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二三事 作者:竹叶青seven【完结】(11)

2019-06-22  作者|标签:竹叶青seven 穿越时空 近水楼台 布衣生活

  我下意识地闻闻衣服,没有香味。

  “那种香料寻常人是闻不到的,只有专门训练过的识香鸟才能嗅到。它找到你,也就等于我把你指向了有名册的人。”他补充道。

  还有一个无关紧要,我却非问不可的问题:“你什么时候把我算进来的?二十二那天喝酒就开始的?”

  他这次摇摇头,否定了:“不是,那天我心情烦闷,是真的想一醉解千愁。但那晚被债主逮到,几句话没说拢就打起来了,弄伤了腿。逃跑的路上,我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揭露这件事的好机会,也是我解脱的好机会。李兄,我本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沈涟冷冷道:“那褚大哥当初就不该来医馆。”

  燕捕头奇道:“为何不报官?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的为人如何你还不清楚?”

  褚明苦笑:“报官?我报官的话,你肯信吗?再说我很可能还没来得及说明原委,一个闪神便死于非命了。李兄,我生平认识的人虽多,可以承担下此事的人却只有你一个。我实在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虽然如此,也万万不敢求你谅解。”

  最后几句话,倒是情真意切。

  燕捕头揪住他的衣襟,道:“总之你这混球儿口里没一句老实,是个天生的骗子…”

  褚明忽然激动道:“天生的骗子?!我是天生的骗子?!我十一岁始说了第一个谎,那时老畜生叫我去他房中听圣贤道理,我便去了…事后趴在桌上动弹不得。我那时才十一岁啊!你在干什么?你还在义学中忿忿不平,说杨夫子只夸我一人!走过来问我装的什么死!我若不当骗子逃之夭夭,只怕现在也与那些孩童一般不知所踪了!”

  燕三不自觉的松开手,我问道:“那你后来怎么又掺合进去?隔了一年才决心揭露此事?”

  褚明抑制住激动,半晌方道:“怎么掺合进去?嘿嘿,我不是什么义勇之士,搅合进去当然是因为钱。卫府那人你也见过了罢?我偶然与他相识,一日他问我能否诊治孩童,我顺杆而上,就此接下了这桩赚钱的生意。开头虽然有些奇怪,但我懂装聋作哑方是生财保命之道。后来还是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便写出名册,只求作个护身符。”

  见燕捕头鄙夷的眼色,他笑笑,继续道:“我那时良心不安,但已经脱不了身,贸然捅出去只怕x_ing命不保。直到…直到那人疑惑道,他本以为被送给那老畜生定会备受折磨,没想到那老畜生碰也不碰他,不分男女,只喜欢年幼的孩子。我突然想起了杨夫子,小心求证,终于…终于有一天我亲眼看见老畜生在侮辱一个孩子。哈,我那时可真害怕,都二十几岁了,还怕那个老东西。但他居然没有认出我,也是,十几年过去,我的相貌跟幼时比,也变了很多。后来,我就下定决心要把这事捅出去。”

  我说不出话来,他顿了顿,开口问道:“我也有一个问题,你们怎么会在城门堵住我的?即使猜到我没死,按常理而论,我也早该远走高飞了啊?”

  沈涟答道:“因为你太聪明。”

  褚明重复道:“太聪明?”

  沈涟似乎是向我们解释一般,道:“不错,太聪明。一个聪明人写好一出精彩绝伦的剧本,而且还是他为人不齿的半生中写得最正确最值得也是最得意的剧本,他就一定会看结局,一定会等到谢幕,看看观众的反应,看看演员的表现才会离开。这是聪明人的通病,你也不例外。”

  褚明挑眉道:“说得好。还有什么要知道的?没有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罢,他抬腿欲走。

  燕捕头拦在他面前,道:“你和我回衙门,杨夫子是要抓的,但他没杀你,便是没杀你。”

  褚明惊道:“你要抓我回去?我都解释清楚了,你还要抓我回去?好让我莫名其妙地暴毙在牢里?”

  燕三道:“我会保你,你跟我回去。”

  他当捕头有当捕头的原则,而他的原则向来不会更改,无论什么原因,都不会更改。

  触犯刑法的人,一定会被抓。没有犯下事,也一定不会被冤枉。这就是燕三的原则。

  褚明清楚他的原则,所以他不再请求:“我从小力气不如你,后来你又练武,所以我一直赢不了你。今天,你却一定拦不住我,咱们不妨赌上一赌。”

  燕捕头道:“是吗?我不赌,不过倒想看看你怎么走得了。”

  褚明左手紧握成拳,缓缓伸到燕捕头下巴处,燕三自然而然地低头去看。褚明慢动作地摊开手,缓缓道:“那你且看清楚了…”

  正值燕捕头聚精会神等他摊掌之际,褚明突然出手,右手成刃重重劈在他后颈处。

  于是,燕捕头就晕过去了。

  褚明对地上的燕捕头道:“这下,你看清楚了吗?”然后拔足狂奔,一溜烟地跳上马车,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我和沈涟面面相觑,他,就这样跑掉了?

  用“看,天上有灰机”的招式?

  燕捕头□了一下,有转醒的趋势。

  我们突然不约而同地朝城门跑去。

  想起褚明蓄着一脸大胡子,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样子和临走前那一抹得意的笑容,不由得大笑起来。

  什么欺骗,什么利用,通通随风而去。

  沈涟虽然一头雾水,但见我笑得放肆,也忍不住跟着大笑。

  我们上气不接下气地边跑边笑,路人纷纷侧目。

  远处燕捕头已经站了起来,很难得的懊恼着跳脚。

  更远处,残阳如血,天边的云彩红得开始燃起来。

  ——第一事*完————————————

  作者有话要说:  嗯,褚明案解释清楚了吗?如果解释得不清楚,我再贴当初用时间顺序排的大纲。第一件事就这样结束了,本来预计写六七万字的,居然推进得这么快,囧rz

☆、花灯节

  跑得气喘吁吁后改用走的。吃过饭后,沈涟疲倦,先行回去睡了。待我独自走到东华门时已经入夜,好在上元节十天放夜,不设宵禁,晚点儿也没关系。

  城门正在进一支长长的队伍。

  两片锯成船形的薄板,以竹木扎在一起,再蒙以彩布,套系在妙龄女子的腰间,她们便如同坐于船中一样。少女们的手里拿着桨,做划行的姿势,一面小跑,一面唱些小调,在划旱船。另有一男子扮成坐船的船客,搭档着表演,时不时做一个滑稽的动作来逗观众发笑。

  等待中我饶有兴致地看着,透过船桨翻飞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拥挤推搡的人群中他站得笔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周遭的喧嚣热闹仿佛令他手足无措,他不住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角的y-in影里。

  隔着人群,我静静地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等到心脏细微的突如其来的刺痛过去后,才逆着人流的方向,走到他背后拍拍他的肩膀,他迅速扣住我的腕脉,之后手维持这个动作自然垂下,同时转过身。

  任他扣着,我微笑道:“卫彦,和我一起去看花灯罢。”

  他脸上戴着半截黑色铁制面具,身周嘈杂无比,我只能通过张合的唇形看到他在说:“是,主人。”

  手掌微动,握住他欲放开的手,十指交缠。

  于是我们并肩而行。

  街道两旁列市,上至珠宝玉器,下至日用百货,一应俱全。各铺户俱张挂上绢纱、烧珠、明角、麦秸、通Cao制成的各式花灯,玩赏抑或买走均可。

  一路上见不少人都戴着面具,我一时兴起,也买了一个橙色的羽毛面具戴上。开始戴上时面上有些发痒,忍不住停下脚步抓挠几下,他也随之停住,来来去去的人群匆匆从我们身边擦过。有这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见证了流逝的时光。

  走进御街越发感受到处处皆是张灯结彩。少女们载歌载舞的从我们身边走过。游人集中在御街的两廊下,街中间是绵延八里之长的戏台,上面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音喧杂十余里。廊边上是茶坊酒肆,门口锣鼓声声,里头灯烛齐燃。

  忽而鞭炮齐鸣,一条活灵活现的长龙自戏台底下钻出,从我们眼前舞动而去。“好!”“狮子快出来!”“诶,高跷!”…在一片喝彩声中,我侧头看卫彦,灯火映在铁质面具上,他嘴唇的线条也不似往常般冷硬。于是安心地转过头继续看,继续走。

  戏台的正中央嵌着一座巨型灯楼,粗略估计下广达二十间,高有一百五十尺,金光璀璨,隔得极远也能看到。灯楼周围悬挂五色灯彩,彩灯上描绘了各种人物,舞姿翩翩,鸟飞花放,龙腾鱼跃。

  两旁的廊下则是些用烛火映照着的绢灯。有的上面是诗词,时寓讥笑,及画人物,藏头隐语,及旧京诨语,戏弄行人。有的上面却是灯谜,讥谏、规戒、诙谐、笑谑种种趣味皆有。我面前这盏写的是“年终岁尾,不缺鱼米”,略一思索,“鳞?”

  店家笑着取下这盏,回铺里另拿一盏换上。铺里的桌上摆着一盏八角灯,几个角上挂着的小铃铛做得颇精致,黑黢黢的,有些年头了。我拉着卫彦进去,言明买意。店家为难道:“这八角灯做工是不错,但角上的铃铛掉了几个,实在是…”我道:“我只想买一个铃铛,掌柜的…”

  掌柜很爽快地取了一个给我,分文不要。揣好道谢后,卫彦还有些不明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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