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羊]是竹笋先动的手+番外 作者:杨清烨【完结】(23)

2019-06-13  作者|标签:杨清烨

  ——为什么不去再见他一面呢?

  是怕他不见自己?还是怕面对现在魔气缠身的他?

  杨楚月怕是已经恨死了自己吧,下狱后的从未探望,被逼入魔后的不在身边,他是觉得自己讨厌他吧?

  然而他解释是为了避嫌,是为了去给他查案开脱,他会信吗?

  谢剑觞靠着一丛青竹,手抚着别有洞天光秃秃的剑柄——那个长歌门主送的玉坠子落在长安了,后托洛嘉行找了也没找到,他也不愿再用别的,就这么一直光着。

  最后他闭眼想了半晌,终于做了决定。

  他要再去见杨楚月一次。

  哪怕没有结果,哪怕他不见自己,也要去看看他。

  谢剑觞又用了几天,采集了许多竹笋,晒成了笋干——他记得,杨楚月是极爱这蜀中的笋的。

  最后他再合上竹屋门后,回头看了好多次,才念念不舍离开。

  他明白,终自己一生,大概是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

  番外四·② 恶谷长歌

  蜀中到昆仑有多远?

  谢剑觞如今不敢纵马奔驰,只能慢慢悠悠一路溜达。等他到了龙门荒漠,已经是月余后了。

  他早已收起纯阳道袍,如今朴素的江湖装束,Cao笠蓑衣,连裹别有洞天的白布都泛黄了,加上由于飞沙太大,此地人人都佩戴的御沙巾,令他看起来也就是个普通的江湖剑客。

  江湖最不缺这样的过客——所以他很轻松在龙门客栈待了几天,又毫无阻碍出了飞沙关。

  ——两条路,明教和昆仑。

  谢剑觞骑着马在昆仑飞雪里孑然行着。

  他见过很多地方的雪——华山上清冷的雪,随着这纯阳宫带着一股子孤高和仙气;苍云堡的暴风雪,那是雄奇雁门关外北风卷地白Cao折的豪迈,还有一丝悲怆;以及藏剑山庄温柔的雪,那雪只有恰到好处的浅浅一层,装点了景色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寒冷。

  这些都不如昆仑的雪来得及,来得猛。

  雪是如此之大,竟是要盖住这天地之间一切事物的趋势;这风也和雪狼狈为j-ian,刮得过往行人不得不驻足避风。

  谢剑觞刚进昆仑就被告知大雪封路,只能无奈在长乐坊盘桓了一阵。期间他心肠好,见恶人谷许多侠士收税时对坊民大打出手,实在不忍心,却不敢光明正大阻止。所以就用学得不太多的医术帮长乐坊许多人治好了被打的伤,又帮助了不少人做事。许多坊民都夸他好人,要问他姓名,他却笑笑,并不告知,实在被问得没办法,才答自己叫雪名。

  雪名——纯阳剑宗宝剑之一。

  这名字冷冽透彻,有着纯阳特有的清冷气息,亦和谢剑觞本人气质是十分符合。

  长乐坊间很快就传开了雪名先生的事情,他也趁机向坊民们旁敲侧击了许多信息。

  毕竟是在恶人谷管辖范围内,长乐坊消息还算灵通。他得知,一直在前线指挥作战的杨督军由于前线战事基本稳定,已经在不久前暂回恶人谷。

  谢剑觞暗道来得真是时候,便不顾坊民的挽留,答应事情办完再来住几日,也没告诉坊民自己的目的,只说了要去昆仑山里寻个隐居的旧友,便带着自己不多的行李冒着风雪走了。

  昆仑雪原实在是难走,天气也恶劣。饶是谢剑觞多年华山上习惯了风雪交加的日子,也经不起这样的冻。不过才一日多工夫,他心疾就再犯了,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差点真的交代在这雪里。

  还好,长乐坊离恶人谷确实不太远,待他换上从前惯穿的纯阳破军,站在恶人谷门口,又是恍如隔世之感。

  身后风雪呼号,眼前却是炼狱之地——路边各种□□田,游走的各种毒物,似是根本不受影响。

  以三生路为界,隔开了两个天地——外面风大雪大,里面却是干燥闷热,带着点沙漠戈壁的特征,连阳光都偏心照着这里面,不多时就晒得谢剑觞嘴唇干裂起皮,干燥闷热的风吹得他差点在马上差点站立不稳。

  他下马,牵着里飞沙似是来赏景游玩般缓缓走过三生路,不多时就看到了巨石。

  “走过三生路,终老恶人谷。”

  谢剑觞在心中默念,脚下亦不停,又走过咒血河,却终于是在三生路的尽头、恶人谷南门停了下来,没有跨出最后一步。

  恶人谷雪魔武卫早就远远看着个人过来,直到他走到南门外桥上,才把他拦下。

  谢剑觞的衣服和普通纯阳弟子无异,雪魔武卫也没看出他是浩气盟的人,所以没有什么敌意,粗声道:“来者何人!”

  谢剑觞轻轻一拱手:“雪名,来寻杨非璎。”

  他清楚知道杨楚月是不愿意见他的,他也不想撞在杨楚月面前,只能说自己是来寻找杨非璎的。何况一位普通来客要见目前恶人谷里正当盛名的杨督军,恐怕也会令人生疑,还是先见到杨非璎比较妥当。

  雪魔武卫果然没有起疑,只道:“你不进这三生路,就不是我恶人谷的人,不能让你进去,我去给你叫她来。”吩咐了其他几位武卫看门后,他就上去叫杨非璎了。

  谢剑觞牵着马退后,退到三生路的大石头旁,才靠着大石头,一脸倦容,静静等待杨非璎。

  而杨非璎那边刚刚练武打木桩回来走到门口,雪魔武卫就通报有一位名叫雪名的纯阳弟子要见杨督军的师妹,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杨楚月大概不知道这些,她以前作为谢剑觞近侍可还清楚记得,谢剑觞给闻岂歌等旧友寄信,为了不让可能会拆信的人知道是他,落款都写的雪名!

  雪名作为纯阳剑宗镇派宝剑之一,怕是年轻一辈的弟子,也只有谢剑觞这么狂,敢以此剑为名了。

  她询问了一下来人相貌衣着,更加确定是谢剑觞,连武器都来不及卸,又怕被人看出端倪,背着琴假作镇定走向南门。

  杨非璎远远就看着大石头旁倚着的谢剑觞,眼睛一酸差点就落泪——他瘦了,气色也非常差,一脸倦容,风尘仆仆,哪还像当年华山上的清冷道子,朝堂上陛下看得目不转睛的国师?

  这两年她和杨楚月过得不好,谢剑觞怕是更加难受。

  终于他们五步之遥,一人在桥上,一人在桥头。

  这却是天壑。

  谢剑觞听见脚步声,勉强睁开眼,果然看见泪盈眼睫,抱着琴已换上恶人谷红色雪河的杨非璎,直起身子笑笑:“两年了,可算是见到你了。在恶人谷过得还好吧?”

  杨非璎摇摇头:“不好。”

  “无拘无束,自在逍遥。楚月他难道不应该喜欢这样的生活吗?”谢剑觞轻道。

  “不是这样的——”杨非璎不自然笑了笑,眉眼间全是哀伤,“怎么会喜欢呢,你也看到了,这风沙险恶之地,比起千岛浩瀚波涛、长安富丽堂皇来是多么不堪。不过这些嗜血的魔头,倒都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仅仅是在这里面取几分认同和温暖罢了。”

  谢剑觞又疲惫道:“我……我能见他吗?真的,我想见他。”

  “你回去吧。”杨非璎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师兄……他现在都不提你,我不经意提了他都会甩冷脸走掉的。”

  恶人谷的风,干燥炎热,而三生路正是风口处,吹得谢剑觞头发凌乱,衣袍也皱了。

  但他还是摇摇头,一言不发,牵着里飞沙看着不远处的恶人谷大门,没有离开的意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盏茶后杨非璎看着倔强执拗的谢剑觞,终于叹了口气:“师兄他不会见你的啊……”

  谢剑觞再开口,声音是沙哑晦涩难辨,唇也终于从干裂起皮到出血:“我并没有害他,那时候我离开长安是去给他调查案子洗脱冤屈,为了避嫌,所以对他不闻不问。”

  杨非璎点头:“我相信你……相信那杯毒酒不是你送的,可是师兄深信不疑,恨你恨得要死……”

  谢剑觞敏锐察觉到不对:“什么毒酒?”

  杨非璎委屈道:“当年你走后就有人拿毒酒来给师兄喝,还带着门主送你的剑坠,师兄就是喝了毒酒,才被激发了魔x_ing,再次入魔的。我道绝对不可能是你,师兄偏偏不信……”

  谢剑觞如遭雷击:“我怎么可能送毒酒给他?这么明显的栽赃嫁祸,准备毒死他再安罪名给我,一次做掉我们两个,他怎么就信了?”

  杨非璎叹息:“一切都晚了……师兄是关心则乱吧。他不会听你解释的,你回去吧,真的。”

  “我知道。”谢剑觞苦笑,“但我想见他啊……不求他跟我走,见他,解释一下都不行吗?”

  “不行的。”杨非璎满脸是泪痕,往日娇俏可爱随时笑着的长歌女弟子泣不成声,“师兄已彻底入魔……他在谷主面前立了重誓,你也看到这个石头了,走过三生路,终老恶人谷!不说往事纷纷恩怨和他恨你入骨,你是浩气盟的人,怎么能还和他在一起?见他是不可能的,现在他也不能见你,会拖累你的,你回去吧……不要再来了……剑觞!”

  谢剑觞却是重重跪在了地上,按住心口,费力咳嗽着,杨非璎已经顾不上擦泪,赶忙放下琴扶他:“你这是何苦!”

  谢剑觞咳得脸都涨得通红发紫,像是随时要昏厥过去,很是狼狈,杨非璎忙给他拍背顺气,他终于吐出一口血,才算缓过来,小声说:“我……你看我这残躯怕是也没几日了,就想在死之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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