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昙花 作者:薄荷泉【完结】(4)

2019-06-21  作者|标签:薄荷泉 前世今生 豪门世家 悬疑推理 西方罗曼

  艾伯尔将军开始集中注意力侧耳倾听,他没有想到今晚的餐会还没开始就听到了这样的意外。他没有发问,因为他的妻子一定会好奇地替他问完全套。

  “我年轻时深深向往过古老而神秘的东方,”克里斯汀·艾伯尔煞有介事地说,“格恩先生,您是怎么想到去学中文的?又是怎么想到学习催眠术的?”

  艾伯尔将军在心里为自己的妻子赞了一声:问的好。

  “中文在我看来,是世界上最复杂、优美、富有表现力的文字之一,其魅力足以让任何人着迷。”亚兰蒂尔微笑着说,“而催眠术,这实际上是一种心理治疗的方式,或者说工具,使用时需要格外谨慎。心理学十分博大,而且深不见底。当人患了心理疾病时,就如同堕入黑暗的深渊,从此难以感受到生活里的各种美好,那种痛苦无法形容,健康的人是没有办法理解的。我从事心理治疗,所做的就是往这个渊壁里抛下一条绳索,协助病人脱离深渊。”

  宴会厅里此时灯光柔雅,乐声迷人,他的声音里有种舒缓而令人放松的特徵,几位夫人迅速进入状况,纷纷点头。科特男爵夫人把身体略略前倾,答道:“确实如此,我真高兴听到您这么说,要想让别人明白内心的忧虑是多么不容易,我遇到伤痛的事情时,总是不知所措,只能强自撑持,深埋心中。”

  “我能感觉到您的坚强,”亚兰蒂尔温和地对这位身材高大的夫人说,“但我建议您向身边的亲人、朋友倾诉。真正痛苦、生病的,通常都是那些高贵地忍受、包容并支撑他人的人,而整天愁眉不展,以泪洗面的人却往往因为情绪有所发泄而其实身心健康。”

  这番话真的触动了科特男爵夫人的心事。她的丈夫早逝,多年来一直独立抚养体弱多病的儿子,x_ing格十分要强。但是周围的人总是更同情,更理解那些看上去柔弱且多愁善感的女人,而不怎么看到她力撑门庭的苦楚。她看向亚兰蒂尔的目光开始变得专注而重视,甚而有些感动。

  艾伯尔将军眼看这位夫人即将展开一场心理咨询,赶快把话题拉回来:“上次您说曾经现场选择一位听众进行催眠,您有信心对每个人都做到吗?”

  “那倒未必,”亚兰蒂尔微微摇头,简单地答道:“现场的气氛会起到很大作用。真正用这种方法来治疗绝非易事,而且每个人对催眠的反应不同,有的人接受度很高,有些人却天生抗拒。”

  他没有夸夸其谈,将军心里想,不知为何这番回答令他反而更觉得此人可信。

  “那么,如果是对一个精神疾病十分严重的病人呢?”他问出这个两天来一直在忖度的问题,双眼紧盯着亚兰蒂尔,等待他的回答。

  就在这时,管家进来报告又有几位贵宾到了,男女主人连忙迎出去。贝克将军夫妇及艾琳·卡特丽女公爵的莅临,掀起了一轮高潮,将军的提问在谈笑中被冲的不见了。

  艾伯尔将军在忙碌的应酬中注意到亚兰蒂尔这个晚上说话并不多,客人愈是身份尊贵,他愈是不甚在意,只是礼节周到无可挑剔。在场客人们特别是女x_ing对他的好奇,当然是免不了的,但谈话终于转移到天气、骑马、旅行见闻这些日常交际话题上面。

  晚上十点钟,大多数客人还在喝着j-i尾酒聊天,亚兰蒂尔说自己初来乍到,有不少事情要处理,起身告辞。艾伯尔将军单独送他出来,亚兰蒂尔很明白自己为什么得到这项礼遇。当两个人一起快走到门廊时,他说道:“关于您刚才的询问,我曾经医治过不少患有严重精神疾病的病人。每个人的情况都很复杂,但只要有足够的了解和接触,治疗都颇有成效。教授让我来协助您解决所遇到的难题。您是一位可尊敬的人,我会尽力而为。”

  希望关于这个人的能力评估报告快点送来,我需要从侧面多一些了解,将军想道,沉着地保持着威严而可敬的仪态,把亚兰蒂尔送到门外,两个人各怀心事地握手告别。

  

第3章 第三章

  三天后,艾伯尔将军终于收到了一份对亚兰蒂尔·格恩的调查评估报告。报告显示,他是杰弗里·希斯豪尔·布兰切特·冯·格恩的长子,是他的前妻所生,有同父异母的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格恩家族在一个世纪前曾是德意志联盟众多领地之一的所有者,与英伦金雀花王朝的旁支有过一些姻亲关系,又是一长串的名字和姓氏。艾伯尔将军耐着x_ing子看下去,亚兰蒂尔的祖辈曾经担任过要职,他的父亲,当代格恩公爵年轻时常年在外,四海游历,在海外缔结第一次婚姻。数年后归来,妻子已逝,只带回了长子亚兰蒂尔·格恩。后这位格恩公爵移居瑞典,再婚生子。亚兰蒂尔·格恩从小在家中受到极严格的贵族教育,二十岁毕业于伦敦大学医学院,就读精神科,主修心理治疗。毕业后赴美国,师从丹尼斯·克里斯托夫教授,并成为他的助手。

  艾伯尔将军终于看到他最重视的部分,关于亚兰蒂尔·格恩的临床治疗履历:

  十二岁,半躯体x_ing强迫症,治疗一年后重返学校;

  二十二岁,失语症,半年后开始催眠治疗和康复训练,一年后,能发出部分音节,一年三个月后能用简单语言对话;

  十八岁,轻度孤独症,九个月后开始能够接受家人的拥抱,一年六个月后获准返家,与家人共同生活;

  三十五岁,严重狂躁症及焦虑症,治疗一年后能够正常生活工作。

  ……

  艾伯尔将军放下报告,他感到相当中意。亚兰蒂尔·格恩在家世背景上并未说谎,每句话都言之有据,而他的能力就像老朋友克里斯托夫所说的,有真才实学,无需担心,而他作为一个德国人的后代,确有理由来到帝国的中心,在这个强有力的国家发展事业。

  陆军的最高统帅贝克将军显然得出了类似的结论。在看这份调查结果后,他给艾伯尔将军打了电话,请他到自己的住所。两个人共事多年,颇有默契。女佣送上咖啡后,贝克将军开门见山地问道:“您准备怎么安排037号的下一步治疗和审讯?”037是李默梵在军部的特殊编号。

  艾伯尔将军斟酌着答道:“我正在考虑,贝特里医生准备了新的治疗方案。”他已经很想让亚兰蒂尔·格恩接手李默梵的治疗,但是他想让贝克将军主动提出来。

  “他总是不得不换新的方法,因为原来的没有效果。”贝克将军不耐烦地说。

  “医生已经找了几个中国留学生去和他说话。他们很卖力,甚至在唱中文歌给他听。”艾伯尔将军说道,“但是很遗憾,现在仍然没有进展,李对他们根本不加理睬。”

  “如果不是经过了那么多检查和测试,我真的会怀疑这是他装出来的。”贝克将军沉吟着说道。

  “瞳孔反应、脑电波、测谎仪,还有多项检查数据都证明他不是装,是真的病了。”艾伯尔将军尽量客观地说。

  “我已经看到了克里斯托夫教授的推荐信和对于亚兰蒂尔·格恩的调查报告,再加上我对他的初次见面印象,”贝克将军终于说道,“我认为这个人是可用的。”

  “我深有同感。”艾伯尔将军接口道,“不过恕我直言,到现在为止,这件事的保密级别仍是最高级,贝特里医生所知道的,也仅仅是我们需要李说出一个密码。”

  “今后它也依然是最高级别机密,亚兰蒂尔·格恩将得知的应该不超过贝特里医生。”贝克将军绷着脸说道。

  “如果我的理解正确的话,”艾伯尔将军抓住机会说道,“您的意思是让格恩医生接替贝特里医生,成为李的主治大夫?”

  贝克将军顿了一下,终于决断地挥了挥手:“贝特里今年已经向我递了两次辞呈,他已束手无策,让他如愿退休吧。”像是觉得自己的决定失之仓促,他又补了一句,“当然,您要先带格恩医生过去,让他面对面地给李做一下诊断,看他怎么说,有多少把握,这些由您来安排。我请您今天过来,是想告诉您,希姆莱昨天来找过我,他对此事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

  “他当然不可能得逞。”艾伯尔将军冷冷地说,“即使不提我们多年来花费的心血、开支,单以陆军的荣誉而论,也绝不会让他c-h-a进那怕一根手指。”

  贝克将军沉重地说,“当然,这次我仍然坚决拒绝。但我需要您慎重行事,尽快取得一些突破。”

  艾伯尔将军皱了皱眉,每个人都想分一杯羹,他厌恶地想到,有几个人是真为这个国家的未来着想?他把这股吃了苍蝇般的情绪按了下去,“我们当然会取得进展,阁下。李的治疗正在进行中,我们已经找到了新的医生,党卫军休想在任何阶段掺和进来。”

  “格恩医生似乎准备开一家诊所?”贝克将军问道。

  “是这样,阁下,他还要在柏林买房子定居。”艾伯尔将军答道,“但如果他真的接手李的治疗,我会说服他在一段时间里推迟诊所的开业时间,全力以赴投入,协助军部。”

  贝克将军满意地点点头:“作为补偿,陆军会支付一笔特别经费。我将等待您带来的消息。”他说着,端起了几乎被他遗忘的咖啡杯,“来,艾伯尔,尝尝玛丽煮的咖啡,您一向十分欣赏的。”

  艾伯尔将军离开时,心情还算愉快。我得加快进度,他想。单是在那晚的聚会上,亚兰蒂尔就收到了三个邀请,他还在给诊所选址,如果不快点对他开诚布公,他就会去忙别的事情,成为上流社交界的新猎物,周旋于衣香鬓影中,他的诊所绝不会缺少顾客。

  几天来,亚兰蒂尔一直在忙碌,除了诊所的各种事项,和社交邀约,他还着手购买一间小公寓作为住处。至少从表面看,他是在有声有色地准备长居柏林,在这里开展自己的事业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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