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赌_石钟山【完结】(24)

2019-03-10  作者|标签:石钟山

  槐说:人你们抓到了,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冯山说:我们的政策是……

  槐打断冯山的话:少说你们的政策,你们的政策我都听一百遍了。

  冯山就止了话头:那你想怎么样?

  槐就说:要是你放了我,我还想杀你。你不是问我,为啥参加国民党么。告诉你我就是想杀了你。

  冯山陌生地望着眼前的槐,他心里陡然生出一缕寒气,这股寒气让他哆嗦了一下。

  槐说:姓冯的,你杀了我吧。

  冯山背过身去,他喊了一声:孔排长。

  孔大狗几步就闯了进来,两人的对话他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他一进门就“哗啦”一声推上子弹,大声地说:营长,这小子我拉出去一枪崩了他。

  冯山挥下手说:放了他!

  正文 下部 父子(11)

  孔大狗张口结舌地站在那里。

  冯山又一字一顿地说:放了他!

  孔大狗推一下槐说:小子,便宜你了,走吧。

  槐向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梗着脖子说:姓冯的,你可别后悔,你不杀我,我可还要杀你。

  冯山转过身说:槐,在日本人手里你放过我,这次我也放你一回,咱们扯平了,日后相见,咱们谁赢谁败还不一定呢。

  说到这他又挥了一下手道:放人!

  槐就大步地向外走去。

  冯山一直望着槐在他眼前消失,他望着槐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他一次又一次地和杨六豪赌的场面。他从槐的身上看清了自己,也从自己的身上看清了槐。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后来孔大狗对他说:营长,你这是放虎归山哪。

  他明白孔大狗的意思,但还是说:我们的缘分还没有尽。

  冯山一直幻想着父子相认的那一刻。

  他没有等来那一刻,yīn差阳错地,他们又在二龙山相见了。

  冯山一个营的兵力把逃到二龙山上的槐团团围住了。这也是冤家路窄,一场龙虎相争不可避免地展开了。

  三

  冯山这个营清剿二龙山国军残部的期限为半个月,这是三纵队总部下达给冯山的命令。

  此时东北野战军已经化整为零,清剿散落在各处的残敌。半个月后,他们又一次集结,大部队将开往关内,援助关内的部队解决天津和北平的守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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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段时间,虽没有大的战役,但零散的战斗始终没有停止过,枪pào声一直稀落地响着,唯有二龙山的枪pào声一直没有响起来。

  冯山带着一个营人马围困住了二龙山,他站在山下遥望着二龙山,通往山上的路—龙脊和龙腿已经让槐派人守住了,如果qiáng攻的话,将损失惨重。

  如果队伍没有期限地这么围困下去,槐坚持不了多久,没有供给和粮食,槐将不攻自灭。然而,三纵队首长只给冯山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的时间,想让槐土崩瓦解那是不现实的。

  没有人比冯山更了解二龙山的地形了,冯山站在二龙山下面无表情地望着山头。孔大狗就绕着冯山转圈,他一边转一边说:营长,让我带着尖刀排杀上去吧。

  冯山没有理会孔大狗的请战,他知道,别说孔大狗的一个排,就是他们一个营去打冲锋,也不会占到便宜。在二龙山的龙脊和龙腿两条进山通道,架上两挺机枪,他们就无法近前,看来想拿下二龙山,只能智取了。

  智取又如何取,冯山显然没有想好,他呆望了二龙山三天仍没有想好对策,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冯山的神情就显露出了焦急。在这期间,各排各连都纷纷请战,有人提议从山后的悬崖峭壁摸上山,给槐来个突然袭击。这一想法,冯山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可行的话,当年日本人为了细菌,这一招早就用了。

  第四天,文竹找到了焦头烂额的冯山。文竹平平静静地说:我上山去一趟。

  冯山就呆定地把文竹望着。

  文竹就说:我知道槐为什么偏和你作对,他是因为恨我。

  冯山听了这话,眼皮就跳了跳。

  文竹仍平静地说:要是没有我,你也许就会娶了jú香,你娶了jú香,槐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了。

  冯山望着文竹半晌没有说话,他又一次想起了jú香,若gān年前的jú香凄迷地望着他,又怜又恨地说:冯山,要是你不赌该多好哇,你不赌我一准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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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会儿的冯山已经走火入魔了,他一心想赢回他冯家的尊严,确切地说是冯山自己的尊严,jú香的温情和声声呼唤,并没能唤醒执迷不悟的冯山。他一意孤行地走下去,像一个孤独的剑客,去厮杀,去拼搏,就是赌输了手臂,仍顽qiáng地战斗下去。最后他赢了,让他的赌家杨六bào死在他的面前。他赢光了杨六的一切,也赢回了母亲的尸骨,他的心里曾得到过片刻的宁静和满足,可他失去了jú香和槐,他的至爱和骨肉。

  那时他和文竹走到一起,又是另一种情感了。文竹看冯山真的就是一座山了,冯山看文竹时,她是一潭水,绕在山周围的水。这么多年的历练,冯山对自己终于看清了,看清的冯山,再仰头望着二龙山上的槐时,他终于发现此时的槐正如年轻时的自己,认准一条道,十头牛都拉不回了。这么多年和槐敌人似的相对,他有若gān次机会置槐于死地,可他下不了那个手,也许槐也有机会下手,但也yīn差阳错地放了他一马。

  槐是他的儿子,他回望自己年轻时,恍若看到了今天的槐。

  此时,文竹站在他面前,提出要上山解决和槐的恩怨,他明白解铃还需系铃人,他望着眼前的文竹,摇了摇头,轻轻淡淡地说:要去还是我去,槐的仇恨是冲我来的。

  冯山要上山的想法,遭到了孔大狗等人的qiáng烈反对,他们的任务是消灭槐,槐还没有被消灭,把自己送到山上去,这犯了兵家大忌。最后孔大狗提出,他要随文竹一同上山和槐进行最后谈判。

  孔大狗经过这么多年历练,已经很有觉悟了,他宽慰着冯山说:营长,东北都解放了,一个小小的二龙山又能怎的?国民党几百万军队都跑的跑散的散,槐就百十号人,他还能变个天?营长,你放心,我上山去找槐,让他带着人马下山来见您。

  冯山听着孔大狗的话,他心里并没有多少底,孔大狗的话句句在理,可槐毕竟是槐,他太了解槐了。如果槐这么想,也许他就不往二龙山上跑了,但现在,他并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只能同意孔大狗和文竹上山和槐进行谈判。

  在山脚下,他为孔大狗和文竹送行,文竹显得平平静静,她冲冯山说:你回去吧,我知道槐要的是什么,要是我回不来,你也不要急着攻山,这山咱们上不去,再想想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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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竹这么说时,冯山的心颤了一下,他看着眼前的文竹,就想起了jú香。这两个女人太像了,正因为她们的像,让冯山义无反顾地爱上了文竹。当初娶文竹时或许把她当成了jú香的替身。这么多年过去了,jú香的气息仍没从他生活中散去,也许文竹和jú香合在一起了,让他分不出彼此,他爱着文竹就像爱着jú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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