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狐缘(出书版)by 朱雀恨【完结】(9)

2019-02-23  作者|标签:

  顾言雪收回短刀,玉白的手指抚过剑刃:「这剑是吹毛断发的,你若太多嘴,它下次断的,可就不止是头发了!」说话间手腕翻转,短剑又变回了洒金折扇。

  顾言雪收拢折扇,忽而一笑:「你家少爷皮厚肉臭的,我还懒得吃呢!」

  经过这一夜,裴忠的话更少了,一路只是默默抽烟。

  随着时间的推移,顾言雪跟裴鹤谦却是越来越熟了,裴鹤谦驾车的时候,顾言雪甚至要跟他去抢。

  裴鹤谦知道顾言雪不会赶车,哪里肯让,两个人都是青春年少,说到后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斗起嘴来,顾言雪生就了一口伶牙俐齿,裴鹤谦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驳得体无完肤。

  顾言雪占了口舌便宜,洋洋得意。裴鹤谦见他跟个孩子似的开心成一团,心里也跟着高兴,投向顾言雪的目光越加温柔,满是宠溺。

  同行的伙计多少看出些端倪,裴鹤谦也全不在意,一心只是扑在顾言雪身上,如此一路行去,再长的路也不觉得辛苦,转眼之间,杭州城已在面前。

  裴家的葆春堂开在蔡观巷内,离清波门仅一箭之遥。跟江南的许多商家一样,这间生药铺子也是前店后院,三进的大宅,沿街作了店面,后头便是居所了。

  裴鹤谦他们到得晚了,铺子已下了门板。裴鹤谦吩咐从人将车停在铺子门口候着,自己带着裴忠、顾言雪下了车,沿着窄巷绕到了一扇角门前,「笃、笃」叩门。

  不多时,丫鬟开了门,还没跟裴鹤谦问好,一条大狗窜了出来,冲着裴鹤谦身后的顾言雪,龇牙咧嘴,叫个不停。

  「大黄!别闹!」裴鹤谦喝住那狗,蹲下身拍了拍狗头,那狗跟他极熟,收拢了一身的竖毛,蹭着他的腿,摇起了尾巴。

  裴鹤谦扳起狗头,指了顾言雪道:「大黄,来,认识一下,这是顾公子。」压低了声音,跟狗装凶:「不许欺生啊!不然拿你褒汤喝!」

  可就是这样,裴鹤谦也没能化解大黄跟顾言雪的对立,大黄还是冲着顾言雪狂吠,顾言雪也不肯进门。裴鹤谦没办法,只好把大黄牵到院子里,拿绳子拴住,顾言雪这才铁青着脸,迈过了门坎。

  裴鹤谦见他脸色不好,陪笑解释:「大黄平时还挺乖的,就是有些欺生。我父亲年前纳了个姓沈的姨娘,她刚进门的时候,大黄天天追着她咬呢。」

  正说着话,里面一阵脚步杂沓,走出一对男女,看样子像是夫妇,男的三十来岁,面相斯文、气度沉稳;女的长了张圆脸,笑咪咪的。

  裴鹤谦赶上前去,叫了哥、嫂,又拉过顾言雪来与二人一一见礼。

  他大哥裴鹤谨见了顾言雪没说什么,嫂嫂罗氏却弯了双笑眼,啧啧赞叹:「好个俊秀公子!该不是女孩子乔装的吧?再不然,便是山间的精怪。」

  明知这是恭维,顾言雪脸上仍有些挂不住,红一阵白一阵的。

  罗氏见他犯了窘,掩了口笑道:「顾公子别见怪。我只是想着,鹤谦若能娶进个似你这般好模好样的人儿,我这当嫂嫂的也就安心了。」

  裴忠见大少奶奶越说越不象话,赶忙上前替主人解围,说是请大少爷核对采买的药材。罗氏这才放那两兄弟去了,却拉着顾言雪进了内堂,说是要好好款待。

  顾言雪只得跟着她进去,罗氏吩咐厨下赶出了一桌子好菜,执了银壶,殷勤劝酒:「我相公一见了烂草根,再不记得家小的,不必等他们,我们先吃。」

  顾言雪接过酒盏,慢慢呷着,那妇人却是喝过一杯又是一杯,一边替顾言雪布菜,一边将家中的景况一一道来。

  原来裴家人丁不旺,裴鹤谨和罗氏生了一对儿女,裴鹤谦却还未婚娶,两兄弟的父亲裴均亭年前又得了怪病,卧榻不起,全靠个姓沈的姨娘伺候着起居,轻易不见客人。

  这罗氏口齿伶俐,把些家常闲话讲得行云流水一般,但顾言雪听了,既觉陌生又感无趣,左耳朵进去右耳朵便出来了,闷闷地挟菜抿酒,桌上的菜色虽是不错,偏偏没有鸡,顾言雪吃着吃着,不禁想念起山中的逍遥日子来。

  罗氏看他恹恹的,只道他是劳累了,恰好丫鬟来禀,说房间已经洒扫好了,便吩咐丫鬟将顾言雪送去了东厢的客房。

  客房很久没人住过,帐子、被褥都是新换的,案上点了沉香,以掩饰屋中的霉味,或许是为了让味道快点散去,格子花窗全都敞开着。

  顾言雪喝过几杯酒,脑袋有些发沉,打发了丫鬟,吹熄了灯,窗也不关,和衣倒在床上,原想着合一会儿眼便起的,谁想迷迷瞪瞪,竟睡过去了。等再睁开眼皮来,却见面前银光一闪。

  顾言雪坐起身来,四下环视,屋子里黑蒙蒙的,淡淡的月色泻了一地,他只当自己眼花,想要再睡,窗外又晃过了一道银光。

  顾言雪疾步走到窗边,探头张望。外头的庭院荒芜已久,花木没人修剪,纠结缠绕,足有一人多高。

  忽地,那黑忽忽的花木间跃出一颗明珠,蹦到半空,滴溜溜打个转,又落了下去。过不多久,那珠子又出现了,随之再度沉落,如此一跳一落,反反复覆,彷佛有个人站在树丛里抛接着这颗珠子。

  看到这里,顾言雪嘴角勾出一抹笑来,待要跃到院中,远处却传来一阵脚步响,像是有人来了。

  此时那银珠恰悬在半空,花木间忽地窜上个黑影,一口吞没了珠子,树丛里发出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碎影摇曳,又重归寂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顾言雪侧耳听了,一晃身形,躲到窗旁。不一会儿,声音已到了跟前,一个黑影探头探脑地朝屋里张望。

  顾言雪悄无声息地闪了出来:「半夜三更,闲庭信步,裴鹤谦,你还真是风雅。」

  【第三章】

  「啊!」裴鹤谦惊骇之下,两腿一软,几乎跌到地上,指着顾言雪,半天才说出句话来:「你干嘛?躲在那里......吓死我了!」

  顾言雪双手一按,轻飘飘坐上了窗台:「我在自己房中赏月,倒是你,有何贵干?」

  裴鹤谦收拾惊魂,也跳上了窗台,挨到顾言雪身边:「我刚从店里回来,卸货、验货,累都累死了,」说着,裴鹤谦打了个哈欠:「好不容易回了房,却又睡不着了,过来看看你。你也没睡?想家了吧?」

  江南民居,窗户既高又窄,那窗台一个人坐着还算宽裕,两人并坐却不免局促,裴鹤谦一扭头,二人的鼻尖几乎撞在了一起,四目相对,两人心中都是一动。

  自寒潭之后,他们再没有过肌肤之亲,这一路上两人虽然是朝夕相对,可也只限于斗嘴打趣,裴鹤谦说过,他不着急,于是他们就真的再也没有亲近过了。可十九岁的少年,正是情热如火的年纪,今夜风清月朗,东厢花好,怎能虚度?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9/34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