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篁————樱井悠【完结】(22)

2019-06-11  作者|标签:樱井悠


这件事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遇到唐门弟子是真,未能将其救回是假。
当年唐轩虽灭我满门,却未在家中寻的所要之物,便派出唐门子弟在川滇境内寻找,被我遇上的弟子当时便被我所杀。
但我却一直不知为何以唐门之大,消息之灵通,却不知官家尚余我一人,且那宝物就在我身上。
老管事沉吟了半刻,似乎是在回忆我所说之事是真是假。
“唔……公子所说确有其事,但唐门何德何能,居然能有幸受得公子口中的宝物。”
哼,果然谨慎,我一个无关之人想要见到唐轩还真不容易。
“得到此物纯属偶然,乃一位病人酬谢之物,那人似乎并不知道此物的用处,而我,如您所知,主攻药草,此物于我并无太大作用,反倒是唐掌门更加需要此物。再说,久闻唐门医药房总管唐也精通岐黄之术,在下他日还想讨教一二。”
这话,攀附之意溢于言表。
“如此说来,真是要多谢羽公子的一番好意了。不知在下能否有幸一见那宝物呢?”
“老先生言重了,这是自然。”我将东西从怀中拿出放在这老管事面前,“请过目。”
丝帕包裹的物体便是我们口中的宝物——璃天玉。
揭开丝帕,通体碧绿的宝玉便呈现在眼前了。
温润的光泽,冷洌的寒气,以及宝玉特有的异香,都显示着玉的身份。
相传这玉成于昆仑山间,日夜吸收天地精华及昆仑山凌寒之气,因而不论春夏秋冬,始终保持寒冰般的冷气。后被采下琢磨为如今的玉佩状又为后人浸泡于百草炼制之汤中数年而吸收了百草精华,因此,除了除中热,解烦懑,润心肺,助声喉,滋毛发,养五脏,安魂魄,疏血脉,明耳目等一般玉石所具有的功效以外,这璃天玉最独特的地方在于其避毒驱毒的功用。自从我官家祖上得到这块玉后,便一直将其视为传家之宝。当年父亲怕我跟随师傅研习毒理药理对身体有害,便让我戴在身上。
就因为这块玉,搭上了我全家上下的性命。
管事仔细检视一番后,抬起头来说道:“羽公子,请在此稍待,我去禀过我家掌门。”
“有劳管事老伯。”

一刻钟之后,我站在唐门的议事堂前,面对着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唐轩——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相貌不凡,精明干练,却没有我想象中的狡猾冷酷,眼角的笑纹更为他增添了几分安详的味道。
“久闻滇东药医羽生羽公子大名,在下唐轩,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见我进来,他起身楫手,礼让间却不失威严。
我连忙拱手还礼:“不敢当,不敢当。”
双方一坐下,便进入正题。
“唐轩不才,与羽公子素未蒙面,怎感受此大礼。”
“唐掌门不必客气。羽生只是偶得之,于羽生此物充其量不过是精致饰物一件,既然唐掌门一直在寻找此物,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堂上的人微微一笑:“传言羽生生性淡漠,今日一见,果然属实!羽公子慷慨相赠,唐某感激不尽。日后有用得着唐某指出,尽管开口,只要是唐某力所能及,定当尽力而为。”
“实不相瞒,羽生却有事相求。不过,羽生冒昧问一句,这璃天玉虽有奇效,但驱毒避毒方面并非绝无仅有,以唐门医药房唐也之精湛医术毒术,世上有何毒药能难倒他呢?为何唐掌门却一直执著于此玉?”
唐轩神色稍变,随即又恢复正常,对我歉意地笑笑:“这件事与唐某年少时的一段往事有关。其间错综复杂,一时也难以说清,还请羽公子见谅。”
“哪里,是羽生唐突了。”
“羽公子远道而来,唐某理应尽地主之宜,不如在敝庄小住几日,闻得羽公子精通岐黄本草,唐某也略知一二,渴望与公子煮茶论药,讨教一番。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羽生恭敬不如从命。”

今天,是住进唐门的第四天。
清晨,我和唐轩漫步在唐门的药草园中,这里果然名不虚传,各种草药几乎应有尽有,更有各种毒草分布其间,尤其是四川特产的川芎、玉京、川乌更是品质上乘。
几天以来,每天与唐轩煮茶谈天,与唐也切磋医术,倒也自在,但唐轩一直没有接受那块玉。
“唐掌门,羽生已在唐门叨扰数日,挂念庄中事务。我想明日启程回滇东,过会儿我会将玉送上。”
“……羽公子这就走了?莫不是唐某何处照顾不周?”
“不,不。饮食起居,几乎无微不至,十分细心周到。羽生在此谢过唐掌门。不过,羽生尚有一事相求,还请唐掌门务必答应。”
“羽公子有恩于我,有事尽管开口,唐某岂有不应之理。”
“多谢唐掌门。当初病人将此玉增予我时,曾有遗言,希望今后不论我将这玉托付给谁,都请玉的主人在拿到玉后的第一个四月初四独自一人到双流镇官家祭拜一番。”我顿了顿,注视着面前的人,希望从他的眼中找到些什么,可那里面除了深邃,一无所有。“如今,很快便是四月了,唐掌门可否随了这病人的心愿,到双流镇一拜呢?”
并不是没有想过他会因此认出我的身份,如果他不答应,我就在这里下手,体内的烈炎除了可抗百毒,更把我的血变为毒药,只要我能在唐轩身上留下伤口,再染上我的血,便是神仙也回天乏术。
唐轩轻叹一声,幽然道:“这是死者的遗愿,唐某自当遵从。双流镇距这成都不过三四天路程,羽公子再住两天,到时我与羽公子结伴同行可好?”
“当然可以。谢唐掌门成全。”

四月初四,我家人的忌日。
我和唐轩如期赶到双流镇,曾经显赫的官家庄园,现在仍是废墟一片,断壁残垣间,散布着我家人的遗骨,那些已经烧成灰烬的残骸,合着灰土,如今已不知被雨水冲向何处。
唐轩不疑有它,当真没有带任何随从,一路上仍是与我谈笑风生。
废墟旁的几座衣冠冢前,他开始焚香跪拜,最后在父亲的坟前,长跪不起。
我在一旁看着仇人的跪拜,思绪有些乱,与家人共度的欢乐时光至今仍然历历在目;与青黛下山后,家中的惨状更是铭刻于心;我隐姓埋名十一年,为的,就是今天。

“唐掌门,您长跪不起,莫非是认得这官家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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