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荒凉·胭脂泪 作者:荒凉【完结】(6)

2019-06-20  作者|标签:荒凉

  傍晚时分路上的行人才多出来,大都是公子老爷一类的人,踢着正步领着小厮在路上走。我不认识匾额上的字,但闻着屋内一阵阵飘出的脂粉香味,心里也猜得七不离八了。

  肚子里咕咕地叫,我便伸长了脖子四处寻饭楼。楚冉是极挑食的,定要是色香味形俱全的才肯垂着眼慢慢地尝一口。我只丝毫不在意,只要是上点规格的店,味道吃起来都不错。一年在外面吃那些垃圾吃地我品位全无。

  转眼瞟到一家店门口聚了好些人,隐约看见中间有个披头散发的女孩跪着,旁边的人在指指点点,也不知是干吗。

  我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还是那句话,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混混尘世谁也救不了谁。怎知那女孩突然抬起头来,视线恰好与我对上,那双水黑的眼睛里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狠狠地揪了我的心一下。我也不知着了什么魔,愣愣地分开人群往前挤。

  直到最里面才看清,是个长得很中x_ing的女孩,和寒心差不多年纪,俏脸已经出落得分明,小小的身体裹在镶金红滚袍里,一头青丝就那样散着。真正是柔弱凄婉动人心弦,像宝玉的那句话说的:闲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我不爱这楚楚动人的类型,吸引我的是那一双眼睛,水黑漆亮,冷冷清清,不露一丝弱态。即使如此跪在地上也不显出一丝不堪和尴尬,想来是见过大世面的。

  他旁边站着一个彪形大汉,凶神恶煞地提着一根鞭子裸着上身,是典型的污染视听。

  另一边还有个打扮得跟人妖似的,面上扑满了白粉,头上c-h-a满了金银,他双手叉腰往地上啐了一口就开始骂:“贱蹄样的东西,给你三分颜面倒以为自己是爷了,全城哪个不知道进了我这凤栾楼的便都是婊子。管你前头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进了这行就如跳了染缸,扒层皮都干净不了。有爷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不给我去洗干净屁眼等着还拿什么架子。还说清倌,我呸,拿石榴水一缩这八大胡同里个个都是清倌。一副勾魂样深宅大院里长这么大清得了吗?不知人事哪里来得这股子媚气,你以为老子的眼睛是吃素的?”

  那大概是老鸨身份的人不停地骂,那女孩也奇,不羞也不恼,只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我。这时我才看清了,那双眼睛里已没的神采流转,同死了般。

  我不禁向前跨了一步,不想一把被人拽住袖子,又扯了回去。回头见是一书生打扮的人,他向我摇头说:“这种事多的去了,你又能帮几个?这凤栾楼是二王爷名下的,你一个姑娘家何苦要扯到这些污渍事里去。”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便想起了那日险些横尸路边,若不是楚冉,我现在还不知是什么光景。如此不由得血气上涌:“若离只是小女子心x_ing,比不得公子长谋远虑万般算计。此时兴起,管他是贼人乞儿,便是残破身子一个救出来了也当好好安葬。他日没这心情,就是皇帝老子落难也只当无关。公子好心相劝,若离怕是要不领情了。”说罢一甩袖子。

  谁知老鸨听了我一番话就没了声音,我只盯着他也不开口。这时竟从楼里走出来一人:“好一个小女子心x_ing,真正与他人不同!姑娘莫不是清风楼的若小姐?”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果然,旁人一听都扭头看我,眼神奇怪得好象我脸上长了个脓疮一样。

  那人笑嘻嘻地走出来,还算是风度翩翩的。

  “听说清风楼的湘公子居然留了个女子在院内,前几日更是硬将东厢房给拆了,便以为是怎样才貌双全风华绝代。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奇女子。”

  我虽不聪明,也没傻到听不出他说我没相貌没气质只有点个x_ing。何况又见到他挑衅地挑了挑眉。只可惜我生x_ing冷淡,也没的闲心和他在这里唱戏。

  “公子过赞了,若离凡夫俗子一个,也就在楼里混口饭吃。今日倒是看上了贵楼的人,还望贵主能割爱。”

  那人轻轻瞟了瞟地上的女孩:“清风楼超凡脱俗的公子多了去了,不知他怎么就入了小姐的法眼?”

  因为清风楼的公子我到现在还一个没见着。

  我想了想,慢吞吞地吐了出来:“王八看绿豆,对眼。”

  那人瞬时被噎到一样没了话。旁人默了几秒,哗的一声哄笑开来。老鸨掩着嘴转了头去,那彪汉是有些规矩的,只憋红了一张脸。连女孩也看着我,只是眼神有些闪躲。

  我以为她听我这么比喻不乐意了,赶紧对她解释:“我是那王八,你是绿豆。”

  一说完更觉不对劲了,咬咬唇皱了皱眉。旁边听到这句话的人早笑得抽了过去。

  再转身看那人,他连眼睛里也有了笑意,整张脸瞬时显得神采飞扬。我看着觉得这帮人都有些欠扁。

  从怀里掏了银票塞到出气多进气少的老鸨手里:“我身上只有这么多,明日带着他的卖身契来东厢,不够的话再补给你。”

  说完再不理那些人,拉着女孩就要离开,他们大约是笑傻了,竟没有人来拦。

  女孩真是跪久了,站都站不稳。我扶着她软软小小的身体,掏出些碎银子叫了辆马车,颠颠地回了清风楼。

  我一时间忘了吩咐,马车竟停到了清风楼的正门。四扇开的正门只开了中间两扇,却仍是车水马龙,进出的都是些翩翩公子哥,一看就知和其他地方的档次差得多了。我心里骂那车夫白痴,从这里走到东厢起码要二三十分钟。于是缩回车里,让他饶到后西门。

  守门的丫鬟是认得我的,只是她看我扶着的人神色有些古怪。

  我拖着她进了屋,让她躺在床上.

  见她脸色惨白,退了衣服才看见胸口背上几条血痕。我也是被马鞭抽过的人,幸是楚冉给了些药,不几日就好了,也没留下疤。我便赶紧寻了出来往她身上抹。单薄没发育的身子还看不出x_ing别,只有娇好的骨架还有肤如凝脂。

  我碰到她时她明显抖了一下,急急得要把我的手挥开,涨红了一张粉脸。

  我只当她害羞,一把按住:“这伤拖久了是要留疤的,大家都是女孩子,没什么好害羞的。”

  她眼神一闪,手中的动作也是一滞。想我胆子也是忒大,涂完了上身就动手去脱她下身的罗裙,她像是猛地反应过来,急急得伸手拉住,却还是慢了我一拍。

  我手一抖,药罐啪的一声摔碎在床沿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一直叫到断气,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地往后蹭了几步。

  “你……你是男的?”

  她,不,是他的脸红的都可以滴出血来了,拉过被子坐起身,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为……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你从来没有……”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就啪的一声变成两半飞了进来。我们同时转过头去,看见s-hi淋淋的楚冉满面潮红地站在那里,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衣,还不住地往下淌水。他不说话,眼睛就在我和床上那人之间转来转去。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又盯着已经飞到房间另一端的破门板看了一会,再转到他身上。平日衣冠楚楚的楚冉,现在一身狼狈之间却是风情无限。又转去看床上之人,他虽美,却仍青涩,还有的锻炼。

  僵持之间寒心抱了衣服进来,楚冉竟旁若无人地走到屏风后面换了。我一想那绝代美男竟然在我的房间里换衣服,鼻血都差点留下来。

  等他穿戴整齐后走出来,我才猛反应过来:“楚冉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美目竟斜着瞟了我一眼:“本来泡噪泡的好好的,不知道哪个人叫的好像杀猪一样。”

  敢情是被我的尖叫声引来的。楚冉自从我这里完工后就隔三岔五的来蹭浴池。几次被我无心撞到,差点鼻血流尽而死。

  “前次见你快死了都没这么失态,什么事能把你吓成这样?”

  我便把事情对他说了一遍,越说到后来脸越红,最后只剩小声的嘟囔:“我还一直以为他是个女的……”

  “整个临阳城不知道凤栾楼是小倌馆的,也只有你了。”他这话虽是说给我听,脸却是朝着床上那人。

  我才发现现在还不知怎么称呼他,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入了这行的都只有艺名,换个地方换个主人就要改名字。如今你买了他,就给他起个名字。”

  我想了想,摇头:“我买他来又不是做小倌。明日撕了他的卖身契,也算自由清白的人一个,要去要留随他,怎么由的我来起名字。”

  楚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以为放他自由是好吗?长了这么个召祸的身子,要是没个主人东家撑着,还不知被人怎么了去。你要是今晚放他出去,他定是见不到天亮的。”

  我浑身一忪,没由来地四体发凉。这社会就由着有钱有势的人作孽吗?

  床上的人像是醒悟过来,也不顾自己衣衫不整遍体鳞伤的,唰得一下翻下床跪在我脚边:“若小姐,您行行好留我下来。我知道您嫌我脏,也不奢望什么,您让我去打扫院子或是劈柴生火,定是污不了您的屋子的……”

  我长这么大连活人下跪都没见过几次,怎受得了他这一跪?急急得用手去掺他起来,被他扭来扭去闪了过去。他只抓着我的衣角哭,嘴里还一直说什么:“我知道我下贱,我知道我脏……”

  我又急又气,再听他这么一说更是火大,想都没想就一巴掌上去。他被扇得倒在地上,嘴里没了声音,粉嘟嘟的左脸瞬时肿了起来。眼泪还一直地流,眼睛却死了般,里面什么都没了。

  我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又在乱想了,顿时气得跳脚:“有你这样的人吗,端了那污渍水就往自己身上泼。别说你是被逼,就是情愿的,一不偷二不抢,凭身子赚钱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实话说,当初我躺在街上就想过,再没活路走就去卖了这身子。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自各凭自各找活路走,谁也没资格来说。没人买也就没人卖,要真说下贱也不是你们,是揣了黄白禽兽不如来嫖的。更别说那逼良为娼的,真他妈丧尽天良了。还说是王爷呐,看着人模人样的,干什么不好干这个断子绝孙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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