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知堂书话_周作人【完结】(192)

2019-03-10  作者|标签:周作人

  爱的权利在女子自然更不必说了。但是这种不平不满,事实上虽然还少有人

  出来抗争,在抒情的歌谣上却是处处无心的流露,翻开书来即可明瞭的看出,

  就是末后的一种要求我觉得在歌谣唱本里也颇直率的表示着;这是很可注意

  的事,倘若有人专来研究这一项,我相信也可成就一本很有趣味更是很有意

  思的著作。

  北京大学搜集歌谣已有六七年了,因为没有宣传机关,知道的人很少,

  寄稿也就不多,到了《歌谣周刊》出后,这才有些成绩。刘君这部书出去,

  希望能够引起大家研究的兴趣,于文化与妇女诸问题外更注目于歌谣,使我

  们的歌谣传说搜集的事业得些助力,能有较好的成就,那是我最大的喜悦了。

  一九二五年十月五日,于北京,周作人记。

  □1925年

  11月刊《燕大周刊》82期,署名周作人

  □未收入自编文集

  忆的装订

  从chūn台借了《忆》来看的第二天,便跑到青云阁去买了一本来,因为我

  很喜欢这本小诗集。现在且来谈谈他的装帧、印刷及纸张。

  《忆》的内容我姑且不谈。——或者有人要疑心,这是不是对于著者有

  点不敬,好像客对主人说“这茶热得好”一样。但是我有我的几种理由。第

  一,我不会批评,不必说早已不挂牌了;第二,我来夸奖平伯,别人总以为

  是后台喝采,未必信用。如对于平伯个人表示意见,则“我很喜欢”一句话

  尽够,他就已能了解我了。因此,我还是来谈装订。

  这部诗集的第一点特色是,全部的诗都是著者手写的。我到底不是“问

  星处”,并不真是想讲相法或笔迹判断,但我觉得著者的图像及笔迹都是很

  能帮助了解或增加兴趣的东西。以我近来的“车旁军”的见解来讲,我还希

  望能用木刻才好,倘若现在还有人会刻。石印总是有点浮光掠影,墨色也总

  是浮薄,好象是一个个地摆在纸上,用手去一摸就要掉下来似的。我对于《忆》

  也不免觉得这里有点美中不足,虽然比铅印自然要有趣得多了。

  第二点特色是,里边有丰子恺君的插画十八幅,这种插画在中国也是不

  常见的。我当初看见平伯所持画稿,觉得很有点竹久梦二的气味,虽然除另

  碎插绘外我只见过一本《梦二画集》chūn之卷。后来见佩弦的文章,大约是丰

  君《漫画集》的题词吧,显明地说出梦二的影响。日本的漫画由鸟羽僧正(《今

  昔物语》著者的儿子)开山,经过锹形蕙斋,耳鸟斋,发达到现在。梦二所

  作除去了讽刺的意味,保留着飘逸的笔致,又特别加上艳冶的情调,所以自

  成一路,那种大眼睛软腰支的少女恐怕至今还蛊惑住许多人心。德法的罗忒

  勒克(Lautrec)与海纳(Heine)自然也有他们的jīng彩,但我总是觉得这些

  人的挥洒更中我的意。中国有没有这种漫画,我们外行人不能乱说,在我却

  未曾见到过,因此对于丰君的画不能不感到多大的兴趣了。

  第三点特色是,用的中国连史纸。中国人现在对于用纸真太不考究了,

  仿佛觉得只要是纸便都可以印书,无论是还魂纸或是草纸。有光纸都当做宝

  贝,更不必说是洋连史,这大约已经要算是

  EditiondeLuxe(美装本)了。

  我想凡平常的书用洋纸铅印,也就够了,好一点的至少非用连史纸不可,或

  日本的半纸,虽然我也特别喜欢那质朴坚韧的杜仲纸。但那钉法我觉得还不

  如用中国式的线装为佳,因为原来的绢线结我不知怎的觉得有点像女学生的

  日记本,——自然这只是我一个人的偏见罢。

  总之这诗集的装订都是很好的。小缺点也有,但不关紧要,如全部本文

  都没有注叶数。

  (十五年二月十四日,于沟沿之东)

  □1926年

  2月

  19日刊《京报副刊》,暑名岂明

  □收入《谈虎集》

  扬鞭集序

  半农的诗集将要出版了,我不得不给他做一篇小序。这并不是说我要批

  评半农的诗,或是介绍一下子。我不是什么评衡家,怎么能批评,我的批评

  又怎能当作介绍,半农的诗的好处自有诗在那里作证。这是我与半农的老jiāo

  情,使我不得不写几句闲话,替他的诗集做序。

  我与半农是《新青年》上做诗的老朋友,是的,我们也发谬论,说废话,

  但做诗的兴致却也的确不弱,《新青年》上总是三日两头的有诗,半农到欧

  洲去后也还时常寄诗来给我看,那时做新诗的人实在不少,但据我看来,容

  我不客气地说,只有两个人具有诗人的天分,一个是尹默,一个就是半农。

  尹默早就不做新诗了,把他的诗情移在别的形式上表现,一部《秋明集》里

  的诗词即是最好的证据。尹默觉得新兴的口语与散文格调,不很能亲密地与

  他的情调相合,于是转了方向去运用文言。但他是驾御得住文言的,所以文

  言还是听他的话,他的诗词还是现代的新诗,他的外表之所以与普通的新诗

  稍有不同者,我想实在只是由于内含的气分略有差异的缘故。半农则十年来

  只做新诗,进境很是明瞭,这因为半农驾御得住口语,所以有这样的成功,

  大家只须看《扬鞭集》便可以知道这个事实。天下多诗人,我不想来肆口抑

  扬,不过就我所熟知的《新青年》时代的新作家说来,上边所说的话我相信

  是大抵确实的了。

  我想新诗总是要发达下去的。中国的诗向来模仿束缚得太过了,当然不

  免发生剧变,自由与豪华的确是新的发展上重要的原素,新诗的趋向所以可

  以说是很不错的。我不是传统主义

  Traditionalism)的信徒,但相信传统之

  力是不可轻侮的。坏的传统思想,自然很多,我们应当想法除去他。超越善

  恶而又无可排除的传统,却也未必少,如因了汉字而生的种种修辞方法,在

  我们用了汉字写东西的时候总摆脱不掉的。我觉得新诗的成就上有一种趋势

  恐怕很是重要,这便是一种融化。不瞒大家说,新诗本来也是从模仿来的,

  他的进化是在于模仿与独创之消长。近来中国的诗似乎有渐近于独创的模

  样,这就是我所谓的融化。自由之中自有节制,豪华之中实含清涩,把中国

  文学固有的特质因了外来影响而益美化,不可只披上一件呢外套就了事。这

  或者是我个人的偏见也未可知,我总觉得艺术这样东西虽是一种奢侈品,但

  给予时常是很吝啬的,至少也决不làng费。向来的新诗恐怕有点太làng费了,在

  我这样旧人——是的,我知道自己是很旧的人,有好些中国的艺术及思想上

  的传统占据着我的心,——看来,觉得不很满意。现在因了经验而知稼穑之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192/362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