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上海男人_龙应台【完结】(29)

2019-03-10  作者|标签:龙应台

  脾气与情欲,也可由药物调制。

  这端的是美丽的新世界,但làng漫成性的野人却无法忍受。免于饥饿和疾病的代价是丧失意志的自由。他最后表态说,二者之间他宁可选择饥饿、疾病和情欲折磨的痛苦,只要他有机会清清醒醒作选择的话。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按(中国典故大辞典》的解释,“是指水过于清澈,毫无杂质,以至连鱼赖以生活的物质都没有了,鱼就不能生活。人对于别人如果事不论巨细,一味细察苛求,就没有人和他相处往来。”如果把鱼譬作书生、丈人,那么赖以生存的物质,得有一些成分是杂质。一个告诫连篇的社会,只有思无邪辈能生存。不过,新加坡以商立国,有嗜痴(杂质)之癖的鱼,既然不是社会中坚分子,多一条少一条也不会动摇国本。

  龙应台族类可休矣。

  (原载台北《中国时报》)容易受伤的新加坡人?台湾作家龙应台著文批评新加坡的价值观,不能代表亚洲,引起新加坡人qiáng烈反应,纷投函报章反驳,并反讥台湾的乱象。是龙应台太偏激,或新加坡人护国心切?10 我不是新加坡人》,掀起轩然大波,一些新加坡人纷纷投函当地报章批评龙应台,这些文章中完全没有支持她的论点。龙的文章似乎触到新加坡人敏感的神经,引起qiáng烈的反应。龙应台在文章中引述新加坡外jiāo部长贾占玛到德国出席欧洲和东南亚外长会议的演讲,并指出,最近新加坡政府频频与西方对话,口气俨然以亚洲的代言人自居,开门就是“我们亚洲人的价值怎么怎么样”,好像新加坡代表了亚洲,新加坡的文化价值就是整个亚洲的文化价值。文中又表示,即使给她再高的经济成长,再好的治安,再效率十足的政府,她也不愿放弃她一点点个人的自由与尊严。

  在新加坡人反驳的文章中,有人表示活得和睦幸福,不必龙来指指点点。也有人认为龙已全盘接受西方价值观,自然对亚洲的事物有不顺眼。更有人觉得龙的论调太偏激,根本是瞧不起新加坡人。一位作者梅子的文章《我很庆幸自己是新加坡人》更是针锋相对,指出台湾的乱象,如国会的肢体冲突,是否就是“讲究个人尊严与自由”。

  到底新加坡能不能代表亚洲?这是龙文受争议的其中一点,也是令新加坡人情愤不平的,《联合早报》记者林义明认为新加坡人是亚洲人,亚洲人表达亚洲人的心声,没有人可以反对,更何况这声音是来自一个有三大亚洲文化(中华文化、马来回教文化和印度文化)背景的国家女作家蓉子也对《亚洲周刊》说:“新加坡政府领袖都是有见识及有成就的人,他们向西方国家传达一些亚洲人的信息,有什么不对?”诗人陈松沾认为龙应台没考虑有关国家的民情,龙qiáng调个人的自由与尊严,却没去了解它们的实用价值。作家huáng盛发也说,个人的自由不能置于国家利益之上,商人张瑾云则为新加坡的严峻法律辩护。她对《亚洲周刊》说:“新加坡是移民社会,上一代人民的文化素养不高,过渡时期当然需要严厉的立法,使人们就范。”新加坡人一般生活得安定与舒服,言论是否自由似乎与其他国家的看法不一,而对自由的定义与范围也引来争议。龙应台表示,她在台湾生长,非常清楚政府如何能透过媒体、教育、公共政策等种种管道去塑造社会的所谓“个性”,但是比这些来自政府的操纵更基本,更原始的,她觉得是人的自私。

  龙认为,言论限制是一个透明的网,一般人不去碰它就感觉不到“不自由”。但总会有一些人“长了反骨”去碰那张网而被“电到”,对这些人视

  若无睹是没有正义感,而把言论自由这种东西贴上“西方”标签,然后加以反对,她认为是义和团的作风。

  龙应台以尖锐的笔针砭时政著名,她的杂文集《野火集》,其中一文《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就批评中国人不讲公德心,在80 年代震动台湾,如今她这把野火竟烧到狮城:1991 异议,只是这些声音新加坡人一般听不见。

  在这场争论中,确有持不同意见的,但这些声音不多。现任东南亚研究院研究员的王贤勤表示,龙的论点及要求并无不对,因为亚洲范围很大。

  他又说,龙虽住在欧洲,但却具亚洲人思想。

  新加坡国立大学政治学者徐本钦也以持平及客观的看法表示,亚洲价值观并不单一,印度、巴基斯坦等国的价值现就与新加坡很不相同。徐又进一步指出,某一些领导人的看法,并不一定代表新加坡人的看法与观点。例如,禁止人民吃口香糖,并不是新加坡人都认可、支持。前新加坡首席部长马绍尔就公然表态,反对政府过度gān预人民的自由与权利。而生孩子的问题,也引起一些人的不满,认为政府gān预他们的切身问题。

  新加坡人不是没有不同的声音,但显然他们凝聚一个更qiáng的共识,去追寻东西方社会越来越缺乏的社会稳定与生活品质,但也势须在社会的主旋律中去包容不同角落中所响起的杂音。

  (原载香港《亚洲周刊》1994 年11 月号)为何只有一种声音?台湾作家龙应台的《还好我不是新加坡人》在新加坡《联合早报)转载后,引起读者热烈批评,针对她这篇文章所引起的反应,龙最近接受《亚洲周刊》专访,以下是访问摘要:你对《联合早报》转载你这篇文章有何看法?我很高兴,显然编辑认为这篇文章可以引起一些反省和讨论,但他们还是应该事先取得我同意。

  它所引起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但令人失望。近十篇反应中,不是热血的辩护就是怒目攻击,反省与就事论事的讨论没有一篇,我不仅要问,为什么只有一种声音?新加坡人自己也该觉得奇怪吧!

  你对冯焕好等人的来函内容有何反应或反驳?有些作者由我的文章引申为台湾对新加坡的不满。对不起,我不代表台湾人,只代表自己,在台湾,有许多人欣赏新加坡的价值观,譬如《天下》杂志,同时也有许多人持相反看法,譬如我。两种看法都属于一个多元的社会,谁也不代表谁。

  有些作者读了我的文章之后,起而攻击台湾社会:国会打架、未婚妈妈这是基本逻辑的错误。我批评新加坡,和台湾扯上什么关系?台湾有台湾的问题,我对台湾的批评要比对新加坡严厉得多,但并不是这篇文章要谈的事。

  我不苟同一些人认为新加坡人可以代表“亚洲人”。如果日本首相大刺刺地与西方对话,且口口声声“我们亚洲人如何如何”,我的反应会更qiáng烈。如果中国大陆的总理以亚洲人的代表自居,他也少不了“大汉沙文主义”的嫌疑。

  不以一己的价值观代表他人,是对异己文化的尊重,我们同时也要对抗西方人对亚洲的刻板概念化,当新加坡人说“我们亚洲人如何如何”时,他其实qiáng化了欧洲人的传统偏见:“欧洲人”尊重自由,“亚洲人”qiáng调集体。

  欧洲人很愿意忽视亚洲人彼此之间的差异,因为那些差异会破坏他对亚洲人的整体刻板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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