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的笑意蓦地一僵,连带眼中的神情也变得黝深,他怎么差点儿给忘了,他这个蠢货妹妹自从和左仪那个混账的事情暴露后,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消息了。
自那日朝堂对证完后,王虏一死多少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毕竟王虏威仪侯的身份不容忽视,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难免会引起部分老臣不满,只是周立宵下错一棋,满盘皆输,他们既已假托证词洗脱罪名,这时若是再强行指认,难免会留下不好的影响。
虽然他们就此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元气大伤,但好歹保住了x_ing命,只是左仪有了王虏义子身份就难逃一劫了,虽则此罪足以致死,但念在那帮老臣的脸面上,周立宵只好流放左仪到偏远的地区充军。
而至于其他相关人等皆无一例外处以死罪。
只是林辞镜如何安好,他不算清楚,毕竟事情闹的那么大,喻尝祁必定早就做了处理,只是这人平日与周立宵最为亲近,再加上对辞镜又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应当早就与周立宵坦言了。
而按照周立宵杀一儆百的x_ing子,这种事情必然无法忍耐,只是如今风波过去那么久,却还是毫无动静,难不成是喻尝祁留着私下处理了?
心中反复思念几番,终究没能想出个结果来,林辞镜与左仪之事他之前没打算与林凫坦言,现在再说明也来不及了,近日左仪便要动身被押往边地了,他那个傻妹妹这辈子就没讨过什么好处,如今被孤身丢在王府想必也是不好过。
不论如何,他这个做哥哥的总归是要负责,看来是得挑个时候说明一下了。
面上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林将酌道:“父亲放心便是,儿子到时自会挑个时间去王府说一声的。”
“嗯。”林凫点了点头,只是没过一会儿,外院的侍女却突然走了过来,向着两人行了一礼道:“少爷,门外有人来见?”
心上一阵不妙,林将酌皱眉,“谁?”
“季风竹。”
“……”手中的花苞突然化成齑粉从指间簌簌落下。
见得林将酌没说话,林凫不由得道:“季风竹?那不是季郃的儿子么,你上次的事情既已与他谈妥,怎么这次又来了?”
林将酌忍着怒意勉强笑道:“谈妥了便是谈妥了,只是季风竹约莫是记着上次儿子说是要请他吃酒一言,这才来的。”
林凫却有些严肃地道:“季风竹风流成x_ing,不学好的东西,你日后少与他接触。”
“是。”林将酌站起身,“那儿子就先去与他打发了?”
*
“你来做什么?”
出了门外,只见季大公子一身金丝软袍,翠蝶绣锦,摇着把月见山下的摺叠扇,用时须撒,聚头散尾的样子好不招摇。
林将酌憋了一路的怒火终究还是忍不住流泻了出来,一把扯着季风竹的袖子将他拉向府门外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
季风竹却笑的有些无耻,“当然是来寻郎君你的啊,这不,我身边可是一个人都没带呢?”
林将酌看着他只觉的胃里一阵翻腾,“现在你可以滚了,我不需要你找!”
说完准备转身就走,季风竹却不紧不慢的摇着扇子,也不拦他,“郎君就不怕我将我们俩的事告诉给你爹?”
身形顿了顿,隐在袖中的拳头忍着没一拳挥打在季风竹的脸上,林将酌转身挑眉看着他道:“你觉得你的胡言乱语会有人信?”
“我这可不是胡言乱语啊,事实尚在眼前,郎君你敢不信么?”季风竹依旧一脸无耻,“更何况国相大人信不信他自有判断,就不劳郎君费心一口回绝我了。”
眼中的杀意毫无遮掩的释放了出来,连带说出的话都好似带着冰渣,“季公子倒是坦荡,你就不怕你这么一说,你爹……”
“不不不。”季风竹突然截断了话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京城里的人举目皆知,我爹就算知道,最多打我一顿,可郎君你就不一样了啊,你可是国相府的大公子,若是此事公然闹出,你爹的脸往哪儿搁啊?”
“……”这算是摊上了事儿么,他是太过大意了,这季风竹如今能说出这番话来,眼见得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跟这种无耻之徒摊上倒是没什么,怕就怕在他太过无耻不好对付,毕竟如此不要脸的程度真是比那些江湖神棍卖的狗皮膏药还要灵验。
良久,袖中的拳头松开来,想着这人倒还有些用处,林将酌松了口,“你想怎么样?”
看着眼前人终于松懈下来的样子,季风竹忍不住笑眯眯的靠上前来,手中的扇子“啪”的一合,单手抬起林将酌的下颌,“不知郎君可否新乐坊一叙?”
“好啊。”林将酌看着他眯起眼睛,仿佛桃色满园,逶迤出一片绯红,看着邪气无比。
*
隐在雪色下的宫苑仿佛消弥世间,寂静无声。
滴漏青檐下,宫灯显昏黄,藏书阁的门窗被悄然推开一道缝隙。
立在案台前的人正专注的翻阅着书页,手中执笔重墨淡写,眉眼清静的样子平和温隽,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渐渐靠近的人影。
“唔……”
嘴巴突然被捂住,连带身子也被人无所顾忌的拖向怀里,指间的狼毫顿时掉落在侧,溅了一书页的深迹。
“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侧,周克殷静下心来,不再作出挣扎。
身后的人见他没了防备便收回了手,搭在肩上的手拉过来了背对着自己的人,让周克殷和自己面对面了过来。
看清眼前的人后,周克殷有些惊诧道:“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是藏书阁……”
“有什么难的,连这世上最为严备的山庄我都能随意进出,这还有什么?”
周克殷闻言只当他在说笑,却并未放在心上,和这人相处这么久以来,大致心x_ing也算摸透,彼此间好似知己,心意相通可言可语,倒是难得遇见这么一个知己知彼的人了,所以两人的相处模式比之先前也大方了不少。
见他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卧玄也不甚在意,偏头松开了手,靠在案台上四处张望了片刻,看着周克殷道:“你这儿就没吃的么,我饿了。”
周克殷有些无奈的笑笑,“你放才也说了,这里是藏书阁,何来饮食一说?”
有些无趣的撇了撇嘴,“没吃的,连水也没有,周立宵对你可真好!”
“……”
他说这话时,周克殷不禁垂下头来,眼见得眼前人神色有些恍然,卧玄立马意识到自己可能话过头了,急着过来解释道:“我说错了,你别在意……”
“不。”周克殷抬起头对着他微微一笑,“是我让父皇失望了。”
“你别多想,是我cao之过急了?”卧玄握着他的肩膀,语气透着些温柔。
周克殷却认真道:“其实你说的是对的,渠田此番水患不该轻而易举的派人去应援,当年南岭之事历历在目,若是如今父皇就此犯了糊涂,这罪名不是我等担当的起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继续上奏父皇,让他收回成命。”
卧玄道:“你就不怕就此在你父皇心里落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周克殷却是无所顾忌,“父皇若是因此对我心存芥蒂,那我这太子之位早就做不得罢!”
神色恬淡,眉眼却透着一股坚定,周克殷继续道:“你且放心,我舅父章林把守渠田已久,有他在断然不会出错。”
“那便好。”卧玄闻言放下心来,“我倒是担心你出言无状惹得你父皇不高兴。”
周克殷笑道:“如何应对我自己心里应当有数,倒是让你过于担忧了?”
说着,他眼里隐隐流露出歉疚,卧玄心知周克殷耳根子软,心x_ing也是柔软的无比,几句话便能哄的歉疚的人未免太好糊弄了。
心中却好似猫爪一般越发期待这人被自己伤害的样子,不由得笑的更加温良无害,“你不必放在心上,既然到了这个份儿上,你又何必与我这般见外?”
周克殷心里有些感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一转眼想起了一件事道:“莲娣也不小了,你们的亲事看父皇的样子已经定下了,她x_ing子着急,若是有什么不对的,你多……”
“太子殿下!”卧玄却一把扳住他的下巴,笑的有些无辜,“你知道她不喜欢我!”
“……”
“你也宁愿让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么,你觉得她会幸福么?”
周克殷有些惊诧,“可你不是喜欢她么?”
卧玄突然有些无奈,看着周克殷这般无辜的样子有些心痒难耐了起来,想着让周克殷趁早明白自己的心意好一击得手,有些忍不住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她了?”
“这……”周克殷却垂下眉眼,纤长的羽睫在瓷白的肌肤上留下一小片y-in影,“你不喜欢她又怎么会向父皇提亲呢?”
“你当真是傻的天真!”卧玄简直要被气笑了,“自古以来,两国联姻,有多少是心甘情愿的?不过是为了利益相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