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心惊胆战。别个不知道,他还不晓得?恁般阴森的所在,当中定然不藏好物。上一回只待了片刻,也寒意刺骨、记忆
犹新,如今怎好再往?无奈被人一路提着颈子,浑身丝毫力气也使不出。
铁忠老汉去了,三人坐在正厅分食干粮。正是个有月无星的多云之夜,玉盘时隐时现,堂内忽明忽暗。他三人倒是吃得
安稳,二爷不时转动脑袋,墙角梁上的老鼠爬走不断,发出细微的声响,刺在他耳中,奇痒无比,只好抖耳不休。他猫
眼儿瞧得清楚,成群结队的耗子不喜正堂月光,只在暗处窜动。尝过它们厉害的二爷,唬得遍身汗毛直立,绒毛竖起老
高。他自战栗,只往那张三爷怀里再缩一缩,巴望他们这些大活人可以挡那鼠群一挡。
此时忽闻一声诡异的笑声,夹在沙沙树响中不十分清晰,隐约是婴儿在咯咯嬉笑。单只一想到有婴儿窝在老鼠窝里头,
无数大老鼠来回爬动,恁般情景,好教人鸡皮乱起、几欲作呕。二爷如今进退不得,只好假作未曾听见。谁知过了不久
,那婴儿竟然高声啼哭起来,其声撕心裂肺、凄厉惨烈,全不要命的哭法。这一回二爷欲装也再无可装了,跳蹦了起来
,直勾勾瞅着那声音来向,两只猫眼充血通红。
孙大麻子这等好出头的糙人,打头要去看上一看。二爷也被张小辫提去壮胆。刘伟在心中好一通骂,把个张三爷祖上男
男女女问候了一个遍儿,四只爪子死死扒在他前襟,脑袋也不肯随意动动,生怕教那群耗子发现了踪迹,也怕不小心瞧
见了甚么。
他是不愿瞧见什么,奈何那两位嫌命长的偏要瞧见点什么。拨开草丛,只见一个白胖的童子躺在其中,兀自嚎啕不休。
那二位教吓得呆住,动也一分动不得。眼瞧着那童子向着灯火爬了过来,身后暗处一群壮大的硕鼠就要赶将上来,未知
意欲何为。二爷急忙忙出声提醒,张孙二人经他一叫,方才激灵灵醒悟过来,再回神去看处,哪里还有孩童的影子?自
道是遇上了闹宅的小鬼,魂飘飘、魄荡荡,调头便跑。
二爷瞧得明白,哪里是什么小鬼?分明是个活生生的娃子,教那群老鼠拖拽走了的。
好歹是个有血性有人性的男子汉,岂容一群耗子残害无辜稚子?忒也没王法、忒也欺天理!二爷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
生,倒将方才的怯懦尽数忘怀了,徒留一颗英雄胆,誓作除魔斩妖人。
那张三爷眼见着白胖的童子扎眼的功夫就失了踪迹,也唬得怔愣,随即与孙大麻子一块搀了吓昏了的小凤,打从后门夺
路而逃。
二爷挣扎欲走,打算从那群恶鼠手中救回那个奶娃子。奈何他越是挣扎,张小辫就抱得越紧,端地好似是一根救命稻草
,放脱不得。莫说是逃走,便是呼吸也为之困难起来。一直随他们逃出了槐园,进到了猫儿巷,才肯稍稍分他些喘气儿
的机会。
二爷险些教他勒死,甫一得自由,空气呛到肺中,眼前漆黑一片,金星直冒,卡卡咳了几声,才缓了过来。尤有些四肢
酸软,站立不稳。可见张三爷下手之狠。
时已夜深,猫儿巷中聚集许多大大小小的猫子,见了金丝虎此般狼狈模样,纷纷嬉笑起来。有那平素同二爷有些来往的
,跳将下来,与他搭话。
二爷初始还不愿理会,一见那些撒泼打滚的群猫,忽而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便道:“你们笑的甚么,可知晓他们是谁
么?”说罢往张小辫三人瞥了一瞥,猫子们心性单纯,又天生的好奇,便纷纷停下动作,听他言语:“他们是猫主派来
与你们一顿饱食的使者。”
此言一出,登时引起一片混乱,有那猫子道:“若是猫主派来的,怎的不见头领来报?”
三爷道:“是猫主亲自与我说的,还有假的?”
有的道:“今日白天也是这三人,带了许些生活蛤蟆孝敬。”
刘伟并不晓得张小辫等人白天在猫儿巷的遭遇,听闻此言,顺杆爬道:“是了,那就是与你们的开胃餐。如今还要领咱
们去剿老鼠窝,方才我前头打探,瞧见那些耗子个个体壮肥美,好不可口。不耐这三人胆小,惧怕了那诸多耗子,是以
奔逃出来。”
那些猫子平日馋懒惯了,听闻有送上门的吃食,无不咂舌流涎,迫不及待。便问他怎的处。二爷道:“休急,他们还受
了猫主的吩咐,另作一件事。你们只消等在槐园四周,待他们一出来,就进去任吃任喝了。”
方才听张小辫等人的闲谈,知道是进园挖宝的,想必不会就此放弃。果不其然,安顿好了受了十分惊吓的小凤,张三爷
拎起黑猫,同孙大麻子预备二探槐园。
那群猫对二爷的话深信不疑,就分散开去,跟在他们身后,也来到槐园外头,蹲守各处,伺机而动。
放下它们这一头不提,单说二爷随张小辫孙大麻子再入槐园,探得槐园中那座隐秘的筷子城,但见那数不清的筷子,高
低错落,排列整齐,做工精致、制作结实。刘伟也不禁叹一声鬼斧神工。正自惊疑,忽闻见一阵扑鼻的肉香,受其吸引
,两人一猫进到深处,惊见一口大锅,正冒着呼呼白气,浓香扑鼻,馋的六只眼睛发直。
二爷心知古怪,早已做好准备,饶是如此,见了那蒸锅中所烹的,竟然是四个“清蒸童子”,依旧免不了一番毛骨悚然
、骇然欲死。
那边张孙二人正作呕兼咒骂,忽地听闻一声异响,层层窸窣之下,分明一声清脆的铁块碰撞声。二爷凝神以待,那筷子
城深处,正有个庞然大物缓缓而来,不久,连衣物拖拽声也听得一清二楚。此时一旁的二人才有所察觉,忙抱了黑猫躲
在暗处观察。
来的是一个白胖和尚,鼻眼皆小,只一张白脸恁大。颈下许多肉瘤,周身肥厚膏脂,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叠叠,其臭难
当。未知经几时也不洗澡,那肉皮相叠之内,早已生满污垢,内中或有虫卵也说不一定。
如此肥胖,走路也嫌费力,只能四肢着地,爬跪而行。许些老鼠围绕在他身边,脚前脚后,吱吱乱叫。看那架势,俨然
就是群鼠的首领。
二爷强自按压下恶心,脑中念头一闪,暗道这一个难不成就是那造畜的同党?瞧他能够驱役群鼠的手段,想必来头不小
。只是不知同提督府的白狗有何种干系。
那胖和尚来到蒸锅前头,深吸一口,将大半热气吸了去,面上露出一副满足惬意地神态来,揭开锅盖拎出个蒸熟的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