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锋 作者:恒山羽【完结】(55)

2019-06-11  作者|标签:恒山羽 强强 相爱相杀 励志人生 江湖恩怨

  李兆堂放心了:“那就好。”

  深山老林里是没法过日子的,干馒头不能多吃,赫戎目前算半个病人,祁重之总觉得应该给他加营养,几个月的苦日子过下来,两个人都瘦了许多。

  荣城是万万不能再去了,祁重之琢磨着,可以往京郊走,他对那儿熟,先捡家偏僻小店暂居,一面疗毒,一面找机会查张平森的底。

  ——想到张平森,他的心口就一阵发疼,算计别人,他可以精心策划、不择手段,但一朝要把矛头指向曾经的亲义父,他连手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

  要怎么查,查到什么地步,查出来后怎么办,是当面质问,还是悄无声息地……

  如果谋害他爹娘的真是张平森,他要亲手弑“父”吗?

  他低声叹气,仰头倚在树干上。这段日子里好像叹气叹的格外多,他都觉得自己老了十岁,前天洗漱时,甚至找出了一根白头发。

  “还是累吗?”他听到赫戎问。

  累啊,身心俱疲,怎么能不累。

  他重新闭上眼睛,最终下了定论。

  “两天后启程,去京郊。”

第54章 第五十二章

  两天之后,没有马车,三人徒步而行。

  其实大可以在道上劫一辆,每天来来往往的客商数不胜数,最不缺的就是马匹。骑马的话,日夜兼程,不过一两天的功夫,若是走路,那可慢了去了,碰上刮风下雨,磨蹭上小半月都不一定能到。

  但祁重之不知为何没有提,赫戎是个听命行事的,自然就没有自作主张,可怜李兆堂想说又不敢,只好以柔弱书生之躯,陪这俩皮糙r_ou_厚的老爷们下步干走。

  三伏酷暑,地面都被烘烤得发烫,他汗s-hi了整整一靴子,往嘴里塞了俩薄荷叶,可怜巴巴地干嚼。

  “还有吗?”祁重之大汗淋漓叉着腰,“我能喷火了。”

  “我看看。”赫戎作势要去扒他的嘴,被祁重之一巴掌拍走。

  李兆堂解开腰间的“百宝袋”,从里面小心翼翼捏出一片,再撕开一半,递给他。

  祁重之老泪纵横接过:“……谢了。”

  清凉的滋味在嘴里散开,并没有缓解多少焦灼的躁意。烈日依旧孜孜不倦地往外冒着热气,要把地里所有水分都蒸干了才罢休。

  李兆堂脚程稍慢,渐渐被落下了不短的距离,祁重之拉住赫戎,在路边捡了块树荫,坐着等他。

  “歇会吧,我看先生累得够呛。”

  李兆堂的白面皮晒得通红,昏昏沉沉挪到近前,一滩烂泥一样瘫在了旁边,有气无力唏嘘:“京城素有大火炉之称,果然名副其实。公子是龙山人氏,应该过惯了冬暖夏凉的好日子,是何时迁居京都的,可曾习惯吗?”

  谈及龙山,那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夏有百花争艳,绿树成荫,晚来搬把小凳坐在家门前,脚边瓷盆里盛着冰镇的甜瓜果,一家人围坐一周,谈天说地,清凉山风一阵接着一阵地吹,暑热难觅,别提有多畅快。

  要说十五岁之前,他还真没受过夏热的难为,就是冬天不太好熬,山里的风雪从不消停,他爹又抠门到家了,碳火只舍得给没出炉的兵器烧,自家儿子皮实,反正冻不坏,祁家老爹的原话是,年轻人别怕冷,围着山路疯跑几圈,自然就暖和了。

  “不习惯,我是十五岁后迁居京城的,小时候一直很娇贵,来京城后,最受不了的就是夏暑,”亲人尚在的那会儿,他被n_ain_ai宠坏了,稍微擦破点皮都要哭半天,为这,他娘老笑他没断n_ai。祁重之笑了笑,不介意把从前的丢脸事儿说出来,“我还晕车,所以没怎么出远门。从龙山到京城,第一次走那么远的路,光道上就连病了好几天,吃了一箩筐的药,终于见好了一点儿,可落地还没过俩月,接着又中暑了。那一个夏天,我就没从床上爬起来过。”

  他说得很随意,李兆堂并不知晓他家里的事情,只隐约听说,祁家夫妇英年早逝,独留一子,托付给了至交好友收养。便只感慨:“想不到,如今能独当一面的祁公子,也曾有弱不禁风的过去。”

  祁重之神色平静:“谁也不是生下来就无所不能的。”

  护在头顶的遮蔽消失之前,没人能真正清楚,外面的风雨究竟有多可怖。

  他说到一半,声音控制着低了下去,因为发现赫戎不知何时睡了过去,眉头紧蹙着,似乎很不安稳。

  他前几日都没怎么休息好,甚至几天几夜不合眼,就为站在城外等祁重之出来。

  但祁重之多少还是有点诧异,因为从未见过赫戎无知无觉睡过去的状态。在他记忆里,赫戎就算是休息,也都是竖着耳朵,睁着半只眼的。

  如今能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沉沉睡去,该是他终于彻底敞开了心怀、渐渐尝试从过往中走出来了吧。

  祁重之的嘴角浮现一抹笑,将赫戎垂在鬓边的棕发撩到耳后。

  “先生呢,”他轻声与李兆堂攀谈,“你出门做生意,背后有济世峰当靠山,不算白手起家,理应选择先在京都这样的大地界开设医馆,再向四周各小城陆续分号,可你怎么偏偏舍大求小,迟迟不往京城伸手呢?”

  李兆堂先是一惊:“你怎么……”

  祁重之坦然:“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说暗话,我当初要盘算先生,自然得先摸清楚先生的底,所以你在市井间的事,我多少都略知一二。”

  他这么坦诚,反而教李兆堂一时无话可说。再追究过往已经没意义了,只是如今他被人查了个透彻,却还半点不了解祁重之二人的故事,两厢不平衡的对比之下,未免有点郁气。

  “公子其实说错了一点,我虽有济世峰做靠山,却并不愿意借助出身的便宜,所以当真算半个白手起家。公子已经听说过我的身世,应当了解,我在峰主座前的地位并没有表面那么风光。”

  他耷拉下眼皮,缓缓揉着手里的薄荷叶。

  “济世峰隐世百年,外公派遣我下山,一则是为趁机让我历练,二则是为借我之手在民间再次传扬开济世峰的名号。我知道欲要打出盛名,天子脚下是最便捷有力的地方,但彼时我年纪尚轻,奠基不稳,医术不见得能独当一面,盲目追求光鲜亮丽的门面,容易弄巧成拙。”

  他说:“我不想做绣花枕头,我要鱼和熊掌都兼得。”

  从他嘴里说出这话,听着有些轻描淡写,但其中雄心可见一斑。

  祁重之由衷佩服:“想不到先生早早便有如此心志,当之无愧人间圣手。”

  李兆堂苦笑:“过誉了。”

  所以他步步筹谋,先在北境等小地方开堂设业,再逐步往中原腹地进展。他是不受待见的私生子,身世见不得光,济世峰几乎将他当羊来放,除了钱,什么都不给。人脉、物力、地皮,通通都要他亲自置办。

  他耗费近十年心血,才终于站在了搭往京城的桥梁上——荣阳,是李兆堂踏向京都,实现少年壮志的最后一块垫脚石,只差一步,他就能一偿多年夙愿。

  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祁重之。

  他那一句“你骗得我好苦”,到底承载了多少悲愤,祁重之万死不能知其一。

  三人间陷入了经久的沉寂,只余赫戎极其轻微的呼吸声。

  顿了片刻,祁重之猛然皱眉:“不对劲。”

  他匆匆转身去按赫戎的脉,指腹下脉搏跳动平稳,他才忽地想起切他的脉是切不出结果的。便直接上手去推:“赫戎?醒醒!”

  一片死寂。

  “先生,”祁重之心跳微乱,语气急促,“他怎么了?他手好凉。”

  赫戎体温一向偏低,但刚刚还好的,泛着正常的温热,怎知树荫下盛了一会凉,皮肤就突然冰得像个死人?!

  还叫不醒!

  祁重之从没见过他这样,情理之下变得六神无主,慌不择路地去推搡拽扯他,被李兆堂急忙拦住:“别慌,我看看。”

  赫戎被连着晃了几下,头颅无力垂搭下来,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若非还有微弱的呼吸,几乎让人以为他……

  这一会儿的功夫,祁重之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他紧张盯着李兆堂的动作,看他小心扒开赫戎的眼皮,底下的瞳色呈现一种异样的灰棕,是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李兆堂神色凝重,祁重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能看出来是什么毛病吗?怎么这么突然……是副作用?会有大事吗?”

  李兆堂犹疑不定:“应当是副作用,没办法诊脉,很难确定。但我的药x_ing不至于烈到如此程度,这么大的反应,应该早有一些预兆,及时发现,不会出现类似昏厥的症状……”

  祁重之攥牢了拳头,咬牙:“妈的,他肯定早有察觉,但憋着没说。”

  啰嗦其他破事的时候,谁都没有他嘴碎,怎么一到关乎自己身体的正事上,就跟傻子一样一声不吭了呢?!

  “他能不能让我省点心!”祁重之烦闷透了,诸多情绪一股脑儿地压上来,眼眶通红,气得他想扇赫戎的巴掌,“这下怎么办?明知道自己难诊出病症,还不留心身体,非等黄花菜凉了才让别人知道你出了毛病,王八蛋!”

  亏他还以为赫戎是睡着了,要不是无意间摸了他的手一把,恐怕到真出了大事,都不一定能发现。

  “你别急,别急,容我再仔细看看。”李兆堂赶紧给他顺背,夏季本就是容易蹿火的季节,万一祁重之也来个气急攻心,荒郊野岭的,让他一个人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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