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锋 作者:恒山羽【完结】(60)

2019-06-11  作者|标签:恒山羽 强强 相爱相杀 励志人生 江湖恩怨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祁重之的笑脸,依旧灿烂如永不湮熄的烈阳,足够挥散一切y-in霾。祁重之露出一排白得耀眼的牙,朝他伸出热乎乎的手。

  赫戎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情不自禁去抓够——

  “阿钧……我们一起走吧。”

第59章 第五十七章

  距离济世峰下二十里处,人烟稀少,梯田纵立,只零星点缀八.九座屋舍,住着专为济世峰的大夫培植药材的药农。

  盛夏,是栽种板蓝根的好时节,农夫们面朝黄土背朝天,腰酸了,直起来抹把热汗,歇一歇,便瞧见远处山上骨碌碌滚下个球来,扑腾起一片飞扬尘土。

  等球滚近了再看,竟是个团起来的中年男人,灰头土脸,遍体鳞伤,落地了也不敢喘口气,满面惊慌神色,一刻不停,爬起来就一瘸一拐地沿水道跑。

  “站住!”

  “别跑!抓住他!”

  男人的背后居然还追着一长串拿刀剑的壮汉,个个衣着穿戴俱是济世峰的样式,可绝不像是大夫,倒像是杀手。

  他们口吐污言,追得男人屁滚尿流,不慎被一粒小石子绊倒,倒栽葱似的稀里糊涂跌下去,一脑袋扎到了一个人的靴子上。

  那人浑身冲天的酒气,把本来就摔了个晕头转向的男人差点被熏得厥过去,心慌意乱抬起头,背光之下,看见个胡茬初冒,肩背缠着绷带的落拓年轻人。

  “杀人呢?”年轻人迷迷瞪瞪嘀咕一句,晃晃荡荡拎着酒坛,脚步虚浮地挪到了一边儿。

  他这一动,让中年男人看清了他背上正背着一柄长刀,身后追兵已至,已经无路可退,男人一把抓住年轻人的裤腿,像抓住根救命稻Cao,挣扎着躲到他身后,哆哆嗦嗦壮起胆子:“我告诉你们,我这兄弟可不是吃素的,你们敢过来一步,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啊!”

  他英雄还没逞完,半路被年轻人一拳挫在脸侧,摔飞了出去,趴在地上,彻底动弹不了了。

  年轻人收回手,无所谓地甩了甩,后又旁若无人提起酒坛,咕咚咕咚灌了个痛快,末了抹抹嘴巴,打着酒嗝嘟囔:“杀人…不过头点地,要杀…快杀,真啰嗦……”

  其余人一哄上前捆绑起中年男人,他视若无睹,跌跌撞撞往前走,却从旁伸出一条胳膊,拦在了他面前。

  拦他的是济世峰弟子:“前面是济世峰辖地,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呦,”年轻人醉意朦胧,呵呵低笑,“你们济世峰还有辖地呢,真能耐,我还以为……嗝…还以为就只有一座光秃秃的山。”

  “放肆!”

  弟子恼怒,欲挥拳揍他,被身边同门拦住:“别冲动,先问清楚来历。”

  同门上下打量他:“看你不是本地人,来济世峰有何贵干?”

  年轻人像听到什么笑话,“嗤”地咧嘴:“你们不是悬壶济世的大夫吗?我来求医,怎么,不行啊?”

  两个弟子面面相觑:“你要看什么病?若是寻常小病,自行去镇上找普通大夫。我们只接疑难杂症,且最低诊费也在千金以上,你付得起吗?”

  那半死不活的中年男人蓦地挣扎起来:“公子、公子,我的医术比他们都高明,只要你救了我,我分文不取,一定给你治好!”

  “闭嘴!”他接着被济世峰的人狠扇了一巴掌。

  年轻人哈哈大笑:“一群r-u臭未干的……哈哈哈…毛孩子,都滚远些!我的病只有你们少主才能治,我付的诊金之昂贵,怕他磕头跪地也不敢收!”

  他自己年纪就不大,这些弟子里有的甚至已过而立,当他的叔叔都够格,却被他笑作是毛孩子,面上神色霎时便不好看了。

  有人怒斥:“大胆!我们少主是何许人也,也是你等狂徒能随意戏说的吗?!”

  年轻人嘴角笑意未收,目光已y-in沉下来,轻描淡写看了说话的人一眼,那人只觉后背凉津津一阵细风刮过,再想谩骂,无端没了底气。

  他愤愤不平,脸色y-in狠,突然提剑朝年轻人刺去!

  年轻人偏头一闪,轻而易举避过剑锋,他将酒坛抡起,内里酒液竟一滴不洒,如一记重锤,“嘭”地砸上那弟子的额心。坛子应声碎裂,弟子闷头栽倒下去,活生生被撞晕了。

  年轻人拾起一片碎瓷,也不怕割破舌头,慢悠悠舔去上面残余的酒液,惋惜摇头:“可惜了我的陈酿女儿红……”

  “弟兄们,揍他!”

  “且慢!”

  其余不忿的弟子正要纷纷拔剑,被一人制止:“让他走!济世峰外有毒瘴和迷阵,看他能活到几时!”

  年轻人充耳不闻,虚晃前行。

  背后响起中年男人悲愤的怒叫:“你们别过来——!李兆堂,你亲手弑母、戕害兄弟,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别听他瞎扯,杀了他,赶紧回去复命。”

  “别杀我、别杀我!啊——!!”

  济世峰弟子的长剑刚刺入他腹部半寸,“当啷”一声,剑身便被踹飞了出去。在所有人措手不及时,年轻人竟突然返回,几掌拍开钳制在中年人周围的弟子,揪住他衣领,厉声喝问:“你刚刚说什么?!”

  中年人脸色惨白,腿肚子直转筋:“我我我说…李兆堂不得…不得好死。”

  “上一句!”

  “戕害……戕害兄弟!”

  年轻人紧咬牙关,手攥得发青:“谁是他的兄弟。”

  中年人:“北疆鬼帅,赫、赫戎。”

  赫戎!

  年轻人鼻息一滞,身形几不可见微晃了一下,几柄明晃晃的剑刃趁机向他袭来,他唰地拔出背后长刀,旋风般刮进人群,将几个弟子揍得哭爹喊娘。

  中年男人肚腹流血,看他们打得正欢,调转头就跑。

  他跑出没有十几步,衣领被一股大力狠狠拽住,年轻人运气,半拖半拉着他,迅速消失在弟子们的视野里。

  “哦,被劫跑了。”

  李兆堂歪倚着矮榻,指节有一搭没一搭轻敲着腿面,闻声掀起眼皮,稍一抬手,殿内乐声戛然而止,舞女停下步子,战战兢兢躬身退下。

  “被谁劫跑的,看清楚了吗?”他坐直了身子,有意无意瞥了眼坐在旁边的赫戎。

  赫戎神色如初,对他们的对话无知无觉,腰板挺直地坐在矮榻的另一角,有种刻在骨子里的军人气节。

  他觉察到李兆堂的视线,面露鄙夷,懒得搭理,换来李兆堂一声低低的笑,未等下属们回话,抬指竖在唇边,目不转睛看着他,轻声道:“嘘——先让我猜猜,来的会是谁呢?”

  “谁会敢在济世峰境内跟我作对,还能有本事在众目睽睽下,劫走我要杀的人?”

  赫戎垂下视线,不自觉扣紧了双拳。

  李兆堂悄无声息凑近他:“十天了,王盛还没有回来。你说现在在山下的那个人,会是返派复命的王盛,还是姗姗来迟的……他?”

  赫戎盯着他,深深蹙眉:“你想怎么样?”

  “塔图里,”李兆堂说,“你诚心诚意叫我一声哥哥,我就放过他。”

  赫戎薄唇紧抿,怒意微蓄。

  李兆堂了然扬眉,松手而退,朝下方一摆手:“那就找到他,杀了吧。”

  下属们低头领命。

  赫戎豁然站起,一把揪住李兆堂的领子,将他生生半提起来:“你敢!”

  他的狠厉仅仅维持了一霎,眼底掠过痛苦之色,额头青筋跳起,他踉跄倒退,抱住脑袋滚倒在地。

  李兆堂站起来,宽袖下露出小截手指,指上套着一枚精致小铜铃,一行一动间,发出铃铃细响,传入赫戎耳中,如洪钟惊雷,搅得他脑浆剧痛,浑身抽搐。

  李兆堂踱步而下,铃声不绝于耳,赫戎几近崩溃,疼得拿头不住磕向地面。

  他挣扎着伸出手,死死抓住李兆堂的衣角:“放……过……他。”

  已经害他至此了,还不够吗?

  李兆堂脚步微顿,视线居高临下睨去,他毫无所动,语气冰冷,如从十八层地狱爬到人间的无常鬼:“你们都是这样,不死到临头,永远学不会求饶。”

  他从赫戎手里抽出衣服,当胸一脚,将头痛欲裂的人从眼前踢到了墙边。

  殿内的侍卫们早已知情识趣地退下,偌大的一块空地,李兆堂萧萧索索立在正中,有许久的时间,仿佛灵魂出窍一般。

  “他来找你了,”李兆堂喃喃,“真是刀山火海也挡不住他。你说,他到底能被逼到什么地步,才会彻底崩溃?”

  赫戎撑住墙面,一点点艰难站起,嘴角淌出鲜血。

  “你这个疯子…咳、咳咳……”

  李兆堂失笑:“我这个疯子。”

  “你知道吗,塔图里本来是我的名字,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父亲就已经为我取好了,”铃声晃在指尖,伴着赫戎的惨叫,他一步步走向殿外,声音低得像在与自己耳语,“阿娘说,塔图里的意思,是‘举世无双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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