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光下晾晒_衣向东【完结】(10)

2019-03-10  作者|标签:衣向东

  她威胁着我,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在她看来,虽然她也是乡下人,但她是生意人,而我却是给生意人打工的,当然低她一等。

  她冲我发脾气,黑蛋更不gān了,他知道我是替他说话的,觉得不能让我受了委屈。黑蛋是个很讲义气的人,这一点我很尊敬他。因此,半年后当他莫名其妙地被人害死时,我就像死了自己的亲兄弟一样痛哭一场,并险些为他送了自己的命。

  “不卖了不卖了,gān啥?他是你训的?”黑蛋愤怒地走到东风卡车上,把已经装上车的几捆huáng芪掀下来。

  一个乡下男人跑过去,试图阻止黑蛋,却被黑蛋的胳膊一甩就打倒了。那男人矮小瘦弱,就像一根jī毛飘忽忽地倒在地上。他羞愧地爬起来,飘忽着朝黑蛋身上扑,其他的人也立即围过去,那气势似乎要大动gān戈。我的血“蹭”地窜上了脑门,在我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是很容易冲动的,而且不计较后果。我冲上去,把几个乡下男人推开,没想到这一推把本来已经很火爆的气氛点燃了,几个乡下男人以为我开始动手了,于是抡起拳头劈头盖脸打过来,而那个女人竟抄起身边的一根木棍,举在手里。

  吵嚷声惊动了楼上的白猫,她站在二楼栏杆边朝下看,焦急地喊叫:“打人了,打人啦!”

  黑蛋被白猫这么一喊,竟不知道该gān什么了,站在一边像根电线杆一样竖着,脸色愤怒而惶恐。看热闹的人已经围了很多,但是没有一个人上来劝架,他们一般地要等到这场戏到了高cháo的时候再出场,显然现在还不是收场的时候,他们都站在那里紧张而兴奋地观望。

  到了这种时候,你说我还怕什么?我没有一丝慌张,像我这种舅舅不亲姥姥不爱的人,根本不怕死的。我迎着女人的木棒子冲过去,我的本意是要夺下女人手里的木棒,别让她在那里耀武扬威,女人以为我要攻击她,于是毫不犹豫的落下了木棒,我慌乱中抬胳膊去抵挡,就听到“咯嚓”一声,木棒断成了两截。我得感谢这个乡下女人,是她合理的配合成全了我,那胳膊粗的木棒硬是被我的胳膊击挡成两截,你说让不让人害怕?我都感到不可思议,但是事情就是发生了,我的胳膊只觉得一阵麻痛,像被烫伤似的,一截木棒就落地了,而我的胳膊依旧举着,似乎等待她再来一下。

  女人当时就愣了一下,去瞅手里拿着的半截木棒,断裂处的木头茬子白乎乎的。看热闹的人也发出了惊叫,后来我的声名就是被这些人传出去的,我真要感谢乡下女人和这些看热闹的人。黑蛋已经从恐惧中缓过劲来,他显得早有预料的样子说:“你们也不看看我雇佣来的是什么人,真是瞎胡闹!”

  这时候,黑蛋彻底相信我身怀绝技了,他到死都没有弄清我究竟有多少造化。

  那些乡下人都是有过很多经历的人,能伸能屈能硬能软,看到这个局面,一个男人就对黑蛋说:“你看你看,玩笑着玩笑着,怎么就当真动手了呢?赶快过秤、过秤,早晨的时间能经得起磨蹭?”

  黑蛋自然也不再追究了,他毕竟要卖自己的货,于是也催促我赶快过秤,那女人就把半截木棒甩出很远,把看热闹的人惊得四散。

  经过这么一个折腾,黑蛋心里踏实了很多,那些乡下人拉着货走的时候,黑蛋特意提醒他们一个月后,准时把剩下的另一半货款付清。

  “你们不准时送来,我们只好去家里要了。”黑蛋笑着说。

  “你怎么也学得婆婆妈妈的?我们啥时候赖过账?”一个乡下男人说。

  11

  乡下人走过后,下面乱乎乎没顾得上收拾,黑蛋就喊我上楼吃早饭,他像过节一样高兴,拿了啤酒让我喝,大概想到大清早对我发的那通脾气,便有些歉意,婉转地解释,说生意人最重要的是买卖,最高兴的是把手里的货卖了个好价钱。看样子黑蛋并不是像他表现出的无所谓的心态,也是急于把手里的货抛出去,而且这次的jiāo易一定比较满意。这批货是他去年冬天从内蒙古发回来的,一直放到现在就是为了等个好行市,把货处理后周转了资金,去做别的生意。

  白猫也显得很高兴,毕竟是卖了货,而且在刚才的那场纠纷中,我们扬眉吐气了,因此她对我的温度明显上升。

  “喝一点,喝一点,今天没有啥事情,喝多了酒睡嘛。”她给我倒满啤酒,又对黑蛋说,“那些人,真是欺软怕硬,没有秦林,今儿说不准出什么事了。”

  “主要是那女的,好像是他们几个人的老板?”我问黑蛋。

  “你就不知道了,他们几个人根本不是一伙的,是一个村子的,他们一起把货买回去再分配,那个女的gān这行当最早,经验就多一些。”

  “她想一棒子要了我的命。”我说。

  黑蛋端起啤酒跟我碰杯,说:“阿林,你就在我这儿gān了,原来讲好的工资是500,给你长到800,行吧?”

  白猫也倒了一杯啤酒,一脸的愉悦感,轻轻一笑,迷人得很。“还800gān啥,gān脆凑个整数。”她说着把杯子举了举,要我一口把一杯酒喝gān,我无法推辞,照做了。“胳膊没事了?”她看着我,很关切的样子。我把胳膊露出来给她看,胳膊红肿了一片,她问是不是需要用酒jīng擦一擦,我摇摇头,她就眯缝着眼睛看着我,看我的脸,看我的嘴唇,看我的胸脯,像是回忆什么似的。

  我被她看得脸红了,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黑蛋,黑蛋嘿嘿地笑,说:“我老婆被你迷住了,你那两下子像电影镜头里的动做,电影里的动做都是假的,你是真功夫。”

  黑蛋反复问我怎么学的跟谁学的,学了多少年,我只能说是祖传。

  “货卖完了,今天没有事情,你给我讲讲你gān爹为啥把未婚妻杀了?”白猫忽然想起这个问题,说,“怎么杀的?”

  黑蛋建议以后再讲这件事情,他准备吃完饭带我去打麻将,“你跟我去,你会打麻将吧?”黑蛋听说我还不太会打麻将,很惋惜地摇头,“要学要学,很好学,我是高手,有一天我不想跑生意了,就专门打麻将,足可以养家糊口。”

  他说着的时候,白猫就用眼瞪他,说:“你天天晚上打麻将还没打够?现在白天也要打了,你以为那是啥正经事情。”

  我告诉他们今天自己要去办件事情,帮助一个朋友寻找父亲,并趁机又向黑蛋提出预付一个月工资的事。黑蛋很痛快地答应了,当场点了一千块给我,问我那个朋友怎么和父亲失散的。我当然不能完全告诉他真实情况,隐瞒了杨洋的身份和我跟杨洋的关系。

  黑蛋觉得没有多少希望,这个城市这么大,即使登了报纸也没有用,说:“她的父母不一定看报纸,她父母周围的人不一定知道内情,我敢说,她父母不会告诉别人,说他们曾经有个女儿送给了人。”

  白猫说:“她的父亲不一定就在这个城市里,很可能在下面的哪一个县城。”

  我觉得黑蛋和白猫说得都有道理,不过我总得去做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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