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知堂书话_周作人【完结】(212)

2019-03-10  作者|标签:周作人

  不佞则但喜得有如许好书汇为一集,供爱好者之披览,此固不限于今日,唯

  在今日自更是珍重也。

  中华民国廿七年十月八日旧中秋风雨中,周作人记于北平知堂。

  □1938年作,据《京津风土丛书》,署名周作人

  □未收入自编文集

  桥

  昨夜拿出废名的《桥》来读,看到第十八节曰《碑》,上篇就完了。不

  知怎的有点怅然,似乎是觉得缺少什么似的,还不大够。废名在自序中也说

  过,“本来上篇在原来的计划还有三分之一没有写,因为我写到《碑》就跳

  过去写下篇了,以为留下那一部分将来再补写,现在则似乎就补不成。”这

  里缺了一部分本来也没有多大关系而且著者也说过补不成了,但缺少总是缺

  少,仍是不禁怅然。这册《桥》我是读过一回的,到现在才明了的感觉这缺

  少的惆怅,可知是不无些少长进,这一岁也还不算白增加。《桥》的文章仿

  佛是一首一首温李的诗,又像是一幅一幅淡彩的白描画,诗不大懂,画是喜

  看的,只是恨册页太少一点,虽然这贪多难免有点孩子气,必将为真会诗画

  的人所笑。可是我所最爱的也就是《桥》里的儿童,上下篇同样的有些仙境

  的,非人间的空气,而上篇觉得尤为可爱,至于下篇突然隔了十年的光yīn,

  我似乎有点一脚跳不过去。这样说来,《碑》以后的三分之一可见得还是个

  缺少,假如这个补上了,那么或者也就容易追随得上,我这样想,却还未敢

  相信。中国写幼年的文章真是太缺乏了,《桥》不是少年文学,实在恐怕还

  是给中年人看的,但是里边有许多这些描写,总是很可喜的事。

  (廿八年一月廿二日)

  □1939年作,1944年刊“新民”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书房一角》

  文载道文抄序

  民国二十六年卢沟桥事件发生,中国文化界遭逢一回大难,就我们所知

  道的说来,huáng河以及长江两岸的各地当时一切文化活动全都停止,文艺界的

  烟消火灭似的情形是大家熟知的最好的例。这是当然的,正如日本东乡大将

  说过的一句有名的话,因为这是战争呀。可是,这文化上的伤瘦却是痊愈得

  意外的快,虽其痊愈的程度固亦有限,要说恢复也还是很远。在北京,自《朔

  风》以后,文艺刊物逐渐出来,上海方面则有《古今》,《杂志》,《风雨

  谈》等,还有些我们所不曾见到的,出得更多也更是热闹。这些的内容与其

  成绩,且不必细细分解,就只看这吃苦忍rǔ,为希求中国文化复活而努力的

  情形,总之可以说是好现象。这岂不即是中国民族生活力qiáng韧之一种表示么?

  在上海南京刊行的杂志上面,看见好些作者的姓名,有的是从前知道的,

  有的是初次见到,觉得很愉快,这正有如古人所说的旧雨今雨吧。在今雨中

  间,有两位可以提出来一说,这便是纪果庵与文载道。这里恰好有一个对照,

  纪君是北人,而文君乃是南人,纪君是真姓名,而文君乃是笔名,——严格

  的说,应当称为文载道君才对,因为文并不是尊姓。但是同时也有一点jiāo涉。

  因为两君所写大文的题材颇有相近之处。纪君已出文集名曰《两都集》,文

  君的名曰《风土小记》,其中多记地方习俗风物,又时就史事陈述感想,作

  风固各有特色,而此种倾向则大抵相同。鄙人在南京当过学生六年,后来往

  家北京亦已有二十八年了,对于两都一样的有兴趣,若浙东乃是故乡,我拉

  (ngala)宁绍同乡,盖钱塘江分界,而曹娥江不分界,遂一直接连下去,土

  风民俗相通处尤多。自己平常也喜欢写这类文章,却总觉得写不好,如今见

  到两家的佳作那能不高兴,更有他乡遇故知之感矣。读文情俱胜的随笔本是

  愉快,在这类文字中常有的一种惆怅我也仿佛能够感到,又别是一样淡淡的

  喜悦,可以说是寂寞的不寂寞之感,此亦是很有意思的一种缘分也。

  一般做举业的朋友们向来把这种心情的诗文一古脑儿的称之曰闲适,用

  现今流行语来说,就是有闲云云。《癸巳存稿》卷十二《闲适语》一则云:

  秦观词云,醉卧古藤yīn下,了不知南北。王铚《默记》以为其言如此,必不能至西

  方净土,其论甚可憎也。..盖流连光景,人情所不能无,其托言不知,意更深曲耳。

  俞理初的话本来是很不错的,我只补充说明,闲适可以分作两种。一是

  安乐时的闲适,如秦观张雨朱敦儒等一般的多是,一种忧患时的闲适,以著

  书论,如孟元老的《梦华录》,刘侗的《景物略》,张岱的《梦忆》是也。

  这里边有的是出于黍离之感,有的也还不是,但总之是在一个不很好的境地,

  感到洪水在后面,对于目前光景自然深致流连,此与劫馀梦想者不同,而其

  情绪之迫切或者有过无不及,也是可有的事。这固然只是忧患时文学的一式

  样,但文学反正就是这点力量,即便是别的式样也总还差不多,要想积极的

  成就事功,还须去别寻政治的路。近读武者小路氏的小说《晓》,张我军君

  译作“黎明”,第一回中有一节话云:

  老实说,他也常常地感觉,这个年头儿是不是可以画着这样的画?可是,不然的话,

  做什么好呢?像我这样的人,岂不是除了拿着诚实无匹的心情来作画以外没有办法的么?

  这里我们也正可以引用,来做一个说明。不管是什么式样,只凭了诚实

  的心情做去,也就行了。说是流连光景,其对象反正也是自己的国与民及其

  运命,这和痛苦流涕的表示不同,至其心情原无二致,此固一样的不足以救

  国,若云误国,则恐亦未必遽至于此耳。

  文君的第二集子曰《文抄》,将在北京出板,属题数语为之喤引。鄙人

  误入文人道中,有如堕贫,近方力求解脱,洗脚登岸,对于文事戒不复谈,

  唯以文君著作读过不少,此次刊行鄙人又参与拉纤之工作,觉得义不容辞,

  拉杂书此,只图凑起数百字缴卷而已,别无新义想要陈说也。

  中华民国三十三年八月八日,知堂。

  □1944年

  9月刊《古今》54期,署名周作人

  □收入《立chūn以前》

  文史丛著序

  谢刚主先生以所撰《文史丛著》见示,属写小序。不佞于专门史学系门

  外汉,何敢赞一词,唯重违谢先生之雅意,若承允许以不切题的文章缴卷,

  则亦何敢固辞。不佞平日喜杂览,对于四部各有部分的兴趣,又曾闻先贤有

  六经皆史之语,觉得凡所涉猎亦悉是有用的史料,不特有时想用作解嘲之词,

  亦实欲以自勉,期于下笔矜慎,无失学问之本意耳。中国史字古文为手执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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