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狐缘(出书版)by 朱雀恨【完结】(10)

2019-02-23  作者|标签:

  顾言雪抬起脸来,黑幽幽的眼珠勾人心魄,裴鹤谦的心怦怦跳个不住,他情不自禁地俯下了身,含住顾言雪的嘴唇。

  顾言雪的唇柔软而温暖,唇瓣上残存着酒香,暗暗的芬芳,叫人不醉也难。甜蜜的亲吻渐趋炽烈、渐趋浓厚,嘴唇无法承受,那吻便溢出了唇瓣,滑到颈项,又滑过了锁骨,衣襟散开,热吻一寸一寸烧了下去,情欲的花,劈啪绽放,开了一路。

  顾言雪仰起头,天上是白团团一轮圆月,如此圆满,叫人没来由地安心。顾言雪不禁伸出手来,抱住了裴鹤谦的背脊。

  他忽然觉得,身上的这个人跟今晚的月亮很像,裴鹤谦的吻也是叫人放心的,坦率、热烈,略嫌直白,却又新鲜有趣。

  来杭州的一路上,裴鹤谦给了他多少新鲜的快乐啊!在裴鹤谦的面前,他不用伪饰,不用媚笑,他可艾萨克气,可以噘嘴,可以流露许多他以为永远不会对人流露的情绪。

  这个少年让他放松,让他觉得舒服。

  裴鹤谦总那么宠溺地望着他,总是攥着他的手,轻轻摩挲他的手指,裴鹤谦的掌心是那么温暖,笑容那么叫人安心,他真像是天上的这一轮月亮,圆满得彷佛永远不会变。

  然而,顾言雪知道,月亮是会变的,今个儿是十五,过了今晚,月亮会一点点瘦下去,到了初一,再看不见月影......

  顾言雪合上眼睛,如潮的回忆汹汹而来,将他卷没。

  那是十年前的盛夏,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一丝的风,四下里黑沉沉的,无边的死寂,无边的蒸闷。

  突然,橘红的火苗直窜九霄,浓烟滚滚,号哭哀绝。火光映上刀刃,璀璨刺眼,有人举起了刀子,「刷」地划下,滚烫的鲜血,喷泉般飞溅。一颗心被生生地扯出了胸腔,无数的手伸过来,争抢、撕扯、践踏......

  顾言雪一抬手,猛地推开了裴鹤谦。

  裴鹤谦正陷在温柔乡里,冷不防被推了个措手不及,从窗台直栽到了地上,额角被撞得生疼。他再是好脾气,不免也有些生气。

  裴鹤谦爬起身来正待跟顾言雪理论,却见顾言雪紧闭着双眼,白皙的脸上全无人色。

  裴鹤谦只当他病了,一着急,只顾着心疼他,再顾不上生气,探出手来,就去给顾言雪号脉:「你怎么了?病了吗?」

  谁想指头才搭上顾言雪的脉门,却被那人拍苍蝇似地挥开了:「我没心思,你走吧!」

  顾言雪的嫌恶显而易见,裴鹤谦莫名之下也来了脾气,当下把脚一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甩手要走,偏偏又狠不下那个心,一时之间呆立在那里,半晌,他才沉声道:「我跟你在一起,又不单是为了那个。」

  顾言雪抬起眼来,冷冷盯着他。

  裴鹤谦叹了口气:「我只是个凡夫俗子,不会仙家法术,更不会辨读你的心事。可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你跟我来杭州,只为了习道吧?」

  被裴鹤谦这样当面点穿,顾言雪心里也是一惊,却挑着长眉不置可否。

  「你知道的......」裴鹤谦仰面望着顾言雪,月光映在他眼底,盈盈的,是伤心,却也是柔情。

  「我喜欢你,可是我并不想勉强你。我早说过不愿意做的事,你可以不做,不愿意说的话,你也可以不说。只是,假如你遇到了麻烦,不妨告诉我,我会尽力而为,即便我帮不了你,至少可以陪你说说话,再不然,静静坐着也好。」

  静静的陪伴到底有什么好处,顾言雪既不知道,也不觉得;只是这霜浓露重的秋夜,这两个人,一个坐在窗台,一个蹲在地上,竟是默默挨了一宿。

  夜里睡得晚了,第二天起得也就迟,等顾言雪洗漱好了,太阳早悬在了头顶。小丫鬟来叩门,请他去用午饭。

  到了前厅,裴鹤谨夫妇连同两个孩子已坐在了桌边。裴鹤谦只比顾言雪早到了一步,刚坐下,见顾言雪来了,忙将身边的空椅子拉开了,笑着招呼:「早!」

  罗氏噗哧笑了:「我的傻兄弟,都吃午饭了,还早啊?」

  裴鹤谦晓得嫂嫂的脾气,单是笑笑,并不计较;裴鹤谨看不过,咳了一声,以示警告。

  罗氏把眉毛一抬,横着裴鹤谨:「我说错了吗?鹤谦越长越高了,可一点都不改小孩子心性,胡里胡涂、毛毛躁躁的,你看--」说着,拿筷子指了裴鹤谦的额头问:「这又是哪里磕的?昨天都没看到呢!」

  顾言雪顺着她的筷子一瞧,这才发现裴鹤谦的额角青了一块,不用说,肯定是昨晚摔到的。望着裴鹤谦若无其事的样子,顾言雪心里没来由地竟是一软。

  罗氏摇着头:「鹤谦,你明年就满二十岁了,老是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裴鹤谨又咳了一声,望着弟弟:「鹤谦,你是收拾收拾玩心,好好做些事了。涌金门外棺材店的陈三病了,我两个月前给他开了个方子,吃到现在,也不见好,你待会儿去看看吧。」

  裴鹤谦一口答应。

  裴鹤谨点头:「这几个月你不在家,所以也不知道,我们这城南一带出了种怪病,已经死了九个人了,陈三要是熬不过去,可就凑满十个了。」

  罗氏也插上话来:「是啊,得病的都是些壮年男子,原本好好的,突然之间面黄肌瘦,不过十天半个月便一命呜呼。你说奇怪不奇怪?」

  顾言雪听了,蹙着眉头,若有所思。

  吃过饭,裴鹤谦收拾了药箱,正要出门,顾言雪一把拉住了他:「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玄真子?干脆这样吧,今天我先陪你去看病,回头你就送我去葛岭。」

  「你就这么急着走?」裴鹤谦望着顾言雪。

  他的眼睛很黑,里面有一种顾言雪不熟悉的酸涩,看着他的眼睛,他额角的伤痕,顾言雪的心口猛跳了一下,忽然就有些气短。

  顾言雪想笑一笑,想满不在乎地掉开眼去,不想裴鹤谦却先别开了头:「我带你去。」

  明明是如愿以偿,可不知道怎么的,顾言雪竟有一种被生生噎到的憋闷。

  陈三家的棺材铺也算家百年老店,别的店铺开得久了,沧桑里透着厚实,棺材铺开得久了,却徒添阴气。

  一进铺子,扑面便是股刺鼻的油漆味,店堂里一个挨一个排满了棺椁,再敞亮的房间也显得阴森。

  顾言雪这还是头一次进棺材店,不免好奇,绕着口棺材这里敲敲那里看看。

  偏巧他一身白衣,掌柜的年老昏花,只当他穿着孝服是来买棺材的,蹒跚着上前:「这位公子真是有眼力。这口寿材是楠木造的,板厚身宽,光漆底就上了十五道,着实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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