能保存此类民族的艺术之jīng神,学子第一要销除其个

  性,渐自汩没于种性之中,一旦豁然贯通,便若有神凭依,点画刻镂,丹huáng

  渲染,挥洒自如,如扶乩笔,虽出一手,而饫众心,盖其一笔一画之间实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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