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 作者:塔塔西(下)【完结】(14)

2019-02-18  作者|标签:塔塔西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虐恋情深 悬疑推理

  他一直在寻找机会,试图在反扒中逮到一两个在逃的重刑犯。要这样,他才可能获得功勋,升职加薪,当上小队长,出任大局长,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的巅峰。

  想到这,康桥更是得意。就似乎捡了张彩票,一兑,竟还中了五百万。康桥调整了一侧的耳塞,从兜里掏出手机,指尖迅速地从屏幕上划过,又情不自禁地哼起歌来,一边哼,一边抖着腿。

  手机不能登录公安网,但手机相册里保留着几百来张可能在这个城市出现的在逃人员的照片资料。记录这些照片,便是他“升职加薪”的第一步。

  “康桥,”耳机那头传来了同组队员老刘的声音:“你丫敢不敢唱得再难听点?”

  “要听不,你要听我就唱!”

  “得!老子上有老,下有小,还不想就这么被你恶心死!”老刘骂着,又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在哪呢?”

  “不就在后面?”

  “没有啊?”

  “嗨,我都看到你了。你今天穿绿色横纹衣服的是不,这会儿没跟错吧?”

  “没有啊,你上哪路车了?”

  “不说好了37路吗?”

  “我日!老子在73路!”

  康桥愣了一下,又一笑:“无所谓啦,是金子哪里都能发光啦。”

  “你他妈就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还金子!”

  “嗨,点石成金不知道嘎?今天我就发次光让你看看!”康桥自信满满地说着,此时此刻,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夏果的照片。照片上的夏果21岁,是事发前因为一起打架斗殴事件留的底,一米八五的个,五官很明朗,英俊帅气,但表情高傲不屑。再看身旁的男人,十年的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只是略略单薄了些,落魄了些。

  就是他,只有逃亡的恐惧,最能消磨一个人的桀骜不驯。

  康桥编了条短信,让局里的同事将夏果更全面的资料发送过来。

  环境嘈杂,中间还隔着一个位置。夏果不知道那人通过耳麦跟人说着什么,又听不清具体的对话内容。可看康桥哼着歌,抖着腿,吊儿郎当的摸样,又开始对自己的猜测有些怀疑。这是个警察吗?

  或许是自己多虑了,这些年,见谁都可能是警察。

  夏果松了一口气,类似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很多回。总忧心忡忡,总忐忑不安,害怕被抓,又期待被抓。被抓了也好,被抓了就不用再这么躲躲藏藏,关也好死也好,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的。这些年,夏果也曾试着自首,可每一次走到派出所外,他总是退却了。

  “嗯?”后排的女孩发出浅浅的一声疑问:“什么味道?”

  夏果皱了皱鼻子,心想:什么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事件现场

  康桥收到了同事的短信,粗略看了一眼,果然是个背负了多起命案的逃犯。康桥咧嘴一笑,似乎那升职加薪的好日子就摆在眼前。资料不少,前前后后发了四五条,又看到最后一条社会关系:父亲:夏爱群,母亲:黄淑萍。父母离异,母亲改嫁给SP重工集团的董事长,现任该集团副董。有个妹妹,叫陈蓓蓓,化名夏蓓,在遗忘晨光酒吧打工。

  康桥心里乐开了花,幸灾乐祸,那也是他的一大爱好:这是怎么样的一对兄妹,明明是高富帅和白富美,为什么一个要在酒吧里打工,一个又沦落成了杀人犯。再一想:在酒吧打工的陈蓓蓓?那不就是砸了自己脑袋的老同学?之前搭车的时候听她们提过酒吧。

  似乎是想起了少年时的那一幕狼狈不堪,康桥呵呵地笑着,又戛然而止:什么味道?

  康桥愣了一下,又猛吸了一口气,汗臭中夹杂着一股汽油味,先只是隐隐约约,跟着便越来越重。

  “停车司机!”康桥大叫着,可话音刚落,便见一条赤红的火舌从人群间窜出。

  尖叫声随即响起,密密麻麻,像是倾盆大雨般落下。在刺耳的尖叫声中,又听到痛苦的哀嚎,哀嚎声此起彼伏,应该是有人被火焰灼伤。火苗已经窜上了身,裤子着了,衬衫着了,那人在极度的惊恐中嚎叫,慌慌张张地扑向已经受了惊吓的乘客。又引了更多的火。人群四散,但密集的车厢根本就没有空间可以让他们四处逃散。于是乎,尖叫声,哀嚎声,哭泣声,求救声,拍打窗户的啪啪声,所有的躁动都混成了一锅粥。

  说时迟,那时快,再没有任何考虑的机会,康桥一把抢过一个女孩的购物袋,迅速地从里面抽出一条麻质的大摆长裙,像旗帜一般展开,又迅速地将火人包裹住。

  车已经停了,火人身上的火焰已经被扑灭。但死亡的恐惧却充斥着车厢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最初的着火点就在后车门,有人在后车门那倾倒了汽油。熊熊的火焰已经将车门上的线路给烧断。后车门打不开,前车门也已经人满为患。所有人都迫切地想要逃离公交车,又迫不及待往前车门和驾驶位车门挤去。人挤人,人踩人,很快又变成了人堵人。哭喊声四起,而地上的汽油还在烧着,又迅速地引燃了公交车上的塑料座椅。

  “一个一个来,捂住口鼻,一个个来,我们还有时间!”康桥站上椅子,撕扯着嗓子大叫的,他尽可能地让所有人都看见他,都听见他,又大叫着:“我是警察,一个个来,别他妈没烧死都被踩死了,不划算了啊!”

  似乎康桥的指挥并不见效,所有人也跟疯了似地往前车门挤出。有人跌倒,又有人被绊倒。倒地的人们在另一拨人的践踏挤压下在呼喊,在呻吟。在极度的混乱中,又有人被肆虐的火焰灼伤。

  “我是警察,我保证,你们不走完我不下车。相信我,我们还有时间,一个一个来,不要着急!我保证,你们不走完,我不下车!”康桥一面挥动着手臂,一面大叫着:“前面的一个一个下车!后面的,砸窗户!先把孩子递下去。”

  “没锤子砸个锤子哦!”有人大叫着。

  康桥愣了一眼。果然,安全锤架都是空的,偏偏这又是一辆全封闭、装钢化玻璃的空调车。似乎是听到了死亡的判决,那些躲在车厢后半截的孩子们也都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警察叔叔,救救我,救救我,警察叔叔,救救我们!”

  看孩子们一张张哭红、熏红的小脸,看车前面依旧是黑压压的人群。那着火的座椅腾起一阵阵黑色的浓烟,迅速地将冲上车顶,向两侧倒灌回来,如一个散发着刺鼻腥臭的恶魔般向众人袭来。这一刻,便连康桥也感觉到了绝望。

  咔一声,有人踹开了后车门,是夏果。夏果吊在横栏上,悬空,瞄准车门上的受力点,当自己是破拆用的大铁球,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后倾,又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朝前飞踹了一脚。用力太猛,双手也是咔一声从横栏上松脱,又重重地摔向地面。脚腕处被火舌灼伤,夏果啊一声惨叫,猛然缩腿。咬牙切齿,五官也因为痛苦而扭曲成一团。

  “我谢你兄弟!”康桥冲着夏果竖了大拇指。这边还来不及多说一句,又指挥着人,让每一个男人抱上一个孩子从后门下车。

  有个油头粉面的娘炮最先跑到后车门,没有抱小孩,又畏惧门边的火焰,迟迟不敢跳车。康桥大骂着:“不敢跳你就给我闪一边去。”话音刚落,娘炮便被夏果一脚给踹下了车。“我谢你兄弟!”很快,夏果和康桥也都加入了递送孩子的队伍。

  从闻到汽油味,到浓烟完全地覆盖住公交车。这时间不过短短的3分钟,甚至于连警察、救护车、消防车都还在赶来的路上。就这短短的3分钟,车里的每一个人都经历了一次生死轮回。

  康桥和夏果一道瘫坐在人行道上,还喘不过气,两条手臂都还在发抖。更多的人也是如此,坐着、躺着、趴着,抱头痛哭,嚎啕大哭,又或者无声的抽泣。康桥把手搭在夏果的肩上,又重复着说道:“我谢你兄弟。”

  夏果没有说话,左右张望着惊魂未定的人群。有急促的警铃从街头传来,夏果努力地支撑起身体,无力,手一松,又重重地摔回到地上。

  “我知道你是谁,”康桥有气无力地说着,又一次拍了拍夏果的肩膀:“别跑了,没意思的。”说着,又咳了两声:“最多二十年,最多,就凭你今天救的这些人!”

  夏果不耐烦地把康桥的手掌推开,眉头紧锁:“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带粉红色发箍的女孩,跟他们一样都穿着实验小学的校服?”

  康桥疲惫地摇了摇头。

  夏果又一次撑起胳膊,刚刚的3分钟已经吸干了夏果所有的精力,彻底虚脱。可他还是努力地站起,艰难的迈开步子。

  “你别走,我追不上你,但我也知道,你跑不了。”康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还有人没出来。”夏果淡淡地说着,这又大步跑向公交车。还不等康桥反应过来,夏果已经一头扎入了那浓烟滚滚的车厢。

  “夏果!”康桥大叫着追上,跌跌撞撞地跑向公交车,又听到轰的一声巨响,一股强大的热流夹着碎玻璃渣子迎面冲来——车炸了!

  每一个亲眼目睹夏果跑上车的人都傻了眼,愣了,眼睁睁地看着更大的火,更大的烟将公交车完全吞噬。

  有一束水柱射向公交车,不一会儿,又有两三束水柱。有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是警车的。一旁的四五辆救护车上也都急急匆匆地跑下人,火急火燎地将重伤的病人抬上担架。

  “康桥,康桥!”老刘跑下一辆出租车,一边跑,一边大叫着。

  可康桥的整个脑子都还是蒙蒙的,他甚至不敢想象,那个在最后时刻都还要冲进火场救人的人竟是个在逃的杀人犯。

  “在这!还活着!”有人大叫,指着车尾方向:“他们在这!”

  就在距离公交车车尾还有三米远的地方,夏果蜷缩成了一团,侧躺在水泥路面上,怀里抱着的便是那个带着粉红色发箍的小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  

  ☆、别碰我

  没有人知道夏果是怎么找到女孩的,也没人知道夏果在爆炸的瞬间是如何跳出公交车的,更没人知道在火龙袭来的刹那,又是出于什么样的意识,夏果会把女孩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给女孩筑起了坚实的盔甲。

  女孩吸入了大量的浓烟,有短暂的休克,还在昏迷中。四肢有部分的烧伤,但相比夏果而言,女孩的状况算得上是个奇迹。

  夏果70%的皮肤都被重度烧伤,又有玻璃碎片扎入体内。甚至于,那弯曲的大腿小腿上的皮肤因为高温而融化,黏在了一次。

  “他是个英雄,”康桥哽咽说道。受伤最重的夏果已经被推去了手术室,昏迷的老人孩子也在急救室中抢救,更多的伤员则是被安置在输液大厅中,连同走廊也是满满当当。康桥就坐在输液室外的走廊座椅上。就边上的两个小护士为他缝合伤口,甚至连麻药都没有打。

  针头挑破皮肤,康桥忍不住呲了下牙,轻轻啊了一声。

  阿Bei浑身战栗,深吸了一口,双手在额前握拳,闭目祷告:“哥,你不能有事;哥,你不能有事……”输液室离手术室有好长一段距离,此刻,无论是伤员、家属还是媒体记者都不能靠近手术室,或许夏果根本就听不到她的祷告,可阿Bei也依旧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里呐喊:“哥,你不能有事;你不能有事。”泪水溢出,在康桥的注视下划过脸颊。

  人群里走过一群警察,有人在指挥秩序,也有人在询问案情。每一个警察从康桥身旁走过,都会拍一拍康桥的肩膀,竖起大拇指。人流开始涌动,似乎来了一个大人物,在媒体的簇拥中进入本就拥挤不堪的走廊。有警察上前汇报情况,又有大群的伤者叽叽喳喳的围上前,哭诉那难以想象的悲惨一幕。紧跟着,大人物便往康桥方向走来。

  康桥迅速地从椅子上站起,敬了个礼,又不小心扯了手臂上的伤口而呲了下嘴角。大人物问了一堆话,康桥答了一堆话,又指着阿Bei说道:“这就是夏果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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