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怀沙行 作者:北不静(上)【完结】(52)

2019-05-22  作者|标签:北不静 强强 阴差阳错 平步青云

见谢怀拿拇指蹭了蹭温润的玉面,宿羽说:“舍不得?”

此人摇摇头,转而把玉鬼小心塞进了他的领口。冰凉的指尖轻轻蹭过锁骨,宿羽不由得舔了一下嘴唇。

只听谢怀忧虑道:“你得勤洗澡啊,别捂出味儿来,回头我要检查。”

……

宿羽毫不犹豫地踩了他一脚,谢怀下巴底下长眼睛似的往旁边一挪躲开,贱兮兮地抬手捏了捏他尚存婴儿肥的脸颊,“真好捏啊。”

宿羽把他的爪子拍开,谢怀很好脾气地收了回去,四指并拢,指尖一挥,“去吧。”

三伦等在后门外面,牵着马缰,“头儿。”

宿羽点点头,一言不发,翻身上马。

两人都是巡营惯了的,自然知道何处松懈。擦边溜出军营,三伦只回头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跟在宿羽身后狂奔前去。

营中呼喝声愈演愈烈,谢怀终于推开了门。

他穿的是寻常袍衫,也没有佩剑。或许因为衣着简素,面上甚至有几分与悍莽北地格格不入的病容。

吵闹声有短暂的停歇,闻名遐迩的威赫目光静静扫过满庭的火把,火光忽忽,如星子绵延,聚成天河。

他稍一思索,像是在问自己一般低沉轻慢,“诸位之中,有几个还是大周人?”

北风凝滞,雪粒沙尘都停在空中,驱马划过时,那些杂垢如同流星般划过视野。

不知走了多久,三伦发现这是去青州的方向。

他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没问。但又过了约摸小半刻,宿羽却突然解释道:“我们去青州,李昙也在青州。他没丢,咱们几个没散。三儿,你别躲被窝里哭。”

三伦没来得及回话,不知看到了什么,猛地勒住了马缰。他深吸了一口气,恐惧颤声道:“你听。”

连宿羽都感到了大地的震动。

他们这条线路距离国境线还有数里,但那震颤来自北方,是北济军队行军的声音。

三伦眼尖,远远望了一眼,紧张道:“头儿,有斥候!”

一阵清亮的马蹄达达踏来,宿羽前驱数步,踩着马背站起,从旁跃下。

雪白的电光一闪,手起刀落,血珠如霰迎风飞散,那北济斥候无声地滚落进荒Cao丛中。

宿羽跳下马去,把耳朵贴在大地上,合起双眼,聆听震动。

来袭者人数不多,类似当日奇袭北济大营,看起来似乎是北济人以其人之道换其人之身,也要奇袭一次陇州。

现在的陇州?内有内j-ian,外有强袭,最中间站着一个足以挟来号令虎贲的怀王。

三伦问道:“人多吗?”

宿羽恍若未闻,死死掐着马缰,掌心透出血丝。

难怪李存年没找到李昙,现在想来,他恐怕根本不想去“找”。他知道李昙去了哪,他就是有恃无恐地在等青州军主力到达陇州。

这是个圈套。他们要杀的,恐怕不仅仅是谢怀。

三伦麻利地把斥候的尸体拖进乱Cao,说:“头儿,咱们还去青州吗?”

宿羽缓缓睁开了眼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赌今天没有框框!赌输了打宿羽,赌赢了打谢怀

第51章 风头刀

———风头刀———

夜空有云,空气凝成静寂的一团,山谷之中,马蹄兵甲呼吸之声都整齐划一,是一支军队。

李昙骂过了整整十二轮“屁话”和“我不信”,终于喊得累了。他被两指粗的麻绳捆得严严实实,倒栽葱地扣在马上,被颠簸得呼吸困难,脸涨得通红,意识渐渐麻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到了额头,逐渐变凉。

他想抽自己耳刮子:我怎么会哭呢?

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再丢一个爹吗?

李昙他娘姓秦。

秦娘的名头响,但闺名叫什么已不可考,可考的是,李昙从小跟着秦娘从烟花巷里走出来,换了无数个爹。

那些男人有的大腹便便,有的形销骨立,有的挥金如土,也有的一年到头就一套体面衣裳。只有一个共同点:他们会写诗。

秦娘在风月场里长大,金翠做底,浪翻红绡,结果她没能学会算账,却学会了读诗,一辈子吃且只吃那一套,压箱底的不是翡翠玉石,而是一沓沓泛黄的诗稿。

李昙耳濡目染,没学过写诗也学过吟诗,整个青春期都过得很是令人牙碜。

直到秦娘活生生被北济商客随手掐死,李昙饿得就差去讨饭,李存年从天而降,把他从香粉味的泔水堆里提溜到了沙场上。

李昙隐约记得秦娘有过这么一号露水之恩的客人,但没什么印象。当时他悄悄地猜,也许李存年本来有家有口不缺儿子,所以才没来见过他;被灭了门缺了儿子,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号沧海遗珠。

他是个好养活的小孩,从没因为这个翻过酸水——不管前路如何颠簸起伏,也不管所谓父子之情有几分真情假意,碰到李存年都是他侥幸。

但现在想一想,李存年在他面前留下了无数破绽。比如李存年第一次见他时袖中藏着把短刀,比如李存年那晚给他煮了碗面又亲手打翻掉,再比如李存年从没写过诗——李存年是对他动过杀机的。

迟迟未动手,还养在身边,想来大概是因为人非Cao木,总有片刻动情恻隐。那些在篝火边传递酒壶的夜晚,没有一个是假的。

李昙麻木地想:可他是个j-ian细。

死在榻上的秦娘、传说中的历星、刘叔和马沙、还有更多死在沙场和火场中的大周人,总有几滴血要算在他头上。

扣着他的小兵总算福至心灵,低头看了看,手忙脚乱地把他扶正,“呀,你咋流血呢?”

李昙脑门上一溜血迹,是伤口充血崩开了,血珠子朝下流,耷拉到了脑门上。

原来不是眼泪,他压根没哭。

小兵拿袖子替他粗粗拉拉一擦,偷偷瞄了一眼天生怒发冲冠的燕于飞,忧虑道:“你可别死啊,我们燕将军不样你死。”

不知道这小兵是何方人士,口音还挺逗。这孩子估计刚离家不久,胡子都没长出来几茬,看着才十四五岁,白净的脸上已经有了好几道刀疤。

队列飞驰在边境线上,偶尔路过荒凉的村落,大多数殊无灯火,已成废墟。道路上白骨支离,被前仆后继的马蹄踩断踏碎。

李昙茫然地想:娘的,这算是什么呢?

静夜风停又起,荒原上铁蹄声如雷,宿羽骑马停在突起的山石上。

一马当先冲下缓坡的骑兵中有一个人远远看见他,猛地勒住了马缰,手中金刀因之光芒一晃。

那人缓缓拉下面罩,露出一张刀削斧凿般深刻的脸来,秃鹫觅食般的眼神对准了宿羽。

陇州大营中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不停地送命,有一半是因为此人。偏偏好死不死,这人还加封了将军,北济皇帝亲赐一柄金错宝刀,凭刀可统千军万马。

宿羽纹丝不动地与何耿对视。

如果是江湖武林,仇家相见或许该一决高下;但他是北济人。

何耿眯了眯眼。从这个角度,正好迎着隐约月光,照亮了宿羽那张和身手不大吻合的清秀面孔。此时那张脸上没有一丝一毫惯见的挑衅仇视,甚而是难以置信和隐约的……恐惧。

何耿心里一松。看来消息并未走漏,宿羽只是偶然发现了他们。

他抬起手,刀尖指向前,身后响起一阵齐刷刷的弓弦绷紧声,无数支铁箭上了弦,瞄准了远处坡下那个峭拔身影。

与此同时,就在铁箭尚且来不及瞄准的微妙间隙,宿羽倏地纵马跃下了一人高的山石,利箭般迅捷的身形迅速隐没于黑暗中。

有人尖声叫道:“糟!何将军,他要回去报信!”

处心积虑数年算计,尽在足下一时一刻,容不得一丝一毫风声走漏。何耿毫不犹豫地纵马冲了过去。

他的良马快如闪电,将身后将士远远抛在后面。空气被挤成呼啸的风蹭过身侧,何耿越过山石,猛地停步——前方荒原之上空旷漆黑,哪有宿羽的影子?

不良的预感从脑后升起来,巨大山石笼罩着数尺宽的黑影。何耿未及回头,只觉喉间一凉。

尉都的摄政王或许不会相信,他的一员悍将就这么近乎玩笑地死在暗刀之下。

隆隆马蹄声已到近前,这是釜底抽薪的一场豪赌——倘若何耿没有中计,再倘若他稍微慢一些,或者扈从稍微快一些,这个间隙稍微不够,便是穷途末路。

三伦满头是汗,紧张得几近虚脱。宿羽也没比他好多少,冷汗沿着下颌滑到下巴上,但来不及说一句话,二人迅速扒下了何耿的盔甲。

北济军队踏着何耿的步调涌到跟前,只见满地鲜血,一人躺在血泊之中,一群人顿时抒出一口气,“可算是死了。”

何耿没有理会,怕冷似的把挡脸的面罩向上轻推了推,一手提着金错刀,另一手提小j-i似的拎起一人上马。

那人瘦得像根竹竿,面目之间颇为y-in柔,倒是面生。

不等他们问话,那人嬉皮笑脸地举起手致意,“自己人。是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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