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四)【完结】(52)

2019-06-22  作者|标签:来自远方 重生 穿越时空 强强 天之骄子

  王府之内,非只他看出异样。

  奇怪的是,无一人提醒安化王早做防备。更无人劝其同宁王断绝往来,仿效晋王向朝廷服软,摆正态度,誓言为国朝守疆。

  根源很好找。

  右长史一家,血淋淋的教训摆在面前。

  忠心为王爷办事,未必能得好。舍去- xing -命,家人也不可保。与其如此,不如另寻出路。

  船将沉,不想法保存自身,等着一起丢命?

  自己死,只当是眼瞎耳聋,未能识得明主。

  家人何辜!

  心念生出,便如草生沃土,逐日疯长,盘踞整个脑海。

  闫璟明白,必须加快动作。

  王府左长史与大同府推官有旧,早暗遣家人同对方联络。王府纪善,教授,良医同样四下活动,各寻关系,希望能保全一家老小。

  闫桓已死,朝中关系再不可用。

  闫璟入宁夏时日,为躲避朝廷耳目,少有外出走动,遑论同边镇文武结交。

  如今,身在蓟州的杨瓒,竟是他唯一能仰赖的“关系”,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父死之仇,终生不忘。

  然而,如不能保全- xing -命,何言报仇雪恨。

  离开宁夏之前,闫璟避开王府护卫,借出入承运殿之机,潜入右廊书房。小心搜寻暗阁,果然找到几封密信,有宁夏文武,亦有远近宗室藩王。

  时间紧迫,来不及仔细挑选,干脆连同木盒抱在怀中。

  将暗阁恢复原样,小心查看廊下,确定王府护卫刚刚经过,立即推开房门,急步跑回厢房。

  半个时辰后,闫璟借口出府会友,向典宝领取腰牌。

  “城中会友?”

  王府典宝皱眉,目光中带着怀疑。

  府内人心不稳,长史司属官频繁外出,借口五花八门,真实目的为何,彼此心知肚明。唯有王府之主被蒙在鼓里。

  不知该言可怜,还是自作自受。

  闫璟虽得重用,却无官身,勉强算是幕僚。长史都在谋求生路,一介书生,想离开王府另投他门,无可指摘。

  典宝没有阻拦,直接取来腰牌。闻闫璟要用马车,犹豫片刻,也答应下来。

  前路未卜,此人既能离府,必有靠山。与其卡着不放,与其交恶,不妨结个善缘。

  典宝意外干脆,闫璟出府的计划,比预期更加顺利。

  接过腰牌,套好马车,离开王府百米,即以半吊铜钱打发车夫,由家人挥鞭驾车,直奔城门。

  手持王府腰牌,城门卫自不敢阻拦。

  闫璟绷紧神经,抱紧木盒。为免怀疑,行李都未敢多带。直到离开城门,奔出十余里,仍不敢放松。催促家人策马,扬鞭飞驰晋地。

  路途之上,担忧追兵赶至,不敢留宿客栈,只寻村屯农家,假言寻亲,以铜钱换取衣食,借宿一夜。

  翌日,天未明,又继续赶路。

  待到晋地,知晓安化王府护卫不敢轻入,方才放松些许。

  换上儒衫,进入太原城,寻到一家中等客栈,沐浴用饭,总算睡了个好觉。

  原本,闫璟可持盒中密信,直接投靠晋王。进入太原城,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未料想,翻看信件时,竟翻出两封晋王亲笔。盖有晋王私印,写于弘治十八年,字里行间透露出对朝廷不满,对孝宗怀怨,对少年天子难服,隐有举“贤能”取代之意。

  这样的信,落到世人眼中,唯四字可以形容:大逆不道。

  哪怕送粮送羊,开私库支援边储,也会被夺爵,贬为庶人,甚至终身囚困。

  晋王府重要,不代表“晋王”一样重要。

  晋庄王长寿,儿孙着实不少。更活过儿子孙子,王位交给曾孙。

  朱知烊是庶子袭封,长辈叔伯,堂兄堂弟,四个巴掌都数不过来。这些人貌似安于现状,焉知不会盯着王府爵位,希望能取而代之。

  看过盒中书信,闫璟十分清楚,投靠晋王的路,完全被堵死。

  即便烧毁信件,对方也不会放心。

  说句不好听的,死人才最能保密。

  闫璟只是三甲进士,生父获罪戍北,朝中关系全无。本就是私逃宁夏,无声无息死在晋地,谁又能知晓?纵然知晓,岂会冒着得罪晋王的风险,全力追查?

  想了整夜,闫璟终于明白,摆在他的面前的,唯有一条路。

  蓟州,镇虏营,杨瓒。

  一笑泯恩仇?

  盯着烛火,闫璟冷笑。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借其起身,当是先讨还些利息。

  隔日,闫璟早早起身,同家人至太原东市,新购马匹,重换车厢,扫去一切宁夏王府标志和线索,用过饭食,再度启程。

  马车离开半日,宁夏王的追兵方至太原。行动不秘,被守卫发现,逮入王府。

  晋王闻讯,立即着人审问。

  得知闫璟携密信潜逃,其中即有早年书信,当场惊出一头冷汗。

  “该死!”

  负着双手,晋王在殿中踱步。

  猜不透闫璟会逃向哪里,只能派人至客栈打探,寻到东市。

  因不能大张旗鼓,速度自然拖慢。

  等查明闫璟去向,派人追拿,前者早换过两辆马车,飞驰延庆州。

  属官一路追到大同边界,失去闫璟踪迹,恐引来朝廷注意,不敢继续再追,只能调头回报,人追丢了。

  “丢了?”

  “依属下推测,其人怕已过延庆,前往蓟州。”

  蓟州?

  闻听此言,晋王犹如五雷轰顶,站不稳,后退两步,倒在椅上。

  “王爷?”

  属官担忧不已。

  局面方好了些,陡然冒出这件事,实在令人措手不及。

  比起闫璟,晋王更恼怒安化王。如不是对方不安好心,留存书信,岂会予人把柄!说一千道一万,也怪自己年轻不知事,不晓得天高地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现如今,后悔也晚了。

  “下去吧。”

  忽觉疲惫,晋王靠在椅上,颓然摇头。

  “王爷万万保重!”属官咬牙道,“属下立即点人,装作商旅,前往延庆……”

  “不必了。”

  苦笑一声,晋王面色发白,似万念俱灰。

  属官正着急,不知如何劝说,忽见一名中官走到殿外,行礼之后,小心翼翼拿出一页纸,言是王妃令其送来。

  “呈上来。”

  再是心烦,王妃送来的东西也不能轻忽。

  蓟州一场战事,晋王妃兄长领兵支援怀柔,立下不小功劳。得天子封赏,升调大同府,手握实权。

  看在大舅子的面上,晋王也会让王妃两分。

  更何况,夫妻关系向来不错,王妃常能为夫解忧,虽未诞下嫡子,地位仍牢不可破。

  别说寻常姬妾,曾有一争之心的侧妃,都被打压得没了脾气。花信年华,竟如一潭死水,终日诵经念佛,难寻初入府时的娇俏。

  怀抱野心,冒名入府的刘良女,被许给杨姓乐工,不甘命运,意图再生事,直接被杖十五,锁在房内。

  宫人送来汤药,困于逼迫,当面喝下,转头便挖着喉咙,一股脑都吐了出来。

  饶是如此,五日后,依旧变得声音沙哑,形容枯槁,彷如即将枯萎的鲜花。

  以为其必死,宫人放松警惕,未再送药。

  不料想,刘良女竟身藏剪刀,杀死杨乐工,换上一身男衫,当夜潜逃。

  临行之前,放火烧屋,躲藏暗处。趁一片混乱时,寻到后门,故技重施,以利剪杀死守门的婆子,自掘开的土道逃出。

  大火熄灭,乐工的尸体已成焦黑。

  房内家具摆设,衣物乐器,俱被付之一炬。婚书契纸自不可寻。

  刘良女不见踪影,找遍四周,也未能寻到踪迹。

  宫人自知办错差事,跪在王妃脚边请罪。

  王妃未见生怒,反令其起身。其后,唤人取来两张身契,至太原府衙,划去杨乐工和刘良女的户籍。

  “人死了,户籍留着无用,自当销去。”

  宫人低着头,只觉寒意从脚底升起。

  太原大同,都是边塞之地。

  寒冬腊月,设法逃出王府,未必能活下去。加上没有户籍,遇上巡检,必做流民处置。

  运气好的,发卫所充仆妇。运气不好,迷路跑到北边,遇上鞑靼游骑,被掳至草原,更是生不如死。

  在晋王妃眼中,刘良女有点小聪明,也是微不足道的虫子,随手能够碾死,不值得再费心思。反而是宁夏生出的麻烦,才更需用心。

  左思右想,忆起日前兄长送来的家信,脑中灵光一动,立即动笔,写下一页纸,令人送给晋王。

  前番蓟州大战,边军缺衣少粮,军饷不足。晋王府慷慨解囊,送出米面千石,肥羊百腔。

  吃过王府的米粮,不求感激,好歹知晓王爷对朝廷的忠心。

  留在镇虏营的佥都御使杨瓒,深得天子信任。如能请他帮忙,拦住闫璟,截下大逆不道的书信,王爷再上表自陈,举发安化王和宁王,有极大把握,求得圣上开恩,免去一场大祸。

  看过王妃之策,晋王茅塞顿开,颓然一扫而空。

  当即写下书信,派遣王府长史,持腰牌印信赶往蓟州。

  信中大篇惊惶悔过之词,誓言举发不轨之人,以报天子。对拦截闫璟,烧毁书信,只字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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