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怀沙行 作者:北不静(上)【完结】(13)

2019-05-22  作者|标签:北不静 强强 阴差阳错 平步青云

#本抖M今天也想被小谢哥哥吼QAQ

第13章 蔽日

宿羽过了气劲,理智回到脑子里,一时没敢动,“……殿下,这是干嘛?”

谢怀拿指尖碰了碰那个黑鼻子,“讨债。”

宿羽目光无比茫然,“我欠殿下什么了?”

谢怀满意地端详,表情几乎慈祥,“啧,信里说得正经八百的,还以为你是个荡寇大汉,谁知道是这么个肋条排骨?就你这细胳膊细腿儿还打仗,跟我回府里算了。”

回府里?是那个意思吗?

宿羽脸通红,“……我就要打仗!”

谢怀完全没听他说话,“好了,不生你气了。吃饭去吧,多吃点,瞧这瘦的。”

宿羽装作无视谢怀在自己肋骨上若有深意的揉捏,把鼻子一蹭,立即脚底抹油开溜。

谢怀是什么打算,宿羽心里没数;但谢怀是什么人,宿羽倒是有所耳闻。

金陵的怀王是个出了名的浪子,男的也吃、女的也吃、舞剑女也吃、探花郎也吃,反正就是浪得单纯,绝不挑食。

不过对于手边的宿羽,浪子一直也没说过要不要吃,所以宿羽有点拿不准浪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总感觉谢怀只动嘴皮不动手,看起来又想吃又懒得吃的,就好像宿羽是盘没放盐的水煮白菜。

……有可能,谢怀是觉得小宿这个多年笔友货不对板?

宿羽蹲在篝火旁,托着下巴,把多年笔友的开端艰难地回忆了一遍。

宿家是马监出身,宿羽从小就在各地马场跟父兄学着挑选战马。八岁那一年,北济来犯,部族进贡来一批战马,他第一次送马到了御马监。

皇帝在太液池旁开了宴席,金陵的世家侯王闺秀倾城而出,权当大战之前最后一场风流。

也就是那一天,他和“那个人”有过一面之缘。

云层高霭,春雨溟溟。

宿羽跟着哥哥,牵着一匹暖金色的小马,要把最漂亮的这一匹马送到御前去。

却有陌生的仆从拦住了他,“且住,有贵人要看看这一匹马。”

隔着琼林玉树,贵人站在高台上,身后拥簇甚众,几乎如云霞璀璨。

淡金色的烟尘氤氲,宿羽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看见那个人约莫比他高一个脑袋,穿着练色织金锦袍的身形又挺又瘦,信手一振袍袖,便露出平阔的腰带。腰带隐约是千岁绿,被稀薄的春光一映,也是一层金光氤氲。

如此矜贵秀美的一个人,宿羽看得傻呆呆的。

原来那就是谢怀。

宿羽托着下巴,对眼瘸的自己无话可说,对风s_ao的谢怀也无话可说。

宿羽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把谢怀想成女孩子。

可能是因为当时所有皇子公子都在御前逢迎,只有士女们才会离席闲逛。

也有可能是因为谢怀的衣衫实在华美璀璨,衬得身形瘦削近乎风流,仿佛画卷上的士女。

宿羽野惯了,但并不见多识广,对同x_ing少年的认知仅止于哥哥而已。

对当年的小宿来说,谢怀这样的,基本上只能属于姐姐的范畴,而且还是个漂亮姐姐。

总之,小宿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每次写信都需要深呼七七四十九口气,在信里塑造出一个很成熟正经的小宿,关心国计民生声声风雨的小宿,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小宿。

没想到,几年过去,好看的贵人变成了金陵第一浪人……?

时间是把削皮刀,无情削去樱桃芭蕉美丽的容颜,终于露出了贵胄子弟的纨绔嘴脸,真相的确很让人说不出话。

但谢怀浪得依旧好看,依旧是云中白月。那些言辞激烈如沧浪拍云的书信依旧是出于谢怀之手,宿羽并不觉得谢怀因此掉价。

而宿羽自己呢?

宿羽回想半天,“啪”地一巴掌拍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给谢怀表演过什么?烙饼!打狗!撒尿!吐口水!还发誓“我要是断袖就天打雷劈”!

……换成他是谢怀,他不咬死宿羽就算不错了,还下什么口?!

不过用理智来想,下不了口才好。把燕燕送到金陵,他就可以走了。

宿羽本来很紧张谢怀要跟自己“再续前缘”,这么一想,就松了口气。

往篝火边一坐,宿羽放心地喂了小狗崽子几口r_ou_干,还唠叨一边的新闺女:“燕燕,吃这个上火,多喝点水……”

燕燕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

身边一黑,有人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宿羽心里有鬼,“……殿下?你、你不去中军帐来这干嘛?”

燕燕“咳”的一声,谢怀不说话,拎着酒坛子咕咚咕咚灌。

宿羽忍不住小声唠叨:“少喝点酒吧,大晚上的干嘛呀。”

谢怀抹抹嘴,“酒壮怂人胆。”

宿羽好奇道:“啊?谁怂?”

谢怀笑笑,“我。”

宿羽奇道:“什么意思?”

谢怀一顿,没说话,抬脚轻轻踹了燕燕的屁股一脚,示意她该回避的时候别瞎在那挺尸。

燕燕被一踹就如临大赦,叼着块r_ou_干一撑树干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

燕燕一非礼勿视,宿羽就突然开了窍,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殿、殿下,我、我去拿个……”

谢怀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年轻人的手腕格外薄,虎口上一层薄茧,但薄薄皮肤之下,是隐约脆弱的脉搏。

谢怀慢慢地说:“宿羽,我有点后悔。”

宿羽不说话,微醺的酒气扑到了鼻尖,鼻息相引一般,空气凝滞得让人停止呼吸。

谢怀继续说:“在信里,我好像真的从来没说清楚过。那年在御马苑见面,我没让你看清楚我是谁。”

谢怀十二岁那年,御马宴上百妃争宠,王侯公子们逢迎着各自挑选心仪的马匹。而皇后又跟皇帝打起了机锋,几句下来,席中人都噤声。

皇后气x_ing大,索x_ing起身离席。谢怀一向对母亲分外护短,也立即告退,起身跟上。

霭霭停云,濛濛时雨。

母子二人静静走过太液池边的落英缤纷,母亲突然站住脚,说:“阿怀还没有挑马。”

谢怀心气高傲,平生最恨的就是跟那些人抢东西,闻言只是一笑,“儿臣会有的。”

母亲也温存一笑,远远地指着场中的一匹暖金色的小马,“不如,我儿就要这一匹。将来阿怀自去策马扬鞭,收复万里河山,踏上九天揽月,再不理会这些蔽日凡霞,如何?”

那匹马是给皇帝的,只是没有呈到御前。但皇后发了话,自有仆从前去牵马。

牵马的孩子却抱着马脖子不撒手,垂着脑袋,眼圈都是红的。

谢怀心一软,却不忍心蹉跎母亲的意趣,伸手握住了缰绳,说,“我会待它好。我不会养,你时常写信来告诉我,如何?”

那孩子这才连忙点头,握着缰绳的手也松开了,柔嫩的小手在他的腕骨上一触即分。

谢怀自以为此事已经解决,却没想到,这个孩子比宫中的嬷嬷都要唠叨。

信从四面八方来,起初都是絮絮叨叨小马的事,从什么季节吃什么Cao,到这个时节该往摄山跑马,后来就说到了国计民生、浮沉易势。中间断过一段日子,但始终没停。

谢怀起初头痛,后来也莫名其妙地认真起来。

他不是个爱抒胸臆的人,自己也觉得这件事不可理喻。但直到真的见到了宿羽,他才知道为什么。

宿羽的眼睛亮得像面照进人心的镜子,映着跳动的篝火,二三迷茫,是年轻的不解风情。

谢怀还捏着他的手腕,往怀里一拖,叹了声气,低声说:“……真好啊。”

宿羽没听清,抬起头来,“什么?”

谢怀拿冒出了胡茬的下巴蹭了蹭宿羽白白的脑门,“别问了。”

宿羽浑身不自在,“殿下,你又不让问,还说什么说……殿下,殿下能不能松开手?”

殿下才不松手,索x_ing借着酒劲彻底不要脸了,两手紧紧箍着宿羽,“你看,虽然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但是这样也不是很糟。是不是?”

……臭不要脸!有本事当阿顾的时候问啊,现在对着怀王谁敢说糟?

宿羽很糟心地回答,“是。殿下,你想说什么?你直说,别动手——”

谢怀居然真的松了手,改成握着他的肩膀,认认真真地和他四目相对。

对面的人居然在笑,长眉陡地一扬,远山上飞掠过短暂的雨线。

宿羽被他笑傻了,一时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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