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千二百米的距离 by 陆凌零【完结】(4)

2019-01-26  作者|标签:陆凌零


  “今天小号怎么搞的,完全不行么……”
  “这一段太乱了……指挥应该跟他们说过吧?”
  “唉,节拍又错了……”
  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唧唧咕咕地小声发表评论。一只手放在椅子上打着拍子,一只手撑着额头,时而蹙眉,时而又微笑。直到一首曲子完了,陈潇才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
  往旁边一瞥,就看见孟宇飞带着笑在看他,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了。
  陈潇愣了一愣,立马慌了神:
  “那个,不好意思……”
  孟宇飞笑着说:“听得真专心啊,不愧是首席小提琴手。”
  陈潇窘了窘:“在乐队里呆的时间长了,不知不觉就……”一边伸手挠头,“吵到你了?”
  
  孟宇飞摇摇头:“没关系,我反正是理解不了这种高雅艺术。”说完了,诡异地一笑,忽而凑过头来,咬着陈潇的耳朵,很低声很低声地说:“——我是因为你才来看演出的。”
  呼出的气热热的,扑在陈潇的脖子上。
  “——啊???”
  陈潇慌慌张张地让开,转头看时,孟宇飞已经坐了回去,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只是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他不自在地伸手挠了挠脖子,转过头去看着舞台上。下一首曲子已经开始了。
  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陈潇的脸一点点、一点点地热了起来。
  
  直到演出结束,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散场的时候,在门外遇到了队里两个拉中提琴的女生,提着琴盒,咯咯地笑着往排练室走。
  陈潇朝她们扬了扬手:“嗨——今天的演出不错啊。”
  两个女生停了停,见是陈潇,立刻开心地跑过来。
  “陈潇,好久不见啊!”
  “手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拉琴啊?”
  陈潇笑着举起他的白萝卜手指:“下个星期就可以拆了。”
  “太好了!说老实话,没有你在,指挥还真是头疼呢。”
  “早点让我们看看你的功夫退步了没有哦。”
  两个女生笑嘻嘻地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话,就看到陈潇身后站着的孟宇飞。孟宇飞很绅士地举起手,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两个女生愣了一愣,继而又咯咯地笑起来,其中一个朝陈潇眨了眨眼睛。
  “陈潇,就是他吧?”
  “‘他’?”
  “还装傻——”另一个拿胳膊肘顶了顶陈潇,嘻嘻笑着,又抬头看了看孟宇飞,比了比大拇指,狡黠地一笑,“加油哦——”
  朝陈潇也比了比大拇指:“你也是——”
  
  两个人嘻嘻笑着,提着琴盒跑远了。
  陈潇有些糊涂,又好像有些明白。愣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好像这样就可以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摇出去。
  转身朝孟宇飞肩上一拍,换上一副天真无比的笑容:“喂,难得你陪我来听演出,今晚我请客吧?”
  孟宇飞一挑眉角,笑得也十分纯洁:“好啊——”
  
  “——说起来,你们什么时候去野外集训啊?我记得你们协会每次登山之前,都要先集训个一两周的吧?”
  一顿晚饭吃到晚上八点多,两个人晃晃悠悠地往宿舍走。陈潇甩甩自己的左手,突然就想起这个问题来了。
  孟宇飞懒懒散散地答道:“啊,其实就是明天出发。——我没跟你说吗?”
  “这么快?”
  “嗯,而且集训完了就直接去登山了,这次是四川的四姑娘山,比上次矮了一点,差不多也是六千二百米的海拔。”
  “……又是六千二百米啊……”
  陈潇有点郁闷。每天跟孟宇飞混在一块儿,想到他居然一声不吭就要走了,心里就不太舒服。
  “时间过得真快啊,记得去年你去登山的时候……”
  “……去年的时候,你还给我拉小提琴送行来着。”孟宇飞接过话来,笑笑,“可惜,今年听不到了。”
  陈潇笑了笑:“有什么关系,下个星期就可以拆绷带了。等你回来了,再补给你吧?”
  “好啊,那你可要在学校等着我回来?”
  “没问题!”
  陈潇兴致勃勃地回答,走了几步发觉不对,便停了下来。孟宇飞还站在原地,脸庞笼在阴影里,似乎在犹豫些什么。
  “怎么了?”
  “陈潇,我……”
  “……什,什么?”
  孟宇飞抬起头来,表情很严肃很认真,平日里懒懒散散的样子都不见了,好象在挣扎着什么,要说什么很重要的话。陈潇被他的表情吓住了,不由得有些紧张。耸起了肩,像只受了惊的猫。
  孟宇飞看着他戒备的神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别紧张,没什么。”
  “什么叫‘没什么’?”
  看他一脸严肃的表情瞬时又恢复到懒懒散散,陈潇突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没什么’——就是‘没什么’。”孟宇飞走到前面,又回过头来,贴着陈潇的耳朵狡猾地一笑,“本来有些话想跟你说的,不过算了,还是等我回来再说吧。”
  “喂,卖什么关子啊你?搞得像国家机密一样……”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陈潇大人。”孟宇飞懒洋洋地回答,不理睬他的挑衅,“等你补给我欠我的小提琴独奏,我就告诉你——”
  “我呸,我还不想听呢!”
  
  夏天的衣服穿得单薄。陈潇朝孟宇飞的背影飞起一脚的时候,领口就斜斜地露出一段黑色的编绳。
  当然不能给孟宇飞看见,也不能让他知道。
  其实那段黑色的编绳另一头绑着、一直戴在陈潇胸前的,是去年孟宇飞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从六千二百米海拔的念青唐古拉山上带下来的、一块小小的石头。
  
  陈潇果然就留在了学校里。
  关于那天晚上孟宇飞想说但没有说的话,他隐隐约约有点预感。但不管他怎么在每天一通的电话里逼问,孟宇飞就是打马虎眼不肯说。
  后来,孟宇飞他们出发去了四川,再后来,手机就没有信号了。
  无所事事的陈潇就整天窝在琴楼练琴。从最基本的练习曲开始,一直到之前乐队演出的曲子,一遍一遍地练习。重获新生的手指在琴弦上欢快地跳舞,音符像水一样流淌出来。
  答应了孟宇飞的,等他回来,给他拉首什么曲子呢?这个……太严肃了,估计他听不懂……这个,嗯,好像又太简单了……这个么……
  
  等他终于发现自己居然为了这么个无聊的问题在认真伤脑筋的时候,已经在琴楼呆了三天。
  “滚!”陈潇怒气冲冲地把面前翻了不知多少遍的乐谱本一把合上。爷爷的,为什么我要为了那小子的事情这么伤神啊?不就是首练习曲么?
  他坐在琴楼里,乱没头绪地发了一通脾气。
  没有人的学校,安安静静的。知了在外面的树上吱呀吱呀地叫着。
  “爷爷的……”陈潇捧住了头,喃喃自语地低声咒骂着。
  “为什么我要这么在乎那小子的事情啊……”
  
  结果是又自虐一样地练了一整天琴。
  晚上回了宿舍,黑灯瞎火的。陈潇也懒得开灯,直接一头倒在床上就睡。
  好多天……好多天没有孟宇飞的电话了。自从手受了伤之后,还真没有分开这么久过。
  真的是……有点寂寞啊。
  
  刚要睡着,电话铃却突然叮铃铃地响了起来。陈潇半睁开眼,神志不清地想:嗯?孟宇飞?
  打着呵欠,趿着拖鞋走到窗前,拎起话筒。
  “陈潇?是你吧?”
  “嗯?”陈潇昏昏沉沉地挠挠头,“……刘天?你也在学校?”
  
  电话那边完全不理会他睡没睡醒,一个高分贝的、急切的声音冲出来:
  “——陈潇,不好了,出事了!”

六千二百米的距离

08
  
  陈潇拉完一首小协奏曲,放下琴弓,长出一口气。他歪着头想了想,孟宇飞那小子向来把古典作品当催眠曲听,虽说这首已经很通俗了,可难保他会觉得无趣……算了算了,难道真要用小提琴给他演奏什么老鼠爱大米么?
  陈潇想起有阵子宿舍里的老大成天哼这个,就觉得满头黑线。
  
  “潇潇,歇会儿吧,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背后有个人开口。陈潇转头,看着坐在自己座位上的刘天,挑了挑眉,毫不留情地嘲笑他:“没记错的话,一个小时之前刚吃过晚饭吧?”
  刘天的声音带了恼怒:“你扒拉的那几粒米,也能叫‘晚饭’?!”
  陈潇耸耸肩:“没办法,我不饿啊。你要饿了自己吃夜宵去,别成天跟我这儿呆着。我又不欠你钱……”
  “你……”刘天咬牙切齿地冒出一个字,又没了下文。沉默了一会儿,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潇潇,求你了,别这样好不好?你明明知道……”
  
  “哈——”陈潇打了个哈欠,“练了一下午的琴,还真是有点累了。”转了头,看着刘天阴险地笑:“小天啊,我看你在我这儿窝了一天了,也怪无聊的,不如陪哥哥我去操场跑几圈吧?”
  刘天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郁郁地低声说:“我可是正儿八经吃了晚饭的,跑出阑尾炎来怎么办?”
  陈潇已经拉开房门,这时候转过头来:“嗯?你一个人在那儿嘀咕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刘天立刻从椅子里跳起来,“走吧,去哪个操场?”
  
  夏天的天黑得晚。即使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天空仍然亮亮的,带着一点火烧云的红色。
  陈潇和刘天在没人的操场上不紧不慢地跑着。陈潇悠闲地看着天,刘天皱着眉头,偷偷地看身旁的陈潇。
  “臭小子,你还记不记得去年骗我跑五千米的那次?”陈潇心情颇好地开口,“害你爷爷我绕这个操场跑了大半个月,连一圈跑道有几个坑都数得清清楚楚了。”
  刘天尴尬地笑笑,并不反驳。倒是陈潇奇怪起来:“喂,吃错药了你?”
  “啊?”
  “今天怎么这么乖,连嘴都不回?”
  刘天顾左右而言他:“潇潇啊,咱们也跑了不少圈了,歇会儿吧。我去买饮料,你要喝什么?”
  陈潇停了脚步,不假思索:“绿茶,康师傅的。”
  
  两个人倚在栏杆上喝完绿茶,看着天空一点一点暗下去。晚归的鸽群在暗红的背影里投下深色的剪影。
  刘天到底还是没忍住,又重复了一次:“潇潇啊,跑了这么久饿了没?去吃点夜宵吧?”
  陈潇摇摇头:“不去了。这几天老没什么胃口。”
  一边说,一边站直身子。刚迈开一步,一阵突然的头晕目眩,幸好刘天眼疾手快在一旁扶住他。隐忍了许久的怒气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
  “陈潇!你给我去吃饭!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一个孟宇飞不够,还要把你自己也搭上吗?!”
  
  陈潇晃了晃脑袋,抬起眼来,满脸疑问:“孟宇飞?孟宇飞怎么了?”
  刘天抱着他肩膀使劲吼:“陈潇,你还要骗自己骗到什么时候?!你知道遇上雪崩的存活概率是多大么?他,他不会回来了!”
  
  陈潇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他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掰开刘天的手,认真地说:“刘天,你小子少在这儿咒别人。孟宇飞碍着你啦?”
  “陈潇!潇潇!孟宇飞是你什么人,值得么?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你不能老这样!这两天你根本什么都没吃!”
  陈潇并没有听进他后面的话,只是低声地重复着:“他是我什么人?”忽然抬起头朝刘天一笑:“刘天,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刘天生生打了个寒颤,一时住了嘴。陈潇自顾自地说道:“还是很久之前听的故事呢,忘了谁讲的了。”转眼看着刘天笑笑,“说不定就是你给我讲的呢,哈哈。”
  “说有个女生的男朋友登山时死了,一同去登山的其他人怕他变成鬼回来,主动去保护那女生,结果晚上……”
  刘天的脸刷地白了:“陈潇!”
  陈潇仍然笑:“你听过了?——啊对了,我想起来了,就是那次你讲给我听的,孟宇飞那次也在呢。”
  “陈潇!”
  陈潇突然收了笑,面无表情。他盯着刘天,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不信。我不信你。除了他,我谁也不信。”
  
  夜色里,他的眼睛诡异地亮。
  
  “啪——”
  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陈潇脸上。挨打的人没什么反应,动手打人的人却好像那巴掌是打在他自己脸上一样,浑身发抖。
  “陈潇,你这样骗自己有什么用?你根本就是个胆小鬼,根本就是没胆子面对现实!”
  那一巴掌把陈潇的脸打得偏了过去。他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脸来,低垂着眼睛,看不清表情。许久,才低低地开口:
  “现实?现实是什么?遇上雪崩又怎么样?搜索不是还在进行吗?你们凭什么认为他已经不在了?”
  
  他再次抬起头来,这次,是一个非常正常、非常温柔地笑:
  “如果连我都不相信他还活着,那还有谁相信?”
  
  那个笑容,没来由地让刘天觉得熟悉。他怔在原地,一时忘了自己接下去要说的话。
  陈潇已经转过身去,缓步离开:“我要回去练琴了,要等那小子回来发现我随便找首曲子敷衍他,非把我杀了不可。”
  刘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拔腿跟了上去。
  
  他们沉默地走进楼道,谁都没有说话。
  陈潇的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他取出手机,看了一眼号码,手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却依然淡淡的。
  “我是陈潇。”
  那一头的声音立刻从话筒里传出来,显然对方情绪也并不稳定,大声且急促地说些什么。陈潇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最后几乎快拿不住手机。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他简短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然后掐断了电话。
  他依旧面无表情,站在原地。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刚才那个电话到底带来了什么消息。然后,仿佛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他转过身,语调不高却有些急促地说:“刘天,我们去订机票。”
  他深吸一口气,想在脸上表露出一个符合他此刻心情的表情,但是最后还是失败了。
  “刘天,他们找到他了。”
  
  按照地址到达指定地点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登山协会的副会长樊川,也是这次登四姑娘山的副队长。
  “没想到你会过来。”他似乎是叹息着对陈潇说。陈潇只是摇了摇头:“应该是我感谢你通知我才对。”
  樊川疲惫地笑了笑:“没想到会出这么大事……会长他……”
  陈潇低声打断了他的话:“我可以看看他么?”
  樊川点点头:“我给你们带路。会长他父母大概明天会到,现在是小陈和小李守在他身边。”
  
  小陈就是那个孟宇飞从雪崩边缘拉回来的女孩子。陈潇他们进门之后,就看见她蜷成一团,缩在椅子里。
  毕竟还是受了不小的打击吧。
  一旁的床上,孟宇飞安静地躺着,灯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仿佛只不过是睡着了一般,随时都会睁开眼睛,笑着坐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也有可能永远都这样子了。”樊川低声地说,“不过这样,已经是奇迹了。”
  陈潇点点头。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事实上他根本发不出声音,只是死死地盯着床上那个人,手指关节攥得发白。一旁的刘天担忧地拉了他一下,才让他回过神来。
  “是啊,真是奇迹。”他僵硬地点着头,仍旧死死地盯着白色床单下几不可见的呼吸起伏,“都三天了吧?”
  “救援队找到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埋在雪里,大概是自己从雪里挣扎出来的,否则根本不可能挺这么久。”樊川说着,也回过头去看床上的人,“医生检查过,主要是在寒冷环境中时间太久,造成身体机能受损,大脑功能大概也是,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他会醒的,一定会醒的。”陈潇喃喃地说,“这三天都坚持下来了,没理由不肯醒过来。”
  他想起孟宇飞在冰天雪地里独自度过的三天,心脏疼得仿佛揪成一团。
  “他会醒的……”
  樊川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别担心,会长的求生意识很强的。——对了,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手里攥着一样东西。”
  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陈潇,笑了笑:“我听他说过是要给你的。看见这玩意儿的时候,就想着给你也打个电话吧。没想到你真来了。”
  
  那并不是什么信物之类的,只不过是一块小小的石头。比起普通的石头算是圆滑好看不少,大概是被人精挑细选出来的。
  陈潇并不伸手去接,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块石头。从听到噩耗之后一直没流出来的眼泪,终于肆无忌惮地涌出眼眶,流得满脸。
  
  清晨的阳光从拉开的窗帘里照进来。陈潇揉了揉眼,冲着和他一起守夜的刘天和小李一笑:“你们先去吃早点吧,这儿我看着就行。”
  小李点了点头,出去了。刘天有些担心地看了陈潇一眼。
  陈潇笑了:“我不困,去吧。”顿了顿,又抬起眼,很认真地看着刘天:“——这几天,谢谢你。”
  刘天也笑了:“谢什么,这么多年兄弟,总不能放着你不管吧?”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陈潇在背后低低地说:“谢谢你……让我遇到他。”
  
  床上的人依旧安静地躺着。陈潇在眩目的朝阳里眯起眼睛看他。
  活着,就好。
  我曾一度以为要和你永远隔着六千二百米的距离。幸好,幸好此刻,你仍在我身边。
  
  他走到离床更近一点的地方。他们昨天带来的行李还没收拾,就放在那个角落里。陈潇的行李不多,只是一只黑色的盒子,特别引人注目。
  那是他的小提琴。
  陈潇慢慢地把心爱的琴取出来,调弦,上松香。做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微微地眯着眼睛,对着床上的人自言自语:
  “认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这么喜欢睡觉。”
  “今天你爸妈就该来了。你不亲自把我介绍给他们,是不是有点失礼啊?”
  “要是再不醒,他们就该把你当牲口一样地运回去了。”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把调整好的小提琴架在肩上。
  
  “说了等你回来给你单独拉小提琴的,我可不想食言。听不到的话,就怪你自己不醒好了,总之别指望我给你拉第二遍。”
  他站在清晨的阳光里,微微一抬手,音符从琴弦上飘扬起来,回旋在小小的病房里。
  
  在和你一起奔跑的日子里,在和你隔着二十米遥遥相望的阳台。
  在操场,在礼堂,在教室,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在奔跑的马背上,在风声呼啸的海边。
  在我每一次奏响琴弦的时候。
  也许这么久,我一直期待着来聆听琴声的,不过是你一人。
  就如同隔着六千二百米的距离,你亦是为我挑选出那独一无二的石头,握在手中。
  
  只要还在一起,就仍有希望。
  未来,还有足够长的时间,我可以慢慢等待,一直等待你终于能亲口告诉我,你说等你回来就会告诉我的那些话。
  
  陈潇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琴,看着窗外深深地呼吸,平静了胸口汹涌的情绪。
  他淡淡地微笑着转过头来,忽而怔了一怔。
  那人阖着的双眼,如同光影造成的错觉般,似乎,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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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断续续的,拖了有一年多,终于补上这个尾巴。

算是我第一次写超过一万字的东西。刚开始的时候没有提纲,没有情节,只是想写一个有些恶俗的结尾,于是有了这篇文章。登山和小提琴,都不是我熟悉的东西,虽然查阅过一些资料,不过bug肯定还是很多。

因为上述原因,这篇文算是很幼稚的一篇,无论是情节还是语言。中途大修过一次,到还剩下结局的时候,委实是没有兴趣把这么烂的东西写下去了。

后来扔到一边,锁了解解了锁,再然后我自己都快忘了还有这个专栏的存在了。偶尔过来看一眼,居然发现还有人记得。

即使只是一两位,也让我受宠若惊加惴惴不安。实在是惭愧得很,只有最后下定决心把这个坑平了,总算是有个交代。

最初想写的结尾,并不是现在这个。如果一年之前就平坑的话,那么结尾应该是陈潇经受不住孟宇飞出事的打击而住院,某天终于在漫天的晚霞中看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也许是现实,也许只不过是幻觉。一年以后,某零发现这个结尾实在是太狗血了——虽说现在的这个也很狗血——于是出现在霞光中的不再是小孟而是潇潇,于是朝霞代替了晚霞,于是小孟同学很有希望地眨了眨眼睛……

好吧,我承认人的思维总是在变的。无论是开始还是现在,都没有想到会写出这么一篇东西(真的是我写的么=_=)

虽然很白烂,仍旧要谢谢看了这篇文以及给某零留言的大人们。没有你们,就不会有这篇文完结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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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短篇无责任番外
  
  “别闹了……”
  “潇潇,你好久没给我拉琴了。”
  “别闹……等我对付完剩下两个面试,好不好?”
  “难得见次面,你还念念不忘你的面试啊?”
  “哼,要不是你住院休学一年,现在哪轮到你这么悠闲——孟,学,弟?”
  “放心吧潇潇,就算明年我找工作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冷落你的。”
  “别笑得这么恶心……好了好了,让我睡吧,困死了……”
  “嗯,睡吧。”
  “喂!你手在摸哪儿?”
  “没关系没关系,你睡你的,我不会打搅你的。”
  “滚!把你的爪子拿开!”
  “潇潇,再来一次吧?”
  “你有完没完?”
  “最后一次。”
  “滚!刚才你也是这么说的!唔……孟宇飞你个混蛋!!!——”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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