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迷津渡 作者:彻夜流香[上部]【完结】(11)

2019-06-14  作者|标签:彻夜流香[上部]

  他一退再退,已经退到了布帘的边缘,不防后面的太监将他往前一推,他身不由主地往亦裕冲去,亦裕一把搭住他的肩,用膝盖狠击他的腹部,没几下他就被亦裕揍得趴在了地上。

  他忍着痛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可还没站稳,就被亦裕一个扫堂腿狠狠地摔倒在地,接着一阵狠踢。

  几次反复,陆展亭眼前一片白茫茫,都看不清亦裕的模样了,耳边只听见蛛儿的哭泣声,他有心想要再爬起来,可却连一根手指都挪动不了。他觉得亦裕在扯身上的衣服,也无力阻止。

  亦裕扒光了他的衣服,他脑子里只想着尽快地占有他,无论陆展亭有多么狼狈,多么不情愿。

  耳边是肉体的碰撞声,亦裕身体的快感却无法遮盖心头的怒气,他总觉得不甘,他觉得自己已经得到想得到了,却又像是怅然若失。

  他狠狠地撞击着陆展亭,心里几乎在嘶喊:我到底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那份不甘很久以前便存在了,也许从他第一眼看到陆展亭起。

  那是一个冬日午后,内书院刚放学,亦裕站在一个小孩的背上,傲视这些侍读,众大臣们的儿子,他要从他们当中挑选一个来充当自己的战马,所有小孩都围在他的四周,用渴望的眼神看着他。

  亦裕神气地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他不但地位比他们尊贵,他也远比他们要聪明,所以确实他们只配当他的座骑。

  但是当他的眼光跃过这些人头,他发现了陆展亭,他正匆匆整理着他的书籍,亦裕到现在还清晰地记得,陆展亭当时穿了一件青色的夹袄背心,戴了一顶黑色的小瓜皮帽。

  陆展亭将书籍往胳膊肘下一夹,就跳下椅子往门口走去,他好像急着要离开,连一眼都没有往这边的热闹扫过。

  亦裕突然觉得心头一阵不爽,他喊道:「你站住!」

  但是陆展亭没有反应,仍旧连跑带走地往门口走去,直到这边有人喊道:「陆小二,太子让你站住!」

  陆展亭才一脸迷糊地转过头来,亦裕发现这个男孩有一张小脸,五官说不上俊秀无比,但是飞扬的眉毛,左眉间那颗若隐若现的痣,淡色的薄唇,尖尖的下巴,整个组合起来让人、看了觉得心里很舒服。

  亦裕被下面那匹暂时的战马驮到陆展亭面前,他冷冷地道:「你不参加我们的游戏吗?」

  陆展亭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脑门,道:「我答应了去看亦仁的书画。」

  亦裕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快,道:「你跟亦仁很熟吗?」

  陆展亭歪着头似乎认真地想了一下,才回答道:「我同他不熟!」

  听了这话,亦裕忽然又觉得心中感到愉悦,他微笑道:「那你就留下来跟我玩,我今天挑你当战马!」身边的小孩一阵哀叹。

  谁知道陆展亭笑了,那是一种亦裕以后经常见到的笑容,带了几分懒散与满不在乎,他道:「我同你也不熟,不是吗?」他转身就又往门口走去。

  书院里静极了,亦裕看到他走到门口,忍不住喝了一声:「陆小二!」

  陆展亭回转头一笑,道:「我叫陆展亭!」然后,人就飞快地跑出了院门,消失在亦裕的视线里。

  亦裕突然感到一丝疲惫,身下的陆展亭根本如一滩泥似地瘫倒在地,再大的冲击,他背后的青石砖面随着冲击带来的磨蹭,所有的刺痛都不能使他的身体有一点反应。

  他像是已经死了,亦裕除了听见自己的喘息声,根本听不到他的呼吸之声,他忽然有了一种恐惧。

  亦裕忍不住伸出手指,有一些颤抖地去试探他的鼻息,当那热气喷到自己的指端,他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他有些无聊地站起身,让太监将他衣服整理妥当,才道:「将陆展亭扶进屋里去,等下叫个太医来看一下。」他顿了顿,突然换了一个口吻,狠狠地道:「可别轻易地让他死了。」

  陆展亭略微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躺回了屋子,蛛儿在一旁轻轻地抽泣着。他想要笑,却发现无论他做任何一个轻微的举动,都扯的全身疼得厉害。

  「别哭,别哭啊,我还没死呢!」

  「陆哥哥,那个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你以后都要被他这样欺负吗?」想到陆展亭以后都要过这样的生活,蛛儿抽泣得更厉害了。

  「不会的,蛛儿。」陆展亭苦笑道:「他玩够了,大概就能让我自生自灭了。」

  说话间,王守仁进来了。陆展亭偏过头,蛛儿将眼泪擦了擦,让出地方给王守仁把脉。

  王守仁面无表情地搭了把脉,掀起被子看了一下陆展亭的伤势,才对蛛儿道:「陆大人的外伤较为严重一些,有一些创伤药要立刻敷上,你等下跟我去药房拿来替陆大人用上。」

  陆展亭本来以为他会有什么话要说,谁知道王守仁由始至终都表现得像一个寻常的太医,他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似有一些失望,也有一些黯然。

  以至于蛛儿拿药回来给敷药时,同他讲话,他也表现得魂不守舍。

  「陆哥哥,要是有一天,你出去了,会不会很快把蛛儿忘了?」她见陆展亭没有吭声,连忙道:「我不会要陆哥哥天天想着我,一年想一次……不,十年八年想一次就好。」

  陆展亭叹了一口气,道:「我不会十年八年想你一次的,这十年八年我们天天都会见面,用不着想念。」

  蛛儿不吭声了,她很快转换了话题,道:「陆哥哥,我给你唱歌吧!」

  她说着也不等陆展亭答应,就小声哼唱了起来,蛛儿的音质既清又柔,唱起歌来很是动听。

  「桃叶复桃叶,桃树连桃根。相怜两乐事,独使我殷勤。桃叶复桃叶,渡江不待橹。风波了无常,没命江南渡。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来迎接。」

  陆展亭听到她唱到「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来迎接」,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慢慢地进入梦乡。半梦半醒之间,蛛儿那银铃般的声音还在耳边。

  睡到半夜,听到有人猛然将门推开,陆展亭努力睁开双眼,见慧敏靠在门口喘着气,她冷声道:「起来。」

  陆展亭惊疑地爬起身来,慧敏低声道:「快点,过来扶我!」

  陆展亭连忙下床,依言扶住慧敏,她抓住他的手,很用力,指甲几乎嵌进陆展亭的手臂。

  两人几乎是跌跌撞撞走进了后院,慧敏冷冷地道:「等下,你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明白了吗?」

  陆展亭即便满腹疑问,在慧敏森冷的视线下也只好点头答应。

  慧敏伸出手将屋门一打开,只那匆匆的一瞥,陆展亭失声叫了起来,但那一声只刚出口,就被早有防备的慧敏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但是陆展亭的眼镜还在直视着屋内,在那不大的房间中央,吊着蛛儿,刚刚给他轻声唱歌的蛛儿。

  「你不要吭声!」慧敏在他的耳边轻声道,见陆展亭点头,她才将手放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陆展亭流着泪连声问,他想冲进去,却被慧敏拦住了。

  她冷冷地道:「你不用去看了,她已经死了。我是等到她死了以后,才去叫你的。」

  陆展亭吃惊地张开嘴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慧敏。

  慧敏接着淡淡地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这不是我的意思。」她微叹了口气,目中的冰凉似稍有融化,她叹息道:「你想逃出去吗?蛛儿替你想了一个好法子。」

  她回头见陆展亭还呆在那里,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自己在说什么,一甩手就给了陆展亭一记耳光。她用力过猛以至于似乎牵动了自己的伤口,慧敏捂着腹部沉着脸道:「如果你不想蛛儿白白为你死了,你就给我听清楚。

  「没有太多的时间,很快就会有下殓房的太监过来。按照惯例,他们会将蛛儿的尸体连夜送出内宫。蛛儿是金陵本地人,她的尸体会被送往城西的义庄,等着她的家人来领回尸体。那个地方已经出了皇宫。

  「按照圣武皇帝的恩典,蛛儿等下会得到一口薄皮棺材,我呢,有一小会儿单独的时间与她道别。你可以趁这个机会逃出宫去。」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陆展亭流泪道:「我一直就是这么不堪的,根本不值得她如此对我。」

  慧敏冷笑了一声,道:「这个问题,你以后下了黄泉自己问吧。」

  她说着掏出一个锦囊,道:「我素来不喜欢欠别人的,你救了我的命,你逃出宫去之后,去扬州府找我们叶家,这里头有我的一封信,我哥哥看过以后一定会收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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